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千雪向众人,行了个万福礼,“见过苏族大公子,见过苏七公子,见过卢公子。”不管她私下里和苏七的关系如何,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讲的。
苏苏郡主的身份高贵,并不行礼,只是有陌千雪行礼的时候点头示意。
三人起身,躬了躬身算是回礼。
转头也给苏苏郡主见了礼,苏苏郡主身份高贵,只回了个点头礼。
都见过了礼,两个嬷嬷这才拉开椅子,伺候各自的主子坐下。
苏锦钰举杯,“苏某有幸见识过陌大小姐两次在朝堂上的锵锵风姿,众言官弹劾之下,被诬陷之时,力挑众官,舌战群臣,力排非议,朝圣面不改色,实乃女中豪杰,令锦钰佩服。”
她与自己无缘,也与弟弟擦肩而过,成为亦敌亦友宁少卿的妻子,但他还是会祝福她,能得到幸福。
苏锦钰言尽,饮尽杯中酒。
“过奖,过奖!早闻苏家大公子文武双全、儒雅和善,当世君子典范,今日得见苏家大公子风采,小女子荣幸之极。”
话毕,陌千雪也豪气的饮了杯中之物。云遥她和苏苏准备的是女子专用的果酒,又有宁少卿在场,喝多些也不碍事。
卢正阳举杯,“天齐第一才女,果然爽快,正阳早已听起宁家主多次提起过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陌千雪还礼,“哪里哪里!”
苏七并不多言,眸中的灰暗早已收到心底,举杯没头没脑的笑道,“恭喜!”
他有好多天没有去国公府看过陌千雪了,天天都被事缠事,等忙完天色已黑,已不便进府拜会。
多少次,他只能站在国公府的大门外默默的张望。
不管她是谁的女人,她说过他们是朋友……明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单独去看看她,教她练剑……天大的事,也拦不住他……
日后,她入了宁家的大门,只怕见一面就难了。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很多事都是宁少卿故意安排下来的。
……
几人客气的寒喧几句后,又把话题谈到了陌千雪新做的两首诗上。
陌千雪心虚的答了几句后,便把他们从这两首诗的注意力引到了诗经,境界之类的探讨。
说话间,云遥过来已经把菜品给上齐了,并留在屋内伺候酒水。
不知怎地,陌千雪就是觉得今天的云遥总是心不在焉……总觉得她每次看向那个卢正阳,眼神就怪怪的……总觉得她……
看来是在京中这个混乱的地方呆久了,心中也跟那些人一样,太过敏感。陌千雪甩甩头,抛开这个念头,执杯,笑意盎然。
陌千雪做招待工作做了好几年,今天宁少卿是主,她是酒楼的主人,又是宁少卿的未婚妻子,一切自然都是她主动安排妥当,场上的形势有些微妙,气氛却很活跃。
宁少卿、卢正阳、苏锦钰都是见多识广的博学之辈,文学方面的见地也自非凡。然,自从陌千雪和苏苏郡主进了门,苏七敬过酒后便一直默不作声,微靠在宽大的椅背之上,眼睑微垂,其形有些放荡不羁。
宁少卿,卢正阳,苏锦钰三人也并未再谈什么正事,而是就着诗词的话题,在那里打太极。
陌千雪暗自分析,这苏锦钰是苏族的第一公子,那就是苏家内定的接班人。
苏锦寒是他的嫡弟,卢正阳是宁少卿的至交好友,两方势均力敌,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找事,闲得淡疼在这里扯些风啊月的,估计是在她们进来之前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相互试探之间,他们从诗经上谈到境界,又从境界上谈到易经之类。
陌千雪听得甚是乏味,也不好再去插话,转眼看向身旁的苏苏郡主,却发现一向大大咧咧的苏苏郡主,此时居然垂首不语,像是被剪了舌头的猫,如大家闺秀一般坐在一边腼腆含笑。
陌千雪这才回味道,刚才进门时,苏苏郡主就有些不对劲。再细细回味,这才忆起,苏苏郡主是在看向苏七时,才明显不同先前的。
再看看苏七,那样子好似潇洒,但以陌千雪对他的了解,却看出他似有一番苦愁在心。
两个洒脱之人,见了面,怎么成了这副样子,里面没内情,打死她,她都不相信。
心头一动,要不——为两人撮合撮合……
在场的人都是大忙人,又叙了片刻,苏锦钰起身告辞。
苏锦钰要走,苏七自然不会留。卢正阳见状,也适时的起身。
