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晴抿紧了嘴角,“我听说他们都临近退役。”
“是的。”白征点头,“退役后如果他们愿意,国安局会吸收他们,所以,除了你之外,剩余人可能要和我在一起很久。”
“他们不能进到后勤部门?”
“大材小用了不是?后勤部门都是高材生,他们搁那儿也不合适。”白征这句话说得狠,明白点就是指他们都是一群武夫,不适合干文职工作。
温晴沉思了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差。
白征叹了口气,“我知道,跟着我很危险,所以不会强求他们留下,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到了年龄干的出色,调到后勤也不是难事,但是他们总需要做出点成绩是不是?”
温晴抬头看他,目光灼灼,“你知道特种兵的危险程度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以想象,可以理解。”
“这些年我们都是用命在拼,从部队退下来还得拼命,你们国安局做的是不是过火了?”温晴语气很差,带着火星,显然很不认同国安局对这批特种兵的安排。
白征笑了起来,“温晴,原来你也不是雷锋。”
温晴怔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着什么般的开口道,“我只是希望大家在退役后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
“那么你呢?”白征深深的看着他,“你也是这个想法吗?从部队出来,找个稳定的工作,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温晴抬头看他,目光对视,黝黑的眼中却有些迟疑。
“其实我也是。”白征脸上的表情停了一下,然后抽风的笑了起来,摆了摆手,“唉,行了,行了,别那么挣扎,我知道你想让队员们有好日子过,我保证,绝不会把他们当炮灰用,我会珍惜每个人的生命,如果可以,我死了都不让他们死,行不行?”
温晴嘴唇微微开启,眉头瞬间紧蹙,总觉得白征想偏了,而且这种尖锐的自嘲却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觉得心脏好像被攥住了一样。
死?
这个字曾经离她也是那么近,后来又变得那么遥远,可是对白征呢?
他是个舔着刀口,踩在刀尖上行走的人,稍有不慎的话,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可是想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是恨不能死……
“温晴……”白征收起笑。
看着温晴看过来的眼,他正色开口道,“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其实我和大部分人一样,如果可以退下来,我也未必愿意继续干下去,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一点都不好玩,但是……”
白征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我只是学会了怎么去调试自己,那么你呢?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当特种兵?军队应该也给了你选择,但是你不是依旧站在了这里吗?这年月,走在路上都会被车撞死,哪里会没有危险?再说了……”
“你能帮忙吗?帮他们。”
温晴这句话说的突兀,白征还在努力营造的悲壮气氛,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打断了下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瞪着温晴看了好几秒,直到温晴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赫然,才突然发现温晴这是在求自己。
他的小女人竟然在求人?
这是一种更大的冲击,让白征的脑袋怔了半响,才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和你的上级有反应过吗?”
温晴不自在的咬住了下唇,缓缓摇头。
白征慎重开口,“国安局珍惜每一个人才,总后勤负责统一安排调配,我插不了手,但是……”看着温晴突然黯淡了几分的眸光,白征忍不住做出了保证,“我会尽力和我的上司谈谈,而且在这些日子里,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白征能够给出的最大保证,他不是国安局的高层人员,能够左右的程度实在有限。
温晴也知道这样逼着白征不对,但是突然听到那些人即将退伍的兄弟即将获得平静的神火,却被弄到这里,然后继续出生入死,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这批战友有的比她要大几岁的,有的还比她要小一点儿,都是好时候,没留在部队总归是有点儿原因,但是也不能这么安排,让人觉得有点寒心。
她甚至期盼这是国安局背着军方的安排。
温晴离开后,白征把剩下的饮料一口喝尽,悠长的叹了口气。
真是个心软的女人啊,为自己的战友操心,可是这份心为什么就刺得自己胸口微微疼痛?
他其实很想问温晴——如果说你觉得让自己的战友来干这份工作很危险,那么国安局常年在外拼搏的那些特工们呢?
做为他们一员中的自己,她可曾为自己担心?
