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正站着二房的其他人,还有大房的嫡子李慕和,他满脸羞红地站在一边。
二房的人口众多,东西自然也多,所以反倒是不怎么管家的马氏闲着没事,能去找大房的人吵架。何况就算是他们没事,也不会想和马氏走在一起,也太丢人了些。
李慕殷怔忪了一下之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嫂、嫂嫂这么对待长辈,实在是不妥,孔子有云……”
“看来我不是表弟的长辈。”
李慕殷彻底愣住了,对啊,竹筠对于他来说,自然也是长辈,他这一番话存在这教训的意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竹筠见他没有话说了,朝他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然而这个时候又是一个人进门,带进一阵肃杀的冷风。竹筠抬头一看,是翟戎涛,他眼睛扫了一眼屋内,只有在看见竹筠的时候,眼神带上了些赞许。
竹筠回他一个微笑,朝他走了过去。
“若不想在翟府呆了,随时可以走。”翟戎涛冷冷说道,伸出手拉住竹筠的手。
最后再看了一眼心虚地站在那里的翟老夫人,带着竹筠走了。
喜鹊机灵,向竹筠禀报了一声,就带着两个小丫鬟去厨房拿饭菜,哪怕身为主人,他们也不想去招待那一群白眼狼了,根本养不熟,又何必下心思。
不知道翟戎涛都听见了什么,竹筠索性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翟戎涛,包括她说的话,就算她不告诉翟戎涛,可她身边还有个绿衣,翟戎涛总会知道的。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你不需要给李家人留面子,他们不配。”翟戎涛这话中,对李家的怨念颇深。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生气呢。”竹筠道。
“我不会生你的气,永远不会。”翟戎涛又严肃又认真。
竹筠抿唇一笑,恰好这时喜鹊带来了饭菜,两人便不再言语。
而松涛院中的气氛就尴尬多了,面对众多晚辈的眼神,翟老夫人直气的胸口疼,尤其是马氏,在竹筠身上没有撒完的气,全都撒到翟老夫人身上了,直到翟老夫人说要出钱帮李慕殷布置书房,马氏这才算消停了一点。
众人又跑去吃饭,可是饭菜已经凉透。翟老夫人倒是有心让厨房重新做一桌席面出来,可是折腾那么长时间,众人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只好热了热饭菜,众人马虎着吃了一点。
再一对比中午那一顿好吃好喝,众人心里对翟老夫人也是十分埋怨。若不是她非要下竹筠的面子,给她自己立威,他们李家人,也不会得了竹筠方案。
像是李老夫人和左氏这样知道当家主妇的手段的人,已经在心里暗暗忧心以后的生活了,毕竟是已经撕破脸的,难不成竹筠还会给他们面子吗?
吃穿当然是不会短了他们的,可是这用度,恐怕竹筠不会再出分毫了。
原本布置知乐斋和和乐斋的时候竹筠还说要开库房,可是第二天,竹筠就只让人搬了桌子椅子进去,其他的一概没有。看到这个结果,马氏气疯了,可竹筠闭门谢客,对外说自己染上了风寒,谁来都不见。
马氏没有办法,只能在秋澜院外叫骂,只是这叫骂也没有人理会,到最后她还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子砸了膝盖,回去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换了上辈子的竹筠,是肯定不会用这样的招数的,她对翟戎涛到底是实心实意的,再加上没那么多心眼,被李家人欺负的很惨。只有翟戎涛在她身边,李家人才会收敛一点。
这辈子嘛,谁理会那什么李家人。
竹筠的手段很快作用在李家人身上,吃饭虽然不会少,可是一旦要点菜,那是要什么没什么,偶尔想要吃个点心,厨房依旧是没有。
翟老夫人的小厨房倒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她院子里准备的东西原来是供她一个人用的,现在要养这么一大家子,厨房里不多的下人累的团团转不说,这油水还比以前少了。
没办法,李家人从翟老夫人的小厨房里做菜的时候,是从来都不会打赏下人的,久而久之,厨房里的下人也开始消极怠工了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夜,竹筠的“病”,总算是好了,这些日子里她窝在秋澜院里,不知道有多快活,突然忙起来,她倒还有点不适应。
张灯结彩,喜迎新年,平日里总是清冷的翟府总算是染上了一点喜气。
松涛院里,布置了两个席面,虽说男女有别,可这一家子没有外人,也就没有放屏风,只不过男女分开坐了而已。
一圈圈人先是敬过了李老爷和李老夫人,再去敬翟老夫人,长辈们自然是掏出红包,乐呵乐呵晚辈。轮到竹筠的时候,翟老夫人却是半响没个回答。
