百里初轻嗤一声:“谁知道呢?”
事实证明,某人后来果然干出了让人上门领人,一点都不担心被百里初顺藤摸瓜抓回去的嚣张事儿。
双白沉默了一会,不予置评,但却微微颦眉:“殿下,您若是时常这般从沉眠中醒来,会不会太过折损灵神,若是时常如此,万一在必要的时候,您醒不过来,国师又不能如您这般理事……。”
“这一次,本宫是冒险了些,却也是情形紧急,但是到底比上次好些。”百里初点点头,淡淡地道。
原本是他苏醒的时间短些,但是随着时日和年岁渐长,他醒来的时间比阿泽多了不少,而且阿泽只能简单地感应他的一些心情和一些特别在意的人与事,而他即使在沉眠之中也能清楚明白地知道阿泽到底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但是如上次那样凭借着意念强行醒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第二次,耗损精神极大,以至于他把小白救回来,与鹤卫们会和之后,便立刻陷入极度的疲惫沉眠之中。
若非双白和一白都为他注入了不少内力调息,只怕他未必能在小白苏醒之前苏醒。
但是,比起第一次他强行醒来,他的精神恢复已经快了许多,也许到了哪一日,他可以自如地随时控制让自己醒来或者沉眠。
“殿下还是谨慎行事。”双白虽然相信自家主子的能耐,但是终归免不了还有些担忧,毕竟自家主子体质实在特殊。
好在国师性子单纯,便是醒来之后,在宫里也是整日闭门不见人,只顾日日吃斋念佛,就算皇帝陛下和太后老佛爷召见或者行占卜祈福之事,也不愿意出钦天监的祭宫,都是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领着后宫众人亲自前往祭宫。
国师和殿下气质西相去甚远,众人根本不曾将他们两人想做一处,殿下又做了那个‘强抢国师’的局,这些年方才平安无事,从未被人发现不对劲。
双白迟疑了片刻忽然道:“殿下,此次秋大人离开,我们几乎毫无阻止只力,若是将来大人他厌烦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拂袖而去……。”
他的师门到底出自江湖之中,自然明白江湖人虽然也是俗人重名重利,但他们所求的名利不过江湖长歌之中那些剑破苍穹,枪挑五岳,独孤求败的武中至尊之名,别门他派道起来人人敬仰之利,就算是黑道中为钱为财可灭他人满门的江洋大盗,也是不屑被朝廷招安的。
更何况原本地位超然的藏剑阁主。
他私下托了关系曾探听过秋叶白的名声,未曾继承阁主之位前,夜四少便声名在外,有人用了四句打油诗形容夜四少——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
“江流石不转,明月濯清华,公子踏夜来,凉香遗千山……这是在说小白心智坚韧敏锐,又风流不羁,难以捕捉,只余凉香么,呵……倒是有些意思。”百里初亲自将粉白的杏花捞出来,细细地沥干水。
双白点点头,他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主子。
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自家主子性情最不可捉摸,但是唯一样,若是他中意的物件儿,便是毁了都从来都不会放给任何人,前半生里,他几乎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对谁如秋大人那么上心。
百里初打量着手里的杏花,被泉水浸润得娇融妍丽,花瓣柔粉,在他修白的指尖上半躺着,自有一股子慵懒的风情。
他垂下曳丽的眸子,轻嗅花瓣上被水冲淡了许多,却愈发清新的香气,淡淡地道:“《步虚辞》曰——‘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人时常以为自己能逃脱宿命,不是么?”