可有我?……
但是这话问不出口。
是的,没发问。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斜,碧浪的海面染成了粼粼橙色,迟暮般的黯淡色调。
立脚点不同,看待的事物也不同,无关信仰,只是偏移的选择。
至少在温晴的心里,还没有真正的站在国安局的角度上去考虑,在这一点上,他们不是一条战线的,他们拥有的只是曾经,而不是现在,几年的经历将原本熟悉,刚刚步入热恋的两个人又重新打散,变得各自徘徊,又充满试探……
晚上何瑞回来,白征本来又想拉着他聊天,结果没谈一会,何瑞就开始点头犯困,白征这才确定,自己给自己放的假也该结束了,还是专心投入到工作里比较好。
第二天,白征伪装身份回国述职,何瑞要留在当地处理一些公事,他只能单身前往,温晴怕他不安全,硬要派人跟着,白征想都没想,就翻了温晴的牌子,结果温晴还真跟着自己走了。
白征换了一身的休闲装,摘下那些配饰,这样白征有了一丝熟悉,有了一种很清爽的感觉,换成肖臻身份的时候,除了稍微年轻阳光了一点,竟然没给温晴半点惊艳的感觉。
这让白征觉得自己太失败了,早知道要改变策略。
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到京都的时候依旧是老时间,老地点,接他的还是那个人,联络人很有规矩,一路上保持沉默,直直开到了白征的住处。
白征一路把温晴领回家,温晴进了屋还真是愣了一下,仔细的看了一圈,又看了眼白征。
白征把行李丢在一边,“怎么?以为我在这里也有豪宅呢?”
“不。”温晴摇头,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风格。
白征的房间也就七十多平方,完全开放式的风格,也就是说不光客厅和卧室的墙壁打通,包括浴室也用大幅的落地玻璃完全展露了出来,一眼望过去,房间里有什么物件都能够清清楚楚,听说选择这种装修风格的人,有部分是因为心理有着巨大的秘密而渴求在一个空旷干净的环境。
“知道为什么在一楼吗?”白征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往卧室走。
温晴瞬间明白,“有地下室?”
“嗯,当初建楼的时候,这里的图纸就被改过,不过设计风格是我选的,怎么样?好不错吧?”
白征笑眯眯的说,把一个摆在柜子上的小草人拿了下来,黑溜溜的眼睛冲着温晴,“这是我从非洲带回来的,听说还是个神祗,看看呐……”白征献宝般的递了过去,“漂亮不?”
温晴接过小草人仔细看了看,粗糙的做工,五官也很简单,手和下半身吊着细密的麻绳,翻转的时候,小草人的眼睛光华流转,透露出几分诡异的感觉。
温晴抬头又看了眼架子,上面零散得摆放了不少极具各国风格的艺术品,显得有些杂乱,屋子里似乎也有不少这种东西挂着。
白征又拿了个小东西下来,递给温晴,“呐,第一次过来,送你个礼物,保平安的。”
这是在他那次与温情他们特别行动组合作过后特意去庙里求来的,希望她能平平安安。
温晴凝目看过去,是个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金色的绸缎料子,上面绣着色彩鲜艳的地藏菩萨,心思微动,抬眸看向了白征。
白征又递上前了一点,“拿着啊,又不收你钱,当初我可是预约了三个月才开光拿到。”
“你信这个?”温晴接过平安符,手感有些重,捏了捏,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很硬的手感,于是温晴又抬起头,“你在里面装了钢片?”
白征笑了起来,“啧,手感不错嘛,放了一块防弹衣里的瓷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我想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说完顽皮的眨了眨眼睛。
可是看温晴就那么拿着,白征压抑住想要夺过来给她戴上的冲动,催促道,“我说,送你的东西是不是该先戴上,再给我露个笑脸?不会这么吝啬吧?”
温晴手指在平安符的布料上又摸了一下,还真的笑了起来,很浅的笑,嘴角微微上勾,而眼角下弯星点,眸色黝黑深邃,让白征又有了熟悉的感觉,心跳加速。
白征暗自唾弃了一下这不靠谱的心脏,急忙转过了头,往卧室走,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接着又丢给温晴,“无聊就自己看电视,我睡一会儿。”
因为有外人在,白征实在不好意思扑在床上蹭一蹭,顺带着哼唧两声,表达一下回家了的喜悦之情,只能仰头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就起了身。
温晴在客厅转了一圈,很想给沈亦凡和靳新他们打个电话,可是摸出手机想了想,现在真的不合适,估计电话也是被监听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不打了,想想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从文艺台,转到财经节目,又看了一会儿狗血的电视剧,可是始终没法专心,很无聊,最后决定换成了新闻节目。
可是白征没睡,也许是有温晴在,也许是听到了最厌烦看的新闻,尤其是那些国际新闻,他有些抵触,作为特工,他太清楚电视上所展现出来的东西,真真假假,骗的不过是大众而已。
于是他烦躁的起了身,盘腿坐在了床上,抓了抓头发,对着温晴说道,
“温晴,我洗澡你介意不?”
