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发簪摔坏了,就变成这样了。”李笑妹打定主意,决定不将刚刚的事告诉车夫,转而对着他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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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的璃城比往常来得更加热闹,而街上又以外地人居多,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着五年一度的玻璃球鉴赏大会开幕。
说来也奇怪,骁国比起其他两国,更擅长于产珍奇之物,但玻璃这种材料在骁国却十分少见,但其质感玲珑剔透,用此材料做出的东西无一不受人追捧,而这些物品中又以球身可以填充各种花纹的玻璃球最甚。只是这些玻璃球因着材料昂贵、打造困难而价格不菲,而李笑妹很不幸成了沉迷此物的败家女之一。
她在李府中专门留了一个小房间作为收藏室,房间内大大小小的玻璃球都是她的藏品。陆路不止一次想要教育她,但这些玻璃球却都是她靠着攒零花钱和偶尔帮人写墓志铭赚来的外快所买,所以久而久之,陆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作为一个死活不爱出门的宅女来说,有一个爱好不至于让她发霉。
李笑妹赶到璃城后,找了数家客栈,终于抢到了一个房间。第二日,她准时参加了玻璃球鉴赏会,但在会场里溜达了半天后,便完全失去了兴趣。此次鉴赏会上展出的玻璃球,虽然种类繁多,但大多跟她所收藏的有所重复。
大失所望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一连宅了四日。待到第五日傍晚时,才重新换上男装出了门。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璃城街道比前几日更加热闹,而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莫过于城中心的醉月楼。人们兴奋地聚集在醉月楼门口,等待着鉴赏大会的压轴大戏——五彩玻璃球的拍卖。
李笑妹挤进了醉月楼,费力地找了一大圈,这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次拍卖会的主办人,也就是醉月楼的老板黄老爷。她奋力拨开人群,挪到了黄老板的面前,挥着手说道:“黄老板!”
“哟,这不是李小,哦不,李公子嘛。”黄老板盯到李笑妹的装扮,一脸了然地换了称呼,满脸堆笑。
“黄老板,你还记得你上次说过的话吗?”李笑妹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当然,当然,李公子您帮我解决了我老丈人的后事,这次拍卖会,我自然得是帮衬您的。”黄老板继续笑道。
“你上次说此次拍卖,出价人不会太多,这次我带了三百两银子,够拿下这个珠子了吧?”李笑妹压低声音,做最后一次确认。
黄老板默了片刻,随即重新堆笑,也压低声音道:“当然够,当然够,李公子到时候只管拍便成。”
“那我就放心了。”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珠子就要到手,李笑妹彻底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挤到了黄老板面前,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黄老板脸色一变,一下子有些慌张地对着侍从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准备二楼的上好厢房!”
☆、第10章 大金主
正当李笑妹疑惑期间,黄老板擦了擦汗,陪着笑对她说道:“李公子,您在这里稍候,我还有急事要办,恕不相陪了。”话刚说完,他便扭着胖胖的身体急急走向了二楼。
李笑妹虽然好奇,但五彩玻璃球更加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她美滋滋地捂着自己的小荷包,顺便扫视着醉月楼整个大堂。大堂内的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多兴奋地议论着即将开始的拍卖会。她的视线扫了扫二楼,发现二楼上视野最好的那间厢房木窗被打开了,她能看见黄老板弯着腰,陪着笑,似乎在对谁说着什么,可她看不见里面的人,遂又低了头,专注地盯着台子上那个被黑布罩住的五彩玻璃球。
一刻钟后,一个穿着棕马褂的伙计上了台,一脸喜庆地说了一大堆开场白。李笑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块黑布,完全没注意伙计说了什么。片刻后,黑布被揭了开来,五彩玻璃球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往的玻璃球球身里均是注入的单色点缀,像这样同时注入五种色彩点缀的玻璃球,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大堂里一下子响起了一片赞叹声。
李笑妹捂住自己兴奋到发红的脸,只觉得看见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就跟看见了许久未见的老情人一般激动。
“黄老板此次将这颗得来不易的五彩玻璃球作为竞拍品,是希望玻璃球的美丽能够让更多人知晓。话不多说,一百两为底价,十两一加,竞拍开始。”伙计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随即满面笑容地进入正题。
“一百一十两。”李笑妹立马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一百二十两。”
“一百四十两。”
……
很快地,大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竞价声,最初竞价人很多,但当价格抬上了两百后,竞价的人明显减少了。李笑妹拍了拍胸口,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和黄老板说的一样,今天的她一定能愉快地揣着珠子回家了。
竞价仍在继续,李笑妹高高举起了手,叫道:“两百四十两。”一时间,人群中安静了不少,竞价声没有再继续,但有不少视线投向了她。可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玻璃球即将到手的喜悦中,完全没空理会那些平日会让她感到不自在的注目礼。
“这位公子出到了两百四十两,可还有客官要加价?”伙计高声问道。
“两百九十两。”就在这时,一个很是富态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开了口。
李笑妹心中一惊,但还是咬了咬牙,再次举手,“三百两。”
那个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开口道:“三百二十两。”
等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李笑妹转头看向黄老板,可黄老板迎上她的目光,立马移开视线,假装看四周的风景。饶是李笑妹再笨,也知道此刻的自己被黄老板耍了。商人就是商人,如果能有从别人口袋中掏出更多钱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这位爷出到了三百二十两,可还有客官要加价?”伙计笑容满面地问道。
“……三百五十两。”李笑妹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如今只能回去后向陆路借银子了,虽然可能会被他罚的很惨,可是心水之物就在眼前,就这样放弃也未免太不甘心了一点。
那个中年男人笑得更加挑衅,举手道:“四百两。”
一时间,人群中喧哗声越来越大。即使玻璃球再珍贵,但如若出四百两银子去买它,未免太划不来。
有人偷偷跟旁人议论道:“本来今天只是为了看热闹而来,没想到还真有富人怒砸银两为一颗玻璃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知道,这叫人傻钱多速来。”“没错,就是这句!”
