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千金贼兮兮地笑道:“你当这王府里的家仆都是瞎子?更别提其中还掺和着其他贵妇带来的丫鬟。要是有什么消息传的比风还快,我就不信杜织吟她今天能不知道,这回可是活脱脱打了她的脸啊!”言辞间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幼幼若有所思地一阵出神,容欢执意让她出席敬勤王府的满月宴,今日又刻意在众人面前大秀恩爱,难道不单单是存心与她作对,也不是因为孟瑾成的关系……
她蛾眉颦蹙,从坐下开始,就一直用丝帕掩着口鼻,一副极力忍耐的样子,柯英婉见状奇怪:“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要说:欢哥:讨厌,一个个的都有宝宝了,就我还没有!
某爱:知道了知道了。
欢哥:知道个p!能体会我当时抱着小世子的心情么!
某爱:这是要造反了?
欢哥:我不管,我也要宝宝,我也要宝宝!
某爱:找你媳妇要去。
欢哥(立马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讨好):好阿幼……好宝贝……好亲亲……咱们……咱们……
幼幼(掸掸袖角):滚。
欢哥:……
☆、第63章 [毒语]
幼幼正思付事情,听到柯英婉关切地问话,思绪不禁一断,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有点呛。”
呛?
柯英婉与袁千金她们面面相觑,搞不懂她所说的“呛”是何缘由。
恰好两位贵妇从旁经过,身上浓馥的蔷薇花露扑面袭来,幼幼只觉胃里翻腾欲涌,连嗓子眼都堵得慌,实在受不住了,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她带着习侬在外面园子溜达一圈,呼吸着冬日寒冷的空气,却感觉浑身毛孔都似张了开,把肠胃洗涤过滤,终于顺畅许多。
“王妃,外面天冷,还是进去坐吧。”习侬怕她沾染太多寒气,对身子不好。
但幼幼一想到满厅香粉花露的刺鼻味道,就又恶心上涌了:“再走一会儿吧。”
不过行至五六步,幼幼停下来,看到不远拱形门前立着一道人影,却是杜织吟,她身裹花缎斗篷,怀揣手炉,背后一个丫鬟都没跟着,却丝毫不给人寂寞柔弱之感,反而静如孤菊一般,浑身泄流着清冷傲质。
幼幼先是意外,接着看清对方的眼睛——跟淬了毒的箭刃一样,忽然明悟,这并非巧合相遇,而是她有意在这里等自己。
幼幼开口支开习侬,习侬踌躇:“王妃……”
幼幼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习侬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去,此时杜织吟慢慢上前,朝她行个礼:“见过五姑娘。”
幼幼听她称呼自己“五姑娘”,而非“王妃”,显然只拿她当丰国公府千金看待,而不是瑜王妃,倒算地地道道的讽刺加挑衅了。
其实幼幼搞不懂,两个人平日交流甚少,私底下也毫无恩怨,论及身世杜织吟更远远不及自己,如今她究竟能拿什么来跟自己撕破脸。
当然,她不知杜织吟这是狗急跳墙,当唯一一丝希冀被粉碎,大概就剩下强烈的恨与怨了。
“杜姑娘故意等候在此,是有事要与我说吗?”幼幼也打算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杜织吟轻浅地勾下唇角,真真把那一丝不屑发挥到极致:“五姑娘是我见过最阴险恶毒的人了。”
幼幼微微皱眉。
杜织吟启唇:“王妃以为就算把我剔除了,王爷以后就不会立侧妃纳妾吗?”
她一副自以为是、当凡事都拿捏在自己手上的语气令幼幼十分厌恶:“你把话讲明白了。”
杜织吟冷笑:“我知道王妃不喜欢我,不愿与我共侍一夫。但王妃怎么不想想,王爷贵为亲王,至今膝下一无所出,哪怕你是王爷的正妃,不愿妻妾共处,只怕将来也是独木难撑。”
幼幼没料到她连“共侍一夫”都说的出口,真是有些口无遮拦了:“我的确不喜你的性子,却也想过,有诗情才华的女子多少有点自负,就算你家道中落,但毕竟是望族出身的闺秀小姐,总归是知书达理的,尚书夫人喜爱你,想来不会亏待你,日后必定还会替你挑选一户好人家,做正经八百的正室夫人,可惜令我意想不到,你不仅心思狭隘,而且不惜作践自己,宁愿做小,也要到别人府上抢男人。”既然她开门见山,幼幼也不怕讲话直白,说的难听了。
杜织吟脸色跟发青的柿子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指甲都掐折了一截:“我作践自己?那王妃呢?现在说来,我倒不得不佩服王妃的手腕了,当初不正因为使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教王爷被迫娶了你。”
幼幼听得莫名其妙,但当直视她眸底迸发的目光,怨毒得欲剜掉自己一块肉般,猛然醒悟:“那些流言是你传的?”