双白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忽然岔开话题,又提起什么宿命,但一边将上好的雀舌放进壶里,一边点头道:“若是已经知道命之将折陨,自然总归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呵呵……天下人心从来得陇望蜀,若是能轻易满足,佛早已人人成佛,四大皆空。”百里初潋滟唇角弯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忽然一把利落地捏紧了手心,将手里的杏花捏做了一团。
双白看着那瞬间被捏碎得不成花形的花朵,竟莫名地感觉到微微的疼痛感,仿佛能听见花儿的哀鸣。
百里初却仿佛很欣赏自己手里被捏碎的花朵,满意地一笑:“本宫想着,再华美贵重的宫笼都衬不上那只漂亮的小豹王,何苦让她恨本宫,所以本宫倒是不若让她的宿命和她的不甘心建成一座城池,那是她自己的笼子,可与本宫无关呢。”
双白一愣,只觉得自家主子说话玄机太深。
百里初将捏碎的花瓣一点点地扯落下来,优雅地一点点扔进茶壶之中:“这一次小白在宫中为本宫所获,又经历了被梅苏围捕,她一贯逍遥不羁,头脑又好,想必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的挫败的滋味,如今她心有羁绊,不得脱身,照着你说的那几句诗不诗,词不词的玩意儿形容,她既脱身不得,定会迎难而上,这权力的漩涡,岂是说进来便进来,说抽身便抽身的,站的越高,羁绊便越深。
看着那沸腾的水壶里煮得乱红纷飞,凄艳非常,将透澈的茶水染成一片血色嫣红,百里初唇角弯起一丝莫测深长的笑容。
秋家四女的宿命。
如若不死,又不为皇族所驭之神妓,必定惑乱朝纲,祸国殃民……
当年的那位国师,真真儿批的好命。
就让他来推一把罢。
呵……
……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愉快得不得了的表情,他心中莫名的一凉,殿下又要玩弄世人于掌心之间了么?
”是了,虽然咱们不去拦截小白领着她的人出城,但是要让小白乖乖地顺着本宫给她的‘康庄大道’走下去,总归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罢,本宫看梅大公子或者说梅大少爷就是极妙的人选。“百里初含笑拿起滚好了的杏花茶,闻了闻里面的花香,满意地点点头。
也只有自家主子才会在三伏天里喝热花茶,还能喝得那么惬意舒爽。
双白看着自家主子近乎妩媚的笑容,终于明白一向睚眦必报的自家主子为什么没有动手收拾梅大少爷了。
他忍不住问:”那好人……?“
百里初品了一口花茶,轻叹:”做坏人做多了,本宫今儿心情好,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做个好人罢。“
双白:”……。“
——老子是旺旺用公主的大竹棍去验明正身小白的分界线——
且说这一头秋叶白和宝宝一起下楼,院子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看风部纨绔们正各自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将地面上黏糊糊的玩意儿弄走。
见秋叶白下来,他们都殷勤又有些窘迫地上前抱拳见礼:”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已经比曾经行礼都乱做一片的样子好了许多,便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但是一干纨绔们瞅瞅她边上已经做了蒋方舟模样的宝宝,还是恭敬地将礼行完。
秋叶白看了看地面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便颇有些好奇地道:”那是些什么东西,黏性如此之大,让本千座都着了道?“
简直比她前世见到的万能胶都要让人惊叹。
早前那灵活的胖子站了出来,颇有些自得地道:”回禀大人,那玩意儿唤作水泡子,是咱们京城里一个知名的手艺匠人发明的,原是用来黏木头房梁子,小人瞅着那玩意儿设陷阱很有些用处,便从他那里高价讨了配方出来……。“
他习惯性的邀功请赏,却不想自己周围全部都是饿红了眼的‘弟兄’,这会子见胖子邀功,顿时都不满起来,尤其是那被踢肿了脸的瘦子‘大鼠’新下直接就捂住脸呲牙咧嘴地讥讽道:”可拉倒吧,肥龙,你就装蒜罢,你那破玩意儿不就是幺鸡胡同里的卖黏鼠沾板子的王二麻子么,什么高价配方,也就是点松香、树胶子和些不知道什么破玩意儿混成的,你自己琢磨着那松香还得一吊子钱一桶,还打算换浆糊,结果制糊糊了,跟拉稀似的臭得老幺直往老子那钻。“
一边其他看风部的纨绔们顿时都齐齐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那外号肥龙的胖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