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作庭觉得自己头很晕,说话就不禁脑子思考,顺着心思就说出来了:“我,怕自己控制不……”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瞧着眼前挥舞着两只小胳膊的陆瑾佩,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他,很是假正经地严肃道:“你那么大的手劲,我怕你一个控制不住弑君。”
陆瑾佩:“……”你方才明明说的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好不好?
“既然皇上无碍,我也就回去了,告辞告辞。”陆瑾佩放下了袖子,仪态万千地笑了一下,迈步就要往下去。
“等等,刚才的事,你不解释一下么?”
陆瑾佩回头,就看着秦作庭背着手,站在桌子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惨白惨白的脸色,只是目光里分明有些她瞧不出的情绪。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句刚才的事给吸引了,所以很是好心情地又转了回来,又很狗腿地伸着手过去,还没挨着秦作庭的袖子,这人就面色大变,如临大敌似的往后一闪道:“有话好好说,别碰我。”
陆瑾佩:“……哦。”这人吃错药了?
“你刚才和傅尧徽是怎么回事?”来者不善。
“我下午帮你捡折子,傅尧徽来帮你拿折子。他伸手去够,我想着吧,男女授受不亲,像往后退一退避避嫌,哪知道腿蹲麻了,就摔了,然后傅尧徽伸手扶我,结果他被桌脚勾住了,就摔在了一处。”虽然有些水分,但好歹主要内容没有变化。
秦作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朕怎么看像是他想摸你的脸呢?”
“动作吧,这个,每个人理解不一样,皇上你站的远,可能理解有些偏差。”就算你理解对了,哀家也要给你掰错了。
“是么?”
“是,千真万确。”
“仅仅是这样,那他为什么向你求亲。”
他有病,陆瑾佩心里来回把傅尧徽给诅咒了几万遍,你没自觉性,你活够了,哀家可不想死啊。
“那什么,好歹以前是旧识,许是他怕陛下误会,所以……”所以,他还是有病啊啊啊。
秦作庭走了几步,低下头,凑近了陆瑾佩道:“只是旧识?”
陆瑾佩:“……陛下其实,也知道的。”
秦作庭的脸色很难看,简直拖进冷窖千年不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喜也不怒,又回了御案后面拿了笔,准备批折子。
陆瑾佩讶然地将他望了一眼,又望一眼,这算是怎么回事,陆三和傅尧徽的事情满京城哪个不知道,你老爹棒打鸳鸯,你知道了还摆出个后爹脸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么?
“你知错么?”良久,秦作庭幽幽地来上这么一句。
陆瑾佩:“……知。”
“哪错了?”秦作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幽幽。
陆瑾佩:“……”
我不该来清华殿,我不该给你抹药,我不该胆小,我不该当你后娘,我不该心里骂你嘴上不敢说……
如此该如何说起啊。
秦作庭手里的笔都能瞧出来火冒三丈,若是她再不说话估摸着那批复的内容就写到她脸上来了,所以陆太后很是心虚地道:“我……不该,和傅尧徽共处一室,不该蹲那么长时间腿麻了,不该摔着,他来扶,我应该把他踹走……”
秦作庭轻轻地咳了咳,压抑了嘴角的笑容,正色道:“你如今还在喜欢着他么?”
陆瑾佩撇着嘴摇了摇头:“不喜欢。”
一把年纪,都成了别人的后娘,哪有那么多心思说这些风花雪月的过去;以前年纪小,总要干点出类拔萃的事情,好教现在来缅怀那悲惨的豆蔻年华,不然多没意思。
“朕记得你以前是非君不嫁啊,这么快就忘干净了?”他摆明了不信。
陆瑾佩无辜地道:“可我现在已经嫁进宫里来了。”
秦作庭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写字:“你们可以私相授个受,到时候来和朕商量商量,你们都如此年轻,当年也是佳话一段,朕兴许能答应呢?”
陆瑾佩默默地捏了捏手骨道:“皇上,你这话就不对了,打从你问我何为敬慎,何为妇行,我就好好修习了,虽说哀家愚笨,但如今也算是心领神会。”
秦作庭养着一张虚弱的脸,和陆瑾佩对视了一眼,了然道:“如此的话,你可以教他做你的男宠,你也不用嫁,就可以日日夜夜和他一处,难道你也不愿意么?”
……总觉得秦作庭一脸的不怀好意,就像一个恶毒的巫婆,手里拿着布偶和糖在诱惑着一个纯洁的小老太太-陆瑾佩,而傅尧徽就是那好看的布偶,和好吃的糖。
陆瑾佩又狠狠地捏了捏手骨,悲愤道:“皇上你别开玩笑了,我要是把安平世子收了当男宠,安平郡王不得拿把刀冲进来砍死我。他居心叵测,你皇位还没做几天,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你究竟是害怕傅孜远他砍你,还是为朕的江山考虑,才不肯收了傅尧徽当男宠?”
