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继续罢。”百里凌风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
……
文萃阁
秋叶白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梳头的女子,轻叹了一声:“静萍,我已经给天书施了分筋错骨手,三天之内若是他没有疼死,怎么处置他的性命,你来决定。”
静萍闻言,梳头的手瞬间一顿。
分筋错骨手?
当年,她是见过四少暗中对几个仗势欺人,将楼里一个小公子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权贵们施过那样的刑罚。
那几个权贵后来在第三日都挨不过去,活活疼死了,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几家府邸内外,药石罔效。
死的时候,他们全身筋骨都是扭曲的,姿态古怪而狰狞。
当时,上京那群风流纨绔权贵们都被吓住了,只以为那是亵玩人命的天降惩罚,从此对绿竹楼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再过分。
天书……死的时候也会是那种扭曲的样子么?
静萍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静萍,我很抱歉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她走到静萍的身后,手搁在静萍肩头想要说什么。
但是静萍却忽然开口:“四少,从我进了绿竹楼开始,便知道我的所为和逼良为娼没有什么别,只是我告诉我自己,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但是我们会在行商的同时,去尽力拯救和保护那些少年,我们的绿竹楼的大小公子一向最被其他官娼里的人羡慕的,可以自由地选择客人,一切都享用最好的。”
她看着镜子里容色苍白的女子,没有说话。
静萍低低地继续道:“每一年到了挑人的时候,所有被发卖的少年都希望能被我们挑中,甚至用他们稚嫩的身体去贿赂那些发卖的官吏,只为了能进入我们的甄选,因此我以为我们是恶的,但是却是以恶止恶,我告诉自己,我们是在救人一命,是心安的,可是呢……。”
她闭上眼,两行冰凉的眼泪落下脸颊:“可是我们还是在行恶么,否则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报应,为什么,为什么!”
她近乎崩溃地捂住眼,泪如雨下。
秋叶白伸手环住静萍的肩头,让她抱住自己的腰肢,神色也变得复杂而惆怅,她低低地道:“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只是人心隔肚皮,我们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可。”
她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她从来不会用外头被卖进来的男孩子做‘公子’,只是让他们做个洒扫,因为这些男孩子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余地,何况她也不能确定这些孩子是不是自愿被贩卖进来的。
但绿竹里所有的‘公子’全部都是身不由己的少年。
他们每一个都出生权贵,被抄罚诛杀家族的重罪子,登记在籍,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脱出贱籍。
她还没有入朝的时候,每一年都有官府的人来查点,她只能尽力让自己手下的人不遭罪,但是也不能牵连绿竹楼上下,绿竹楼对于大部分没有能力翻身的少年而言,是他们最后的庇护之地。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有些残酷的制度是不可能改变的,比如‘坐诛’,比如‘官娼’,比如等级。
“错也是错在我们太过理想化了一些事儿,一些人,错在我太过惫懒,不曾用心留意人心思变。”
她伸手轻抚静萍的发丝,温柔地安慰怀中的女子,抱歉地再次轻叹了一声。
……
静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眼神都觉得有些迷离了,才抬起头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天书他……。”
“我说了他已经在接受属于他的惩罚,三天之后,你可以自己定夺。”秋叶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温柔地道。
“我……。”静萍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秋叶白看着她那表情,心中微微咯噔一下,迟疑了片刻,试探着对着她道:“静萍,你日后……可有什么别的打算?”
静萍垂下眸子,有些疲倦地道:“四少呢,四少打算处置绿竹楼?”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初在淮南的时候,我就打算收了绿竹楼,毕竟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当初做绿竹楼的时候,我需要考量的事儿没有那么多,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个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没有官场的人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也因此埋下隐患。”
但是她如今已经是朝廷一品大员,绿竹楼是她的几乎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留着也是个祸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这段时日她在朝廷里生死博弈,却不再出没于绿竹楼的缘故。
至于绿竹楼里的人,她现在的身份想要还他们个自由身,倒不是个难事儿。
若是放在以前刚刚入朝的那会儿,百里初少不得用绿竹楼来拿捏她,这会子,只怕听到她要放了绿竹楼的人,那升了仙的醋精儿一定会是最积极地那一个,说不得手上懿旨都给她一夜之间准备得妥妥的。
“收了么……也好,收了也好……我……也许出家罢。”静萍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秋叶白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静萍,我身边还缺着个女官,你可愿意继续跟着我?”
静萍还是大好年华,岂该常伴青灯古佛、
静萍迟疑了一会,别开脸:“我且想想。”
“嗯,那我就先不打扰你歇息了,一会我再让宁秋给你送些吃食?”秋叶白站了起来。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静萍见她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看着关上的门发呆,只因在秋叶白离开的瞬间,她想起了几日前那个从她房间里离开的人。
那人日日用一切从她那里学来手段折腾她,逼着她臣服在他身下,逼着她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山中落英,一样拥有难以启齿的情欲。
直到那日和八皇子的大军的会合。
她瑟缩在床上,只等着最后的宣判。
却不想那人进来,让人备下一桌好酒好菜,又亲自抱了她去浸浴,她虽不愿让他触碰,但是想想她身上还有哪里是他没有碰过的,便任由他一寸寸地替她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抱着她,亲自喂了她一杯酒,她素不喜饮酒,那几日他便日日灌她,只道她酒后媚态极艳,她知那是他在折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