就像是被一道巨雷劈中,李笑妹顿时像打霜的茄子一般焉了。五十两也许陆路肯借,可是一百两……她几乎能想象陆路指挥阿然挥舞小皮鞭抽打自己的样子。
“这位爷出到了四百两,可还有客官要加价?”伙计脸上的笑容是藏也藏不住,顿了顿,他继续道,“四百两一次,四百两两次……”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无限委屈。这个胖大叔其实根本就是黄老板请来膈应她的吧?难道她心心念念了半年的五彩玻璃球就要这样拱手让人?
“四百两三……”伙计拔高了声音。
就在这时,二楼厢房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等等。”
大堂中的人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二楼,但这其中不包括李笑妹,此刻的她还在对着手指怨念中。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出现在了窗口,朗声说道:“我家爷出一千两。”
中年男人的脸明显绿了,而人群中安静了两秒后,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议论声越来越大。李笑妹也终于回了魂,和众人一起望向那二楼厢房。其他人诧异于这个有钱任性的大金主,而李笑妹则是一脸心塞地捂住自己的小荷包。一千两……她得攒几年的零花钱才有啊……
“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一千两三次,这五彩玻璃球便归了二楼这位爷了。”伙计满脸兴奋地宣布道。
而站在台子旁边的黄老板一副又欢喜又担心的纠结模样,不停地搓着手。就在这时,刚刚站在二楼报价的黑衣男人自楼梯上走了下来,走到伙计面前,拿出了一张银票。伙计堆着笑容接过银票,又小心地将装着五彩琉璃球的盒子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确认了一眼盒中的玻璃球后,又转过了身,可他并未走向楼梯,而是走到了台下。人群里让开了一条道,黑衣人拿着盒子,径直走到了李笑妹面前。此刻的李笑妹垂着头,郁闷地哀叹着自己逝去的五彩玻璃球与玉米酥,完全没注意到气氛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冷不丁的,一双手捧着装有玻璃球的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诧异地抬头,一下子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黑衣人将盒子放到了她的手中,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态度沉稳道:“大人说将此物送给公子。”
李笑妹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她的表现完整反映了在场众人的心声。“为什么送给我?”李笑妹惊讶道。自她出生开始,猜拳从来没赢过,永远赶不上买一送一活动,如今突然天上掉下块大馅饼把她砸中,她的确有点晕。
“大人说,这是公子应得的。”黑衣人欠了欠身,不再多言,转身向二楼走去。
李笑妹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人群开始散开,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捧着盒子急急地向二楼走去,可推开那厢房的门,诧异地发现房内早已无人。
现在的大金主扔馅饼砸人都不喜欢留下自己的名字么,还是说这是最近新流行的做慈善方式?李笑妹扶着门,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
“李小姐,您今天可是走了大运啊。”一向很会见风使陀的黄老板跟了上来,点头哈腰道。
来不及计较这人在拍卖会上阴自己的事情,李笑妹皱眉问道:“黄老板,方才坐在这厢房中的人是谁?”
“是黎遥大人。”黄老板一边搓着手,一边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看着李笑妹。
“哦……诶?!”李笑妹断片了几秒,重新想起前几日在茶铺偶遇的那个杀人如切菜、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神秘男人,一时间只剩震惊,“你说的黎遥是不是爱穿黑衣,有一双好看的祖母绿眼睛?”
“黎大人的漂亮眼睛在骁国可是出了名的,除了咱们皇宫中的二皇子,还真没人能比得上。李小姐,您之前跟黎大人难道不熟?”黄老板敏感地从她的语气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他人在哪里?”李笑妹没有理会他,转而反问道。
“黎大人只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也未曾想到大人会突然来这拍卖会,我这边还真是什么也没准备,还好黎大人没发火,不然……”黄老板说到后面,完全变成了自言自语碎碎念。
而李笑妹站在原地,只觉得有些晕乎。这个奇怪的男人杀起人比切菜还淡定,还莫名其妙自掏腰包买下这五彩玻璃球,随手送给她,还说这是她应得的。她究竟做了什么事值得上这个几乎可以买十年份玉米酥的价钱呢?