一时间,气氛凝固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两个收藏qaq哭晕在厕所
☆、第 18 章
竹筠满不在乎地行了个礼,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原本正期待好戏的李家人顿时有些失望。
翟老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平时看上去不觉得什么,可是一旦到需要她正正经经当一次稳重的老夫人的时候,她就会各种掉链子。
过年是多大的日子,又有李家那么多双眼睛在那看着,她也要来摆这个谱,也难怪翟戎涛对这个亲生母亲越来越没什么耐心。
翟老夫人哼了一声,愤然道:“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没看见我碗碟里的菜都凉了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这个老夫人放在眼里了是吗?!”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顿时跪地求饶。
翟老夫人犹不罢休,继续道:“看这桌上摆的是什么,不是大油大腻的东西就是些凉菜冷盘,这是诚心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吃饭吧!”她话音刚落,李老夫人悄悄把刚才夹起来的一块西瓜给放回碗里。
谁都知道翟老夫人是在暗指竹筠,竹筠现在也明白了,翟老夫人这是想把钱婆子要回去呢。
也是,竹筠这些天都呆在秋澜院中,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不管是什么时间,能要回自己的忠仆才是大事。
竹筠站起身,开口说道:“婆婆若是对这菜色不满意,竹筠让厨房重新做一份就是,婆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伤肝。”
翟老夫人瞅了她一眼:“你倒是孝顺。”
竹筠笑而不语,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夸奖。
翟老夫人又道:“你若真是孝顺,就让钱婆子回来伺候我,人老了,总觉得旧人用着顺手些。”
竹筠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婆婆是想要钱婆子啊。”她歉然一笑,落在翟老夫人眼中,让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不行吗?”翟老夫人急忙开口道。
竹筠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低声说道:“她的事,不适合今儿说,婆婆若是想知道,不妨等些日子,今天毕竟是大年夜……”
翟老夫人往桌子上一拍,顿时碗盘滚在一块,她沉声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说!”
翟戎涛淡淡说道:“前些日子竹筠许了她回家,不过她运气不好,马车在路上被匪人劫了。”
翟老夫人扶住心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嘴里只是赫赫了两声,整个人就轰然倒了下去。
一时间主子下人都乱了起来,几个姑娘抢着扶起了翟老夫人,又有几个人大叫着去找大夫。
竹筠被人簇拥着往前挤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翟戎涛,他独自站在圆桌旁,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寂寥。
竹筠叫来绿衣,对她低声说道:“你去让大爷去请来金大人。”
绿衣应了,往翟戎涛身边走去,与他小声复述了一遍竹筠的话。翟戎涛听完之后看向竹筠,沉默地点了点头,大步往外去了。
竹筠这才放下心,与众人一同往翟老夫人身边凑去。
很快,翟老夫人被人抬到了房间里,翟戎涛带着金大人匆匆赶到。
可以看得出来金大人脸上带着不满,也对,今天毕竟是大年夜,任谁被人从家里拽出来都会不高兴的。金大人给翟老夫人把了脉之后,突然脸色阴沉地一甩手,往门外走去。
竹筠连忙追了出去,翟戎涛也在门外,金大人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过是有些上火,哪个大夫不能诊治,翟大人觉得我金某人是那普通医馆的坐诊大夫吗?”
听见他这番话,两个人都明白过来,翟老夫人是在装晕。
翟戎涛脸色平静,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竹筠只能陪着笑对金大夫道歉:“今儿毕竟是大年夜,婆婆突然晕倒,我们这些小辈,也只能尽心应对。这次麻烦金大夫了,日后必备了厚礼,上门请罪。”
还没等金大夫说话,就看见左氏和马氏一前一后地出门,一个说道:“竹筠,今天这么大的日子,你怎么能把你婆婆气成这样!”