杜织吟恨世事的不公:“除了身世,我哪点不如你?”当年在牡丹园第一次撞见他,她就芳心暗属,怕是这辈子都要将他牢牢烙印心底了,后来在芙池泛舟,她分明感受到他在意的目光,接着从舟上不慎落水,他一路疾奔,不顾亲王之尊,亲自下水相救……她相信王爷对她是有感觉的,而这次乐贵妃又向皇上提议,要将她许给那人做侧妃,一直暗藏的心愿终于要守得云开,得以实现,她高兴得几乎夜不能寐,就等着圣上下旨了,可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孰料最后却落了空。
她真恨不得将眼前人挖心剜骨:“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王爷又岂会入宫拒婚?”
入宫拒婚?幼幼脑子空白片刻,完全不知就里:“什么拒婚?”
杜织吟当她明知故问,咬着牙根冷嗤一声:“不过一个侧妃罢了,王爷有什么理由宁愿惹得龙颜大怒,也不肯娶我进门?”
幼幼知道容欢的确前些日子入宫频繁,本以为是要务在身,可一切如果像杜织吟所说,难道容欢早就知晓皇上要给他许配侧妃的消息,才会入宫觐见皇上,为的是……
她心内倏跟沸了锅似的,混乱一片,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整个人像被点中穴道,表情木然地杵在原地。
此际耳畔响起杜织吟幽怨挟愤的声音:“你还妄想霸占王爷到什么时候?”
幼幼醒过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王爷又不是物品,何来霸不霸占一说?况且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
杜织吟一愣,坚决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幼幼冷冷道:“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要挟几句,或是撒泼生气,王爷就肯听我的了?那你真是高抬我公玉幼了。还有,如果王爷真的看重你,要迎娶你当侧妃,你以为我能干涉得了?”
杜织吟脸色骤然一变:“不可能,我不信这是王爷自己的意思!五姑娘,你真是一个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女人。”这会儿杜织吟完全被嫉恨冲昏了头,一个嫉妒欲死的女子,大概跟失去理智的疯婆子比没什么两样,讲话已经不再顾忌,“怪不得了孟二公子当初不喜欢你,所以你就千万百计的把主意挪到王爷身上,你以为王爷是真心待你?还不是因为你是贵氏之女,公国府千金,可你连一个孩子都生不了,又能得意的了多久?迟早有一天,王爷会弃你如敝履!”
女人一旦恶毒起来,真是堪比蛇蝎,她不知哪句话起到刺激的作用,亲眼看到公玉幼的脸孔一点点转变苍白,亦如檀香炉里焚燃的烟灰色,心里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幼幼不想再理会这个发疯的女人,转身走掉,可身体哪里还是遏制不住的灼痛至心,那时朔风飕飕刮在脸上,令她细长柔软的睫毛如花枝乱颤,太快太疾,几乎有些睁不开眼了……前方的假山、雪松、远处的画阁挑檐……忽然变得越来越模糊,形成一道道杂沓纷乱的黑影,在她眼前浮动旋转,怎么看都看不清,迷离成片……
她脚底一阵虚浮,再踏出一步时,竟就闭眼晕了过去。
竹鸣堂这厢已经开宴,众人正轮番给敬勤王敬酒,丝竹袅袅,台上美姬舞袖,好生热闹,守在后头闲处的吕淞都被空气里的酒味醺得有点昏昏欲醉了,随后见掬珠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出声拦道:“怎么了?”
掬珠急得一跺脚:“走开,小心耽搁了要你的脑袋!”
按理在男宾宴席上,有什么事都得先告知他这个贴身侍从,再由他去通报主子,但吕淞平日也是个鬼灵精,一听她话音就知出了大事,哪里还敢拦,忙垂臂让她径自奔了进去。
“王爷!”
容欢正跟人把酒畅笑,就瞧掬珠惊慌地冲到旁边,尽管她竭力压制着声音,但还是断断续续的,令旁人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王爷不好了……刚才王妃……”
孟瑾成就坐在旁桌,清楚听到她说“王妃晕倒了”,手腕不禁一颤,杯中酒险些洒了出来,想到幼幼出事,他本能地起身欲赶向花厅,但身边卷起一小股轻风,再抬头,瑜亲王的背影已经模糊远去了。
宴上其他人还在疑惑,一名小厮飞奔到敬勤王耳畔嘀咕几句,敬勤王脸色一变,低言吩咐:“快去传大夫。”
杜织吟自然没料到幼幼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愣是看着幼幼倒在地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惊叫,幸而习侬跟她的丫头春雪离着不远,闻声迅速赶了过来,消息传到花厅,柯英婉与袁千金她们惊惶失措,掬珠则直接去通报了容欢。
大概是容欢跑得速度太快,等他赶到的时候,两名侍仆刚搬来竹制担架,而柯英婉跪在地上,抱着幼幼的上半身子,一边落泪一边呼唤。
他身形分明不稳地晃了下,继而冲上前,一把就将幼幼从她怀里夺过来。
“幼幼!幼幼!”他摸着她冰凉吓人的肌肤,手指都跟着抖个不停,然而怀中人毫无反应,苍白羸弱的小脸映入他急得通红的眸底,好似血涧绽开的雪色莲。
他连忙抱起幼幼,让侍仆引路,但被一个人影挡住,杜织吟忍不住痴痴地贪看了容欢几眼,垂目焦急地开口:“王爷……王妃先前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状,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昏倒了,我……”
“你是谁?”容欢骤然打断。
杜织吟抬头,目瞪口呆,懵了几瞬,才反应过来……他、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是谁?
