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顿时警觉起来,虽说对方救了他们,可毕竟不是相识的人,哪里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伯看向来人,又是带着斗笠?
之前在沛州可以说是要隐瞒身份,可是如今……如今还有需要吗?他们来营海恐怕是为了这次的海盗入侵吧?如今事情不是因解决了,他还有必要隐瞒身份?
“这位将军大人……”
“李伯。”柳桥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平平淡淡,“你们先出去吧。”
“东家……”
“出去吧。”柳桥看着他,眸色微凉。
李伯心里一惊,看了看带着斗笠的男子,怀着满腹的担心跟疑惑退了出去,白义起先也是不愿意的,不过看着李伯出去,只要也出去。
夏深将门关了起来。
屋里光线黯淡了些,也安静了下来。
柳桥看向眼前的男子,“请坐。”
男子似乎一愣。
“哦。”柳桥笑了笑,“我忘了,在这里你才是主人,不过这般站着也不好说话,如果你不介意我反客为主的话,请坐吧。”
男子沉吟半晌,然后起步,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顿了顿,“午饭不合胃口?”
“听你的手下称呼你为将军。”柳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笑问道,“他手里持着的是水军总兵的令牌,你是总兵大人?”
“不是。”男子道,声音有些低沉,“我借了水军总兵的令牌。”
“海盗如此张狂可是内情?”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沉默。
“怎么?不能跟我说?”柳桥笑道,笑容很淡很淡。
男子道:“不是。”
“不过也是我多嘴了。”柳桥继续道,“国家大事,哪里是我这等小妇人……”
“朝廷中有人与海盗勾结。”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似乎有了一丝的焦急,“营海水军三万,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朝廷在东南唯一的兵力,一旦水军全军覆没,朝廷必定要往东南增兵,可西北如今初定,北延国一直伺机反扑,朝廷不可能往东南抽调太多的兵力,此外,如今的水军总兵是太子妃的叔叔。”
“也便是说,一旦营海出事,便会牵连到太子身上?”柳桥反问道。
男子点头:“是。”
“是荆皇后跟二皇子的阴谋?”柳桥又问。
男子似乎有些惊讶,话顿了顿,“没有证据。”
“那如今情况如何了?”柳桥继续问道。
男子道:“军中的细作已经揪出,水军军营能够应付目前的局面,昨夜军队入城,城中的大部分海盗已经被剿杀,如今正在城中清扫,另外沿海的海盗也退回了海上。”
“城中损失惨重吗?”
“重。”男子回道。
柳桥又问道:“总兵大人会受到朝廷的责难吗?”
“即使有人与海盗勾结,可水军总兵毕竟失职,皇上降罪是难免的,不过,虽然无法找到指向荆皇后跟二皇子的证据,但是却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朝中有人与海盗勾结,另外营海县令没有察觉海盗细作在城中活动,也难辞其咎,水军总兵虽然会受责难,但是不会牵连到太子身上。”男子继续道。
柳桥点头,“你们来营海就是为了这件事?”
男子沉默半晌,“不是。”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无意中发现了此事。”
“嗯。”柳桥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话顿了顿,看着他,“你是易之云吗?”她的话问的很轻很轻,可是却也很清晰,
男人没有回答,那伟岸的身躯似乎不可察觉地颤了一下。
柳桥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神色亦是平静,仿佛问出来的事情只是一个很寻常的问题。
可若是仔细注意,却还是可以看到收在衣袖下的双手死死地握着。
如果到了现在她还认为眼前这人是君世轩派来的,那她便是真的疯了?!
君世轩有什么本事请的动一个朝廷将军来算计她?
便是易晟,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只是除了一个可能!
男子一直没有回答,屋内的气压便在这般相对沉默之下,一点一点地压低,直到,就要让人无法喘息的时候,男子才抬起了手,慢慢的脱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真容,便是不再青涩不再稚嫩,便是染了岁月的痕迹,便是有了风霜,便是多了沉稳,多了气势,可是,仍是那张熟悉的面容。
是他……
是他!
易之云!
柳桥的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欣喜,便是一丝的激动都没有,平静仿佛化成了一个面具死死地粘在了她的脸上。
“阿桥……”易之云站起了身,却不敢走向她。
柳桥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低下了头,笑了,轻轻地笑了,却不是欣喜的笑,而是带着悲凉。
易之云神色一颤,“阿桥……”
“李伯!”柳桥忽然高声喝道。
很快,门外的李伯跟白义冲了进来。
“东家,什么事?!”白义忙道。
李伯也道:“东家有何吩咐?”
柳桥看向他,“动手。”
李伯一愣。
白义不明所以。
“揍他。”柳桥看向易之云,面无表情,“给我揍他!”
李伯一惊。
易之云苦笑:“阿桥……”
“揍他!”柳桥倏然拿起桌面的饭菜砸向了他,“给我揍他!”
李伯还是愣着。
不过白义却动手了,神色凶狠,只当刚刚两人在屋里,这人欺负了东家!不是欺负吗?东家从来不会没来由让他揍人的!
易之云本能地反抗。
“你还手试试!”柳桥见状倏然起身,面上的平静瞬间打破,扭曲而狰狞,眼底有两把火焚烧着,身子不禁颤抖,“你敢还手试试!易之云!你要是还一下手我现在就写休书休了你!”
李伯震惊。
白义也愣住了,停下了手。
原本想上前护住的夏深也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凶狠的少女。
便是不过一会儿,易之云还是挨了几下,“阿桥……”
“你好本事啊,易之云!”柳桥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真的好本事!?”
“阿桥……”
“继续!”柳桥喝道。
白义却回不过神来。
李伯倒是回过神来了,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易之云?他是东家的丈夫易之云?可是……东家的丈夫不是死了吗?还有……既然他是东家的丈夫,为什么一开始不跟东家相认,反而是故意隐瞒身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桥,你听我解释……”
柳桥似乎见白义不再继续动手,便自己动手了,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易之云自然不会还手,“阿桥……”
“谁让你叫我的名字!”柳桥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阿桥……”
他每叫一声,她便打一个耳光。
她每打一个耳光,他便叫一声。
直到夏深看不过去了,上前劝说,“夫人,将军并未……”
“谁让你插话!”话还没说完,便被易之云怒声打断了。
夏深看着他明显红肿起来的脸,“将军……”
“出去!”易之云怒道,“都给我出去!”
其他人没有动,柳桥第一个动了,起步往外,只是才走了几步,便被人死死抱住了,“阿桥,别走!别走!”
“放开我!”柳桥喝道,眼眸发红。
易之云怎么能够放手,“不放!阿桥,我知道你生气,我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走!”
“放手!”柳桥嘶吼着。
易之云却抱得更紧,“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是吗?”柳桥抬着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极尽讥讽地道:“又想像当年一样将我关起来?”
“阿桥……”
“易之云!”柳桥用力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她本以为已经死了的男人,看着她亲手为他立了衣冠冢的男人,看着她打算倾尽一切为他报仇的男人,“看着我为你伤心,为你发疯发狂,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
“将军?你当了将军了?终于成功了?”
易之云眼底有着很深的慌张,“阿桥,你别这样……”
“十年。”柳桥却笑了,也无法阻止眼眶泪水的泛滥,“十年易之云,四年的担惊受怕,六年的了无音讯,易之云,你真的好本事!你让我为了你发疯发狂,你真的好本事!”
“阿桥……”
“为什么不给我们音讯?为什么六年来一直没有音讯?”柳桥继续道,“是出事了?是受伤了?是迫不得已?可是易之云,为什么回来了也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