承认前者说明有意觊觎这厮的江山,承认后者……说明她忍痛割爱,还是想要傅尧徽啊。
……她是怎么把自己给逼到这个份上的,不说怕傅老头砍她,她压根就没想过和傅尧徽重新在一起啊,更别说男宠了。
还有啊,顺带一句皇位,纯属是对傅老头积怨已深,找个机会敲敲边鼓,落井下石而已,她哪有那么伟大的情操,为了这个小心眼的江山考虑,而弃感情于不顾,她是他继母,又不是他继室。
“……皇上,最主要的是守卫秦家这片江山,还有,我就没打算和傅尧徽有什么。”这么解释,算是妥帖些吧。
秦作庭也不批折子了,连笔带折子一块搁到了一边,手肘倚在桌子上,望着陆瑾佩笑得很迷离,很诱人,估摸着重伤未愈:“我想想小佩你如今姓秦就很激动呢。”
……靠之,秦作庭今儿果真没按时敷药,脑子坏了么,这么勾魂的笑容对着一把年纪的老子是几个意思。
陆瑾佩莫名地哆嗦了一下,抚了抚乱抖的皮肤,尴尬地没有接话。
秦作庭的眼神有些暗淡,那么仅有的亮光,都许是在伤口的疼痛里挣扎出来的:“很少有人为我考虑这么多,小佩你如今说出了肺腑之言,想不想听听我怎么说呢?”
……不想,陆瑾佩打心底里觉得秦作庭今天很不同寻常,若不是看他有伤在身,没什么危险性,指不定拔腿就跑。
还没待陆太后说两句,秦作庭接着自言自语:“有人真心替自己考虑一些事情的感觉很好啊,温暖干净,我鲜少有这种感觉,那小佩,你以前有么?”
……没有,一个影卫,除了自己,谁会替你考虑,不给你暗地里来一刀就不错了。
秦作庭也没打算听她的回答,接着道:“你以前肯定有,至少傅尧徽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唉,你说,真心真意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陆瑾佩暗叹了一声道:“就是像你去御花园挖了一株花回来,悉心栽培,精心照顾,不管它以后是否开花,是否结果,你都不会再去御花园了,即使那里好看的花比比皆是,你都会心甘情愿照顾那株花一辈子。”
这厮是个帝王,为了自己的江山,感情这种虚无的东西若不是真的情之所至,哪能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做到真心真意,至少,往上数秦家三代,都没曾出现过这种异象。
他想象不出来也很正常,听闻他母妃早逝,先皇又逐渐变成了后爹,若不是两个哥哥早死,一个弟弟残疾,只剩了他这么一个皇子,储君之位哪能有他的份。
这么想着,瞧一瞧面色苍白的皇上,陆瑾佩便心生了几分同情,若是以后能遇着一位妃嫔也好,皇后也罢,只要对这厮真心真意的,也是个好事啊。
秦作庭瞧着她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一辈子,只和一株花在一起,还是心甘情愿的,不问结果?”
陆瑾佩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你现在没碰上那样的姑娘,等到以后碰上了,也就理解了。”
至少她以前对傅尧徽就是这么想的,喜欢他,就想一心一意地和他过一辈子,她也为此努力来着。
虽然结果和想象的背道而驰,她仍然希望,秦作庭这个情窦未开的,还能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相信爱情,好好对待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姑娘。
秦作庭仍然勤学好问:“那怎么才知道,谁才是我想和她过一生的姑娘?”
陆瑾佩把自己的护甲扭了个遍,腆了一张老脸,清了清嗓子才道:“就像刚才我说的对待那株花一样,心甘情愿地和她在一处,事事为她考虑,为她辟一方所在,免她烦恼苦难,无论平淡富贵,都要相濡以沫,成为对方最坚定的信念。”
秦作庭又不愿意瞧她了,随手抓了一支笔,有些诡异地问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对傅尧徽的么?”