这晕乎一直持续到她坐上马车,一路颠簸。直到马车驶进了大东镇,一路沉浸在收获玻璃球的喜悦和晕乎的双重情绪中的李笑妹,才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问清楚这个叫黎遥的男人究竟在哪里做官。
自知再纠结也没结果,心宽的李笑妹将此事定义为大金主的有钱任性,在到达李府门口后很快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候在门口多时的月香。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月香飞奔到李笑妹面前,开始举起袖子抹眼泪道,“您走了这七日,月香吃不香睡不好,担心死了。”
李笑妹戳了戳她明显宽了一圈的腰,茫然道:“真的吗?”
一下子被戳破事实,月香企图用博同情的方式涨工钱的愿望就此破灭。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小姐拍下了五彩琉璃球了吗?”
“拿下了,只是……”李笑妹左右看了看,疑惑道,“陆路和阿然呢?怎么连旺财也没看见?”
“陆管家今日一大早便出门去铺子上了,说今天会晚些回来,小姐如果回来了便自己用膳,不用等他。至于阿然和旺财,月香今天一直未曾见到,不知道去哪里了。”月香提起阿然,表情明显有些微妙。
“太过分了,我好歹是这李府的主人,主人回来了,他们连招呼也不打,家门不幸成这样,真是太让人心塞了。”李笑妹痛心疾首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行囊,愤愤地向府内走去,只是她刚刚踏进李府大门,脚步便微微一顿。
“小姐,怎么了?”月香问道。
“是玉米酥的香味!”李笑妹欢呼一声,向着厨房跑去。
“这厨房可跟大门隔了两个院子,小姐你这也能闻到?”月香有些汗颜地提起裙摆,跟在了她的后面。
“不会错的!”李笑妹将行囊塞进了月香怀中,加快了脚步向厨房跑去。
☆、第11章 美男子
越靠近后院厨房,那股熟悉的玉米酥香味便越明显。李笑妹脚步轻快地奔到了厨房门口,见着那个身着藏青色长衫、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扶住门框,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然,我回来了!”
那人回了头,淡定地瞥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用筷子翻动着锅中的玉米酥。
李笑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人一头盈亮柔软的褐色长发,被随意地束成马尾,虽然表情冷淡,但却仍然掩不住那双湛蓝色双眸中的星芒光彩。没错,这头发,这眼睛都和她印象中的阿然一模一样,只是……这挺直的鼻梁,这樱色的薄唇,这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总之就是……这张长得如此高调张扬的俊脸是个什么鬼?这人是谁?!
李笑妹僵硬地移动着自己的双腿,挪到了这个美男子身侧,一下子捏住了他的脸,颤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厨房里?而且、而且还穿着我家阿然的衣服……”
美男子被她这么猛地一捏,吃痛地叫了一声,拨开了她的手,皱眉道:“谁是你家的?没看我正在做玉米酥么,一边凉快去,别捣乱。”
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嫌弃的语调,真的是阿然…..她是不是在马车上睡糊涂了?李笑妹用力揉了揉眼睛,复又重新睁眼。美男子还是美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眼睛一闭一睁变回以前满是伤痕的狰狞样子。
“你、你是阿然?你、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李笑妹抖着声音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不可置信。
“哦,这个啊,还得感谢那欧阳大夫。”阿然将玉米酥从锅中捞了出来,装了盘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道,“本以为那看起来像是三无产品的雪肌膏不会有太多作用,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试,没想到才一周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小姐,您怎么跑这么快。”月香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见着李笑妹的表情,又看了看阿然,明白了当下情况,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小姐,月香正准备跟您说这件事来着,只是您跑得太快,月香还没来得及……”
就在此时,李笑妹的脚边传来了一声“嗷呜”的叫声。李笑妹低头,这才发现旺财不知何时窜进了厨房中,欢腾地扑到了阿然的脚边,伸出脸蹭了蹭他的裤腿。
“自从我脸上的伤痕渐渐消失后,这旺财每次见了我,就莫名兴奋……”阿然一脸黑线地挪了挪自己的脚,但旺财又锲而不舍地蹭了上去,他只得作罢。
“旺财喜欢亲近长得漂亮的人……”月香幽幽地补充道。
阿然无语了片刻,想起了自己最开始来这里时的待遇,更加确定了这条从未尽到过看门责任的土狗的确是个死颜控。正当他烦恼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李笑妹上前一步,颤巍巍地伸了手,重新摸住了他的脸。
“李笑妹,你怎么跟旺财一个德行……”阿然皱眉看向她,可对上她执着又认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推开她的手,只是嘟囔道,“我都快记不清被你吃了多少次豆腐……”
“阿然,你、你……”李笑妹迟疑地看着他。
阿然见她有些担忧,又有些心塞的样子,以为她担心自己的伤势,有些别扭地说道:“我的伤没事了,至于这脸,再坚持用那雪肌膏一段时间,伤疤应该就完全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