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沉默了一会:“去请秋大人进来罢。”
平宁一惊,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确定没有听错后,他还是心情有点复杂低点点头:“是!”
说着,他便立刻退了出去。
……
“秋大人,殿下请您进去。”平宁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秋叶白长身玉立地站在殿门前时,他眼神微闪。
秋叶白没有留意到平宁眼神有异,只微笑点头:“好。”
随后,她便径自领着宁秋、宁冬两个进了门。
……
“八殿下……。”秋叶白看着那坐在后院亭子里的人影,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那年她第一次看见百里凌风也是在这个亭子里罢?
只是今日他一袭月白色镶嵌黑狐毛边的袍子坐在软椅上,面前是一只白玉棋盘,边上搁着半人高的银丝炭暖炉,整个人看起来沉稳而安静,眉宇间隐去了那些大将兵气,就像儒雅而大气的贵公子。
她轻叹了一声,百里家的人,于容貌之上果然都是得天独厚,动静皆相宜。
只是百里凌风只静静地把玩着棋子,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八殿下,许久不见。”她索性直接上了亭子,径自在他面前坐下。
“凌风。”百里凌风没有抬头,却忽然来了一句。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忽然想起了那日她和他被压在碎石下的对话,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顿了顿,还是从善如流:“凌风,你身体可好些了?”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至少对她而言不过分。
百里凌风才抬起头来,锐眸深深地看着她,淡淡地道:“多谢,我很好。”
秋叶白点点头,微笑:“那就好。”
百里初垂下眸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竟自顾自地继续下起棋来。
他身上冷淡的气息让秋叶白也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段冷场。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才道:“凌风,你腰上的伤……。”
“我的伤无事,叶白想要见我,如今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百里凌风打断了她的话。
秋叶白一愣,她没有想到百里凌风竟然会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眸光微闪,挑了一下眉:“百里凌风,你是在怪我当初害你伤了腰,害你一辈子站不起来么?”
边上平宁听着她忽然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有些恼火地道:“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过分……。”
“平宁,下去。”百里凌风忽然撂下棋子,冷冷地对着平宁道。
平宁迟疑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地端着茶盘子转身离开。
百里凌风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有些阴沉:“叶白,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是么,那你为何现在对我摆脸色,你的腰现在是折了,御医说你可能会一辈子站不起来,但是可没有说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也没说你不能再带兵打仗,你现在不愿意接受御医的治疗,是打算将这笔账都算在我头上,是么?”她噼里啪啦,冷眉横眼地扔下一堆尖刻话语。
平宁走到一半,顿时忍不住又折回头,对着她怒道:“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不是因为救了你,我家殿下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平宁!”百里初眸光冷冽地看向平宁。
秋叶白却忽然笑了,一副了然的模样:“八殿下,您也不必遮掩了,你身边的近侍不就是你的态度么?”
她顿了顿,淡漠地道:“下官可没有要求殿下来救下官,是你自愿的,你不必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实话与殿下说罢,陛下曾经要求下官在战场之上一定要多看护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并非下官愿意。”
“你说什么,父皇他……。”百里凌风愣住了。
父皇是托她在战场之上多照顾他,所以她才那么卖命么……
秋叶白微微颔首,看着他淡淡地道:“殿下,下官能做的都做了,但是陛下是不会管我曾经为殿下做了什么的,殿下只看见我还活着,而殿下如今是个瘫子。”
“秋叶白,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瘫……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平宁不敢进亭子里去,也不肯离开,这会子在亭子外头听见秋叶白的话,气得跳脚。
百里凌风神色却异常复杂,他看着她:“我没有想过父皇曾经在出征前交代过你这些事,也没有想过会连累你被父皇苛责,但是我的伤……御医也说了只有三成的机会能够站起来。”
他闭了闭眼,神色露出一点疲倦和讥诮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费功夫。”
比起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地觉得自己下半身没有任何反应,还不如就这样了……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轻嗤一声:“总之,做样子也好,下官已经从江湖上请了人来为殿下治疗,如果殿下真的还惦记旧情,不想连累下官被陛下苛责,那就麻烦您行行好,做戏做全套。”
说罢,她站了起来,微笑:“下官言尽于此。”
她转身准备拂袖而去,平宁在一边看着,只恨不能将手里的茶盘子朝她砸过去。
只是她才走了一步,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叶白,别走……。”百里凌风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似暖炉里跳跃的焰火,带着莫名的深沉而炽烈气息,有似酒,醇厚之中又似带着一点哀伤,甚至……祈求。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骄傲的男子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心中微颤。
她手上一顿,慢慢地抽回了手,淡淡地道:“殿下,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