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谁要害她,便是有意做给太子妃看,而她便只是给那有心人一个契机罢了。
顾九一把推开太子,撑住身子站稳了些。
太子方才也不过是礼貌性的一扶,此刻被顾九这么一推,不禁抬起阴寒的眼,看了一眼顾九。
孤苏郁的盲妻?面纱遮住了相貌,看不清,只是这大致轮廓看,应该不算丑,他倒是没多留心看,只是用就被示意了一下一旁站着的宫人。
宫人忙上前去给顾九送去酒水。
顾九接过饮下,低声道了一句:“祝太子与太子妃琴瑟齐鸣,百年好合。”
声音粗嘎,太子不禁皱皱眉,心道了句扫兴,他来敬酒不过因为她是孤苏郁的妻子罢了,孤苏郁于他还有大用。
太子离去,那唏嘘声才停止。
这时候听得一声:“请颜容华献舞。”
颜容华?顾九这段时间呆在这宫里,没少听到这颜容华的名字,听说是一个最近很受宠的容华。
礼乐声响起,就只见一个身着水红色长裙的女人在无数舞女的包围下走了进来。
女人很美,云想衣裳花想容,穿的艳丽,却终究不是牡丹。
顾九听到有人在唤:“宛若仙子。”
她不甚在意,因心中有事,也听不成歌舞。
正在沉思见,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伴随着裂帛的声音,礼乐戛然而止。
“不准看,都不准看,把眼睛闭上!谁看朕剜了谁的眼!”接着,高座上的皇上从金座上奔了下来,用龙袍遮住那惊慌失措的女子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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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二)
就算夜帝来的快,遮住了又有什么用?
那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那么剧烈,几乎是都听到了的,听到了哪里有没抬眼看的,况且大家都在欣赏着颜容华的舞姿。
那舞裙裂开,颜容华的曼妙身子……都是被瞧见了的……
夜帝遮住那早已吓昏过去的女子的身子,身后的舞女们都吓得面色惨白。
“都给朕出去!”
金殿上的一品大臣们都被引往侧殿,女眷们跟在后面行的慢些。
只有金殿高座的女人唇角噙着笑意。
慕后优雅的拽着拖地三尺的长裙从高座走了下来,一边吩咐太子将大臣们从侧殿送走,也命宫人们将舞女领下去,一边安慰夜帝。
“皇上臣妾已命人去唤了太医,快将妹妹带回水榭芳居吧。”
果然夜帝身子动了动,立马抱起昏过去的颜容华,末了亟待走出东宫正殿,夜帝吩咐了一句:
“皇后跟着来吧,这件事就交与皇后去查了。”
“臣妾遵命。”
皇后与夜帝一行离开东宫,殿外的人才开始议论起来。
顾九随着人群被宫人引出来,正巧这时候偏殿的人也出来了。
顾九没随着一品大臣们站在一起,她对身后的宫人说了一句:“公公能送我去宫门口吗?”
宫门口有韩溪的马车,她想回去了……
那太监没有等到孤大人本是不愿意将顾九送走的,顾九跟他说了有孤府的人等着,那宫人才同意了。
“公公,我们走人少的位置。”
这太监是东宫执事的,和孤苏郁熟识,自是听顾九的,再说他也不想走大路撞见了什么王爷侯爷国公之类的又得行礼。
顾九被他牵着竹竿朝小路走去。
那太监也许是跟了顾九一天了,熟识了,话便多了些。
“孤夫人,这是篱岚小筑,这里没有人居住,不过这园子里的玉簪花是整个皇宫里最漂亮的。”
顾九听他讲着,拐了个弯后突然听到有人的交谈声,许是隔的远那太监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自是会带着她走别的小径的。
顾九有浅显的内力,加之耳力变好,自是听到了的。
是靳南衣……还有一个女子……
顾九的步子渐渐的放慢了下来……
她不必上前就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自然不想走的太快了,让这太监也怀疑什么。
“原来靳大人这么喜欢音律,萧槿对古琴略有研究,不如来日与大人合奏一曲?”那女子说道。
寡月是从偏殿离开的时候被萧大人跟上的,还好走的偏僻,呵斥这女子离他远点自是不可能,又怕真闹出什么动静来。
萧槿便是吃死了寡月这点才,一路跟着他的。
寡月无奈摇摇头,步履略显匆匆,浅浅淡淡的回着萧槿的话:“改日有时间吧……”
“靳大人,你家中毛尖的味道很好,我下次还能去尝尝吗?”那萧槿说道。
寡月自知她萧槿乃大雍顶级的世家,又如何在意他家中的区区毛尖,不过是找个幌子去他家罢了。
“嗯……”他真心只是想快些离去,不想与这女子多做纠缠。
顾九的脚步慢慢放缓,那么一个冷清决绝的男子,他能这般轻易的答应这个女子的要求,这女子定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的。
前几日,她抓着他的手,强迫着他陪她说说话,他都是支支吾吾的答着的……
突然她心中涌上一股哀伤感,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她不想再听他二人的交谈,她空置的左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好疼,只是听到他每说一句话,她便疼着。