几人虽在言笑间告辞,却并不起身,此处还有贵女在,自然是要先送走了贵女,他们再行一步。
陌千雪拉了拉还在发懵中的苏苏郡主,也要告辞,宁少卿却是淡淡一笑,接口道,“一会,我送你回去吧。”
宁少卿自然是不想让陌千雪再和苏苏郡主坐一辆马车,手拉手。
但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说出这个原因,淡淡补了句,“你们两人逛了一天,苏苏郡主也累了,就不敢再劳累郡主了。不然,郡王妃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陌千雪等的就是这一句,但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是好太过主动,便好似矜持的默了一会,才缓缓回道,“也好,那便请宁家主找个人帮千雪送送苏苏郡主回去吧。”
让人送苏苏郡主,要么宁少卿派了自己的护卫相随,要么从这三男子之中挑出一人相送,但愿宁少卿不会那么死板。
宁少卿嘴角一勾,笑得有些像狐狸,宠溺道,“好。”
众男见两贵女之行,已安排妥当,转身欲走。
“请留步。”宁少卿叫住刚出门,走在苏锦钰身后的苏七,道:“锦寒公子,麻烦你送一送苏苏郡主。”
三人之中,苏族大公子已有妻室,身份特殊又敏感,此时又早已挑明有要事在身。卢正阳只是商户出身,身份地位都不够格,能送苏苏郡主的自然中有苏七。
陌千雪心内奸笑不已,果然,还是宁少卿知道她的心意。
苏七、苏苏你们两人要如何谢我呢,给了你们这么好的机会。
要知道天齐王朝男女之间的大防虽然不是很严,却也有男女授受不清的说法,若无名份,无缘无故两人走在一起,便会被人传出嫌话。
听闻宁少卿的话,苏七脚一顿,正好拒绝,苏锦钰不经意回头,却是轻飘飘的接口道,“七弟,你送苏苏郡主回府,为兄先行一步。”
这话一将,苏七便是不想送,也得送了。
张开的口,到嘴的拒绝便成了,“请。”身子也同时弯了三十度,标准的君子之姿。
送走一众人,宁少卿与陌千雪对视一眼,四目相对,情意从中溢出。宁少卿轻轻的抱了抱陌千雪,下颌在陌千雪的头上轻轻的撕摩。
怀中的温暖让陌千雪胸意情无限放大,平时的坚硬早已溶化磨软无形。
陌千雪伸手回抱,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一经触动,陌千雪突然觉得很累,很想抛开这一切,只想和宁少卿这样抱着,她希望时间停下来,一切都静止下来,希望天底下只剩他们两人,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再不松开,再也不要回到那些个勾心斗角里去。
两人之间,虽没有一言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却是情意缱绻,荡漾整个楼间。
门前的待卫,莫嬷嬷初一十五几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看自己的脚。
半响无语后,宁少卿放开陌千雪,牵了她的手下楼。
马车之上,陌千雪倚在宁少卿身上,宁少卿用手为她梳理着秀发。
感觉到陌千雪身上的那股倦意,那分依恋,宁少卿柔声问:“怎么了?”面对这悦耳,而又令人心情平静下来的大提琴音,陌千雪竟然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心里话。
“我就是太累了!想在你怀中靠一靠,就这样静静的,仿佛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人。”
陌千雪语气淡然之中显得有些寞然,“说实话,入京这一个月不到比我活了十几年还要累。这京中步步是规矩,处处有心计,凡事都是再三琢磨完了还要再三琢磨,这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有时候,我真的想要离开,离开这纷乱的京城,把你打包一起带回王家村,回到我们两个人的那个蜗居。想笑时大声的笑,想哭时放心的哭,不高兴时可以当个泼妇对着村人和你指指点点,温柔时可以随时在你的怀中撒娇……”
陌千雪说的落寞,宁少卿心中怜惜。他想说,再过几个月,过了门,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可是,话并未出口,便被陌千雪的手指捂住了嘴。