温晴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直到顺着白征的目光看到透明的浴室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白征耸肩,“我现在喜欢上了这种调调,你要是不自在就别回头。”这么说着,白征开始脱衣服。
温晴点了下头,转过了身,事实上她真不觉得看到男人的*有什么不自在的,毕竟她在部队里呆了好几年,要说没看到过遛鸟的,没看过那些男兵走光,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是白征故意这么提出来,反而让温晴不知道表现出什么表情了。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哗啦啦的水声,温晴的思绪突然有些发散,想到了白征在部队时偶尔露出来的好身材,其实他的线条那个时候就很漂亮,现在皮肤游戏黑了,估计更好看。
然后温晴又想到齐修,那货一身的腱子肉,上次见了可把温晴眼馋坏了,真的很有健美先生的感觉,害得她强压着他狠狠的拍了一堆照片,而靳新那货在极品上就不能比了,但是也是很好的,毕竟是当兵出身,可是跟他在一起常让温晴想到了一种动物,那就是小狗,虽然身材不符,可是温晴还是觉得靳新像是一只极为可爱的泰迪犬,有些黏人,有时候有些傲娇,但是却总是很开心……
齐潇,多半的时间都是安静的,他们可以分享一本书,读到通宵,读完后兴奋的讨论,盖着一个大被子睡到太阳晒到屁股,呵呵呵……
这才离开了一个月,她就已经开始想那些家伙了。
身后的水响依旧,温晴收敛了情绪继续专注的看电视,却怎么都没办法集中,像是拉扯般的将她的思路全部拽回到白征的身上。
对于现在的这个人她真的很困惑,就像是洋葱一样,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像是永远都看不到真正的那个人一般,而且辛辣刺鼻,让人难以接近,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熟稔。
太过复杂的人经常都很难获得别人的好感,更何况交心。
白征洗完澡出来,规矩的穿好了衣服,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抽烟,润湿的睫毛显得格外的长而浓密,偶尔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眼总有着似笑非笑的神采,像是能够洞悉一切般。
温晴承认自己在白征面前不太自在,他对自己的企图心非常的浓,而且坦诚并直接,经常让温晴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对方,只能不由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唉……
她怎么将自己弄到了这样的窘境……
白征吸了口烟吐了出来,姿态优雅流畅,夹着烟杆的手指修长,被热气熏染得透析出嫩润的质感,“这些消息你看新闻不如问我,虽然有些不能说,但是绝对比你知道的要深的多。”
“我就是看看。”温晴眼观鼻鼻观心,淡声回答。
白征笑了笑,“一会我要出去,一个人,你在先休息着。”说完,白征拨了拨头顶上的发丝,细小的水珠撒在了玻璃茶几上,反折出的光亮散乱了几分,“你该留意过吧?我在这里叫肖臻,你可以叫我臻哥。”
“嗯。”温晴点头。
“那我换衣服去了,回头带你出去走走。”这么说着,白征站起了身,往卧室走。
温晴看到他拉出镶嵌在墙壁里的衣柜,从大堆的浅色系列的衣服中随手拿出一套,就那么换了起来,温晴莫名其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
白征依旧去了曲军那里,老规矩,掏出手表里的晶片拷贝,然后由白征叙述当时的情况,这一次的重点主要还是在那名女特工身上,忙活了那么久,连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就连曲军都觉得惋惜,只能把这些消息转到了商业情报局。
忙完已经是四个小时后,曲军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白征想到家里的温晴拒绝了,曲军也没强留,只是让他明天再过来一趟就把人放了。
白征想带温晴出去,可是想想温晴的家就是京都的,如果真的撞见了熟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最后干脆小区附近找了个干净的餐馆吃了点饭,随后就又回来了。
说实在的,白征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追求女人,想想以前和温晴之间的种种,那都是存在自己心里的甜蜜,可是现在他必须要承认自己变了,温晴也变了,那些有些青涩的方式,并不是适合现在的他们,而且温晴那人现在已经成精了,还让他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有时间,两个一起去出去旅游一番会不会能够拉近点距离?
可惜没有时间……
白征进了屋,转过头对着温晴勾了勾手指,“我带你看些有趣的东西。”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个成精的女人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撬开这个女人的嘴?鲜花?钻石?豪车?
呵呵呵……那些对他算不得什么,如果真的能的话,绝对会让白征高兴三天三夜,可是那是普通的女人,不是温晴。
他能够想到的只有那些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