“……都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在说你以后遇上的那个姑娘。”你妹,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先前的话题上去了,傅尧徽,傅尧徽,怎么每句话都绕不开傅尧徽啊啊。
“其实……我挺嫉妒傅尧徽的。”
陆瑾佩:“……”
就是他遇上了真心喜欢的陆三,你没有遇上么,这人果然小心眼。
秦作庭又接茬说了一句:“不过,他不知道珍惜,我很欣慰。”
看吧,这人果然小心眼,一副睚眦必报、小人得志的模样。
☆、男宠话题引起纷争(大修)
作者有话要说: 火山又来啦,大家假期过得怎么样(=@__@=)呐,o(n_n)o哈哈~良久,陆瑾佩都歪在椅子里快睡着了,冷不丁秦作庭又喜滋滋地冒出来一句:“今儿在朝上,都是在说你和傅尧徽的事情,我很不开心。不过,现在,我又宽慰了许多。”
若不是袍子太大了,陆瑾佩被唬得险些从椅子里窜起来,这人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啊,瞧着别人吃瘪就能开心成这样。
“皇上,你重伤未愈,还是去休息吧。”若是在这么熬下去,不只是前朝那群老头,连苦命的哀家都得被折磨到寿终正寝。
“小佩,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想把我当成那株花搬回寿昌宫里养着啊?”秦作庭笑得一脸奸诈,“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和小佩一道回去。”
陆瑾佩:“……”
作了个死的,她就纯属关心一句,怎么到了眼下这种局面,回哪儿啊?您瞧瞧您那一脸正不胜邪的凄惨模样,还花呢……你个不要脸的。
“段雳。”
“皇上,你别……”
秦作庭抬起手来止住了她:“我知道,你要免我烦恼,免我苦难对不对,我就招呼个人,费不了多大力气。”
“……”陆瑾佩看着段雳架着步履蹒跚的皇帝陛下往外走,悲从中来,难以言表,尤为愤恨刚才满腔热血地往外瞎说。
不过,更为愤恨的是,为什么,秦作庭在她的寝宫里作威作福,都不觉得难以忍受呢,还觉得理所当然。
难不成在下这一颗赤诚的芳心,遥寄安平世子被摔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在宫里的平静生活里给缝巴缝巴的齐全了,如今又不安分了吧?
不安分到觊觎自己的继子,虽说年岁相当,容貌也不差,家室也很好,性格除了计较乖滑阴险一些,其他的都还不错……
等等,哀家这是在想什么?
一直带着这个疑问,陆太后一直到第二日醒来都没怎么缓过劲儿。
好在昨儿个秦作庭死皮赖脸地回了寿昌宫,满脸肃穆地和傅尧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心满意足地用了饭,今儿一早,准时上朝去了,这教陆瑾佩十分赞叹陛下的强健体魄,哪儿像着重伤未愈的人呐。
回忆回忆,好似这人说了满朝都在说自己和傅尧徽的事情,陆瑾佩心中不甚怀疑,就招来了无所事事的东鹊。
当初就觉得这小宫女性情直爽,少言寡语,很得陆太后的脾性。哪知道在寿昌宫混了两三天,上上下下全然成了一把好手,忠心耿耿,行事犀利,俨然有打倒段祥占山为王的倾向。只是面上瞧起来身子娇小,弱不禁风的模样,说起话来,尽像个爷们。
“你在宫里,有听说过,安平世子的传闻么?”陆瑾佩实在不好腆一张年华二九的老脸问,你听说过哀家要招傅尧徽做面首的传闻么,这丫头指定笑得直不起腰。
“听说过啊,安平世子仪姿端妙,俊秀无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才情绝艳,文韬武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东鹊说得不亦乐乎,直到瞧见自家太后那么昏暗不明的眼光,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陆瑾佩默默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淡淡地道:“小东鹊,你个小丫头莫不是动了凡心吧?”
“……太后娘娘,是您让说安平世子的传闻呐,奴婢这不是一向秉承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传统嘛,再说……”
“再说哀家就把你赐给他。”
“好啊。”东鹊削尖的小脸,白嫩如玉,眼看着就和熟了的果子似的,红晕顿生。
陆瑾佩又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哀家是问你,关于安平世子……咳,其他的传闻。”
东鹊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哦,其他的,那就是太后您要收他做男宠的传闻。其实奴婢觉得,太后您美艳无双,国色天香,即使收了安平世子做男宠也没得什么,美事一件。虽然说传言不好听,但咱们管传言做什么,只要自己活得痛快,何乐不为?而且,奴婢觉得啊,安平世子平日瞧着太后的眼神,也未必不乐意啊……”
“……你可以跪安了。”
陆瑾佩默默地揉了揉额头,这寿昌宫的小丫头一个两个的都要成精了么?
“好的,奴婢告退。对了,娘娘,奴婢刚才说的,您也也要考虑考虑。毕竟幸福关乎自己的一生,您活得快活,奴婢们也跟着快乐不是?奴婢就觉得安平世子不错,做男宠更不错。太后娘娘您仔细考虑考虑,奴婢这回真的走了,奴婢走了啊,走了。”
陆瑾佩:“……”快滚,要不要这么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