陌千雪定定的看着宁少卿,淡淡道,“嫁入宁家,现在看来,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到了一个大牢笼……妇人之间的宅斗,有时会更龌龊,更凶险,杀人于无形。我很怕,我们的感情会抿于这间牢笼……”
宁家身为超级世家,大宅门里自然是复杂无比。他上有奶奶,就算那谢氏已经进了家庙,他父亲还有些得了宠了如夫人,妾室。近的有弟媳,远的有婶婶,堂嫂等等……
陌千雪是受了昨日有人已经着手要通过她给宁少卿送枕边人,自己又yy着这个社会的制度,伤感了一个晚上。她没有说出的话还有,若是将来有了妻妾之争,她又该如何自处,她虽说的绝决,心中下了绝断,却始终是不舍得宁少卿的。
宁少卿抓住她捂嘴的手指,放在唇间深吻,静了好一会子,神色肃肖,语气不可反驳,对外面赶车的车夫吩咐道:“出城。”
虽不明白主子刚才才下过命令,要送陌小姐回国公府,这会为何又变了心意。但车夫却是什么也不问,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向城门赶去。
出了城门一公里开外,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宁少卿突然会从马车中飞身而出,抱着陌千雪坐上前方刀奴一直为他牵着的千里良驹,策马奔腾,向山林间冲去。
大风迎面扑来……
陌千雪的忐忑,何尝不是他的忐忑。儿时的他,在外面只能冷静再冷静,不能有一丝情绪外露,唯一的发泄,便是骑着马在山林间狂奔一回,嘶喊一回。
风在耳边吹着,宁少卿的话也在她的耳边飘荡。
“现在的辛苦,只为了我们安逸的未来,我们孩子安逸的未来。”
“人生有很多不得已,吹吹风,体验一下策马驰骋的感觉,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只要我宁少卿在一天,必会护你一天,也会爱你一天……”
“不管将来府中有没有其它的女人,我宁少卿发誓,此生除了陌千雪的床,宁少卿绝不会再上另一个女人的床,更不会让另一个女人近身一分一毫……”
“宁少卿只爱陌千雪……”
陌千雪从来没有想到,宁少卿这样温润的人,也会有这般的狂热,骨子里也会散发着疯狂,情不自禁回道,“陌千雪也只爱宁少卿……”
突然觉得,再苦太累,一切都是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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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七骑着马,跟在苏苏郡主的马车身侧。
本想快些把苏苏郡主送回府,可,苏苏郡主的马车车夫却是赶马赶得实在太慢。
他回来了!回来了这么久,也不曾来找过自己。只怕是把小时候的事都给忘了。苏苏郡主坐在车内,感受到马车外,那个健壮修长人带过来的安稳,思绪却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也正是苏七闯祸离京的日子。
☆、【142】面具,百试不爽的花招失效了。
那年,她刚满十岁,苏七也十岁。
那日,璟亲王府人山人海,正是她的十岁庆生宴。
屋中闷得很,一大堆的客人缠着璟王妃说话,张嬷嬷和伺候的丫头们也都忙着收礼品、待客、迎来送往,她一时贪玩,趁机一个人从内院溜了出来。
那是一个大雪天,大人们都在屋中取暖,院外没几个人,她又刻意的避着,所以便没人发现她。
一路玩雪玩到外院的菏花塘附近,听到有男孩争吵的声音,她有些好奇寻声而至,想看些热闹。
接近,藏身荷花塘边的一颗树后,偷眼去看。
却见齐国公府的世子,带着五六个跟班和将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孩围在中间。
那男孩虽被几人围住,然,眼角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惧意,唇角微微上翘,里面带着的却是一丝不屑。
齐国公家的世子,她是见过的,就草包一个,那神气的紫衣男孩却从未见过。
可她却并不认为他会吃亏,反而在想这齐国公家的世子爷等会一定会很惨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