她像个木人不动,偏偏容欢正急的要命,只觉她像碍眼的苍蝇一样惹人厌烦,直接爆了粗口:“还不滚开点!”
杜织吟僵硬地动了动,感觉那人毫不停留地与自己错身而过,待所有人离去,她依旧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荒谬与不可置信的神色……曾经所有美好的憧憬似乎瞬间崩塌瓦解,化为了泡影……
原来那个人,根本连她是谁都不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就是自作多情的下场啊。
☆、第64章 [忧喜]
瑜王妃突然昏倒,事情着实令人措手不及,连敬勤王妃都抛下应酬,急急赶到西厢房,毕竟对方身份是堂堂亲王妃,又在自家府邸出的事,万一有个闪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很快,王大夫就被请来了,柯英婉紧张地守在床畔,绞得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汗水浸透了,至于容欢,倒是从进屋后就一语不发,可屋里人都不大敢看他的脸色,谁不知道当时瑜亲王抱着王妃冲进来的样子啊,说能把人吓死都不夸张。
王大夫把着幼幼的脉,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颇有几分得道高僧高深莫测的意味,令人琢磨不透,急得柯英婉这个直性子脑门直要上火:“大夫,王妃情况如何了?”即使是生病,也总得有个说法吧?
王大夫似乎没意识到对方是嫌他太慢,闻言,慢条斯理地开口:“请夫人不必心急,容我再仔细诊断一番。”
柯英婉被他噎得干瞪眼,只好静下心等待,同时瞧向一旁的容欢,他的眼睛如胶一般始终凝在幼幼脸上,不曾移开半分,垂落体侧的两个袖口有些微微颤动。
王大夫终于收回手,捋了捋胡须,想来是确诊完毕了。
“怎么样?”这次换成容欢抢先一步询问。
王大夫道:“还请王爷放心,王妃这是喜脉。”
屋内霎时鸦雀无声,大概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喜脉?”柯英婉简直当自己听错,而想到他所把脉的人是幼幼,那股油然而生的喜悦一下子像是鞭炮噼里啪啦地在心田昂扬沸响开,当一个人高兴至极时,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它是真实的了,“没、没有诊错吧?”
王大夫拂着银须回答:“因月份太浅,一开始老夫也不太确定,后经一番细诊,从王妃的脉象上看脉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之状,正是滑脉之兆。”
瑜王妃有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习侬与掬珠开心的差点没叫出来,柯英婉则两手合什,做出谢天谢地的手势,敬勤王妃松口气,用手顺顺胸口:“先前紧张个半死,没料到最后竟是喜事一桩,今天可实在是个好日子!”
柯英婉问:“那王妃为何突然晕倒?”
王大夫答道:“王妃是气血不足,日后需以雪参或灵芝增气补血,多加静养。”
他说话功夫,幼幼已经慢慢醒转,侧过脸,就发现床边黑压压的围了一片人,她睁着眼,迷迷糊糊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
“醒了!”柯英婉被她的声音引过注意力,立马伸手握上来,“觉得好些没有?”
身子乏得厉害,说不出的疲倦,令她想像蜗牛一样蜷着不愿动,但这都不是重点:“出什么事了?”
“你先前昏倒,可是把我们吓坏了。”柯英婉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你这死丫头,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
幼幼先是不解地呆呆看了她半晌,尔后脑子“轰隆”一响,好比晴天霹雳。
她思绪一片空白,仿佛胶着满满浆糊,视线逐一扫过柯英婉、大夫、敬勤王妃、习侬、掬珠以及僵在原地的容欢。
孩子,她有……孩子了……
众人脸上都掩不住喜色,拿她当尊金佛一样含笑看着她,她却只有惊恐。
“手怎么这么凉?”血液好像从她体内快速流失一样,柯英婉见她容色苍白,小手更冷得跟团雪似的,便想起王大夫的话,如今她怀有身孕,气血两虚,面色能好才怪,“还是尽快回府吧!”
她扭过头,这话是冲着容欢说的,可惜容欢没有半点反应,从听到大夫说幼幼有喜了,他就这么僵着身不动。
柯英婉连唤两声,他才如梦初醒,“噢”了声,忙往门口走,模样有些魂不守舍,差点没被门槛绊倒,随即清醒,赶紧唤来吕淞吩咐下去,又踅回原处,继续跟木人一样僵硬无比地站着。
柯英婉朝幼幼笑道:“走,先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