“就是,我这个舅母都看不过去了!以前你不孝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今天可是大年夜,你都要把你婆婆气晕了过去,唉,真是家门不幸。”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那么冲?再说了大过年的打打杀杀多不好,那又是伺候了婆婆多年的婆子,就算冲撞了你,也不能下手这么狠。”
“外甥媳妇好手段呢,就是太狠毒了,看的我心里都不舒服。”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瞬间就把竹筠定为一个平时不尊敬孝顺婆婆,到了过年还要去打杀了婆婆的婆子,气晕婆婆的不孝儿媳。
竹筠蹙起了眉,冷冷地扫了一眼左氏和马氏,两人顿时都是一窒。
金大夫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这是内宅的斗争,偏偏让他白跑这么一趟,金大夫从来不是什么能忍住气的人,他冷笑一声:“野葛吃多了,脉象会显示怒气攻心,气血亏空,令老夫人的症状就是因为吃了野葛造成的,实际上不过是有些上火而已,掐虎口人中,再泼上两杯冷水,保管能醒。”说着,不再停留,往外走去。
翟戎涛跟了上去,不管怎么说,人是他请来的,现在自然也要由他送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黑暗中,翟戎涛高大的背影让竹筠鼻子一酸。
竹筠看也不堪左氏和马氏,径直进入了屋子里,李家一大家子人还围在翟老夫人床边,一个个嘘寒问暖,好像翟老夫人真的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竹筠看的有些好笑,脸上闪现一丝冷笑出来。
“金大夫说了,掐虎口人中,再泼上两杯冷水,人就能醒了,这么多人围着也没用,散了吧。”
看见了竹筠脸上的那一抹冷笑之后,李老夫人顿时勃然大怒:“你这个毒妇!自己婆婆还没醒,就笑的这么开心,若是你婆婆死了,恐怕你会大笑出来吧!”
“竹筠都说了医治方法,可是李老夫人却还拦着竹筠说这么一大通废话,竹筠不明白了,究竟是谁不想让婆婆好。”
左氏和马氏也进了屋子,跑到李老夫人身边转告了金大人的一番话。
李老夫人听了之后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请的是哪里来的游方郎中,这么不顶用,明明玉婉就是怒火攻心,上火?真是好笑。”
竹筠呵呵了两声,开口道:“李老夫人怕是不知道,金大人因为医术精湛,被当今御封为杏林圣手,当御医首领,正三品官位,若金大人都是游方郎中,恐怕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大夫了。”
李老夫人一听,顿时抽了抽嘴角,眼神有些惊疑得和李老爷对视了一眼。
惊的是翟府竟然能请来这么大官位的金大夫,疑的是难不成这金大夫竟然真的看出来她的这点小手段了?
李老夫人早年也是侯爵夫人,自然是通晓后宅的各种手段,这野葛的用途,还是她在某次伺候自己婆婆的时候发现的。她自己也曾亲身实验过,的确是没有大夫能看出来她不过是上火。
竹筠看见了李老夫人的动作,心中愈发确定这不过是他们搞出来的小把戏。她走到翟老夫人床前,李老夫人本想拦着她,可是看见了竹筠的眼神,她到底是没能拦住竹筠。
照着金大夫说的,掐虎口人中,还不等竹筠拿来冷水,翟老夫人就已经“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啊?”翟老夫人装模作样地说道。
竹筠把金大人说的那一番话又复述了一遍,翟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没什么大事,那就都散了吧,今天是大年夜,可不能因为我这个老婆子扰了大家的兴致。”
竹筠坐在翟老夫人床边,给她把被子掖了掖,脸上带着笑道:“大家都是关心您呢,跟您的身体比起来,不过是一个大年夜而已,有什么重要的,对吧?”
看着竹筠脸上的笑容,翟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端打了一个寒战,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一屋子李家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真要让他们在这里守着一个翟老夫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是愿意的。本来应该热热闹闹的时候,谁愿意守在这里,晚饭都还没吃呢,气氛又那么凝重,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翟老夫人这样的,原以为有父母的支持,这个法子虽说不是万全之策,可是也不应该溃败成这样啊。
还有竹筠那个小蹄子,怎么现在是越来越有气势了?以前不还是唯唯诺诺一副乡下人的样子吗?
翟老夫人想起来上次将竹筠沉塘的事情,心里十分后悔那一次没能把竹筠直接淹死了。
一直等到翟戎涛来到,李家人心里齐齐松了口气。
翟戎涛面容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大步进屋之后看向翟老夫人:“醒了?”
竹筠答道:“婆婆刚才就已经醒了。”
翟戎涛道:“那都围在这儿干嘛?”
李家人忙不迭都走光了,只剩下李老爷李老夫人和姓李的三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