许久,绕过篱岚小筑,走过正中门,再行过外道,就是大宫门了。
突然寂静的宫道上她听到几声风卷衣袍的声音,接着她就听到身旁的太监朝着那人唤了一声。
“大人。”
顾九微微皱眉,若是孤苏郁,这太监必定会躬身行礼,而且会唤:“孤大人。”
她许是太过于沉湎伤痛,忽略了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草药味,还有茶香味……
是那人的香味,她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她从来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等她……
“你回去吧,这人我认识。”顾九同身后的太监说道。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又朝着顾九和寡月作揖,天太黑他未瞧清到底是哪个大人,但既然这夫人都说认识,这大人和孤大人也是认得的,想到这里他便抬腿离开了。
寡月见那太监走了,眉头,微蹙,他站在这里等她,并不是……
他方才与一道离开东宫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紧紧的叩在他的心弦上,他以为是执念在作怪,或者他听错了。
哪知他托辞同萧槿说他将东西落在了安芜殿,又折回来在这里等着。
就瞧见那太监牵着那盲眼的夫人……
没有竹竿的哒哒声,是因为那太监牵着她手中的竹竿,故他只听到了她绣鞋着地的声响,步履着地的频率,快慢,似他听了几年的声音,那声音他忘不了……
于是乎,他失神的多看了几眼,便直至她走近了才回过神来。
顾九敲着竹竿走近了些,夜风暖暖的,并不燥热,带着些许荷花的清香。
六月十二墨色苍穹有皓月悬挂,不是圆月,也将近圆满。
她伸出左手理了理左侧耳边的发,抬手间白色的绸缎袖子滑落了些,露出一个血红的东西,她只是理了一下发,左手便垂在了身侧,速度太快,他并没有看清……
只是他惊讶于这个动作,九儿也会这样整理头发。
他绝美的凤眼一掠而过一丝阴鸷光芒,只是一瞬间的事,再抬眼已寻不到踪迹。
他凝着她蒙着面的脸颊,想寻找些他熟悉的东西,那白纱蒙着的大半张脸上,他只瞧见她黛眉修长,显然有眉笔勾勒的痕迹,那水眸他看不清,也许是长期敷药,并无神采……他凤眸中闪过失望,薄唇轻颤间,对自己更生几许恼怒。
阴寡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为一个陌生女子失神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是顾九,不可能是……
他的九儿从不画眉,他的九儿的眼神清明,而她眼盲,他的九儿没有内力……还有他的九儿若是见了他,岂会不认得他……
心中抽痛如扩大的蛛网一般蔓延开去,他漠然转身,修长苍白的手指抚上心口,右手中那道狰狞的疤痕还在,却抵不上他心痛难以愈合的伤口。没有九儿的数月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除去进宫授课或者陪於思贤去翰林编书的时候,回到家里,他仿若是一个没有了灵识的死物一般……
只是顾九,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若是还平安在世,若是还在长安,他怎地可能没有一丝线索,王舫在北地那么大的势力也不可能查不到的。
九儿,若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心中的抽痛,牵动了心肺部的不适,猛咳起来。
“咳咳咳……”
身后的白衣女子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是身子反射性的向前走去,她手中的竹竿已是滑落在地。
她冲了上去,只觉得这咳嗽声熟悉入骨,她一听便会害怕,一听便会心惊胆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快的上前。
她的手攀上他的手臂,右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右臂,左手在他的背部拍了起来,动作何其亲昵。
接着她问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震惊的话来——
“你的药呢?”
顾九还来不及一骇,身子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那怀抱冰冷,虽然来人身上来带着被白日阳光烤出的汗水味。
顾九震了一瞬便知道来人是孤苏郁,只是耳听着那人的咳嗽声,她心中的疼痛更甚,挣扎着要离开孤苏郁的怀抱。
“孤苏郁,他很不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黑袍的男子,绝美面目闪过一丝狠戾,阴寒的眉眼忽地变得鹰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