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怎么?不欢迎朕?”
文帝看着苏心漓那明显失望的表情,眉头不由拧了起来,威严的声音多少听起来有几分不满。身为一国之君,去臣子家,在他看来,那是臣子的荣耀,他们应该感激涕零才对,苏心漓这反应,实在让人的心情好不了,甚至,是打击。
苏心漓发了好一会愣,心里的失望,怎么都控制不住,就像是不停的往上冒的气泡,一颗心都是,挤满了胸腔,以致于苏心漓都看到文帝了,还是不能收住脸上流露出的失望之情。她方才见流朱那样兴奋激动,都说不出话来了,还以为是兰翊舒回来了呢。
流朱流云还有顾南衣追了出来,他们看到苏心漓这个样子,自然都为她捏了把汗,流朱更是后悔死了,自己没将话说清楚。顾南衣看着苏心漓的背影,阳光下,那张小脸早已没了方才与他呆在一起的笑容,顾南衣的心,没由来的一疼,兰翊舒都已经消失大半个月了,漓儿她心里很想他了吧,虽然口口声声说他不会有事,但心里,还是担心害怕的吧,这段时日以来,她一定每日都一心期盼着兰翊舒的归来。顾南衣的一颗心,因为某种无力,再次变的难受起来。似乎,每一次,他都未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而她想要的,他也从来就满足不了。
顾南衣快步上前,流云流朱见状,忙也跟了上去,顾南衣走到文帝跟前,流朱流云几个丫鬟则走到苏心漓跟前,顾南衣躬身行礼,“微臣给皇上请安。”
顾南衣故意加重了声音,流云也轻轻扯了扯苏心漓的衣裳,苏心漓回过神来,努了努嘴巴,不让自己的脸看起来那样的冰冷僵硬,然后扯了扯嘴角,但是那不是发自内心的勉强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便是她脸上在笑,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泛疼,因为某种思念和担忧,生生的疼。
文帝用眼角扫了顾南衣一眼,道了声平身,然后便越过他再次朝苏心漓的方向走过来,“朕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啊。”
和朋友间的玩笑不同,文帝说着这句话时,口气严肃认真,配上他的身份,绝对可以造成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威慑。
苏心漓也朝着文帝的方向走了过去,在快到文帝跟前的时候,那张苍白的小脸绽放出了大大的笑容,极为的明媚,同时还有种说不出的受宠若惊,“皇上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右相府蓬荜生辉。皇上怎么也不事先告知一声,我好领着阖府上下的人去门口恭候着啊。”
苏心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的真挚虔诚,那双看向文帝的眸子,晶亮晶亮的,仿佛会发光一般,然后在文帝的跟前跪下,苏心漓都下跪了,其余的众人,自然也是跪了一地,“微臣(贱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看了苏心漓一眼,然后又扫向他身后站着的顾南衣,苏心漓直觉的文帝那目光并不怎么友好,冰冰冷冷的,苏心漓跪在地上不动,过了半晌,文帝才让苏心漓起身,其余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心漓起身后,并没有马上让文帝进屋,而是看向身后的青藤命令道:“青藤,还不快给皇上上茶,流云,你去将四哥叫起来,顾公子是来找他的,他的客人,他怎么一吃饱了饭就睡觉去了,还有三哥,让他别忙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两个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苏心漓借着让几个丫鬟办事的机会,趁机解释了一大堆。顾南衣听了苏心漓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苏心漓的一双眼睛落在文帝身上,好像是在解释什么,顾南衣看向用审视的目光并不怎么满意看向苏心漓的文帝,心里头忽然闪现出一个让他极为不安的念头来,他看向苏心漓,又看向文帝,微微有些不自然的面色写满了担忧。这会,苏心漓的注意力都在文帝身上呢,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顾南衣,所以自然不知道顾南衣这会心中所想的。
苏心漓和文帝接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颜司明的事情后,她有一种极为敏锐的直觉,文帝十分喜欢兰翊舒,他甚至巴不得她就和兰翊舒一个男人有来往,他不喜欢她和别的男子走的太近,颜司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顾大哥了,而且,她方才为了和顾南衣说事情,将文帝派来的那些下人都调出去了,就留了几个贴身的丫鬟,苏心漓哪里知道文帝这时候来,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这是她的私事,和顾南衣之间的事情,外祖父外祖母没管,兰翊舒都是体谅的,苏心漓自然不希望也不喜欢文帝多管闲事的,但是文帝要管,她身为臣子,哪里有资格说不?而且他点鸳鸯谱的对象是兰翊舒,苏心漓还是不那么生气的。帝王本就多疑,苏心漓是担心文帝可能会对顾南衣不利,所以才解释这样一大通的,不过这样一想,苏心漓又觉得自己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些后悔自己说那么多了。
“皇上,里边请。”
苏心漓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文帝走在前面,李海福走在后面。文帝是一声锦衣华服,李海福则穿了身段青色的长衫,太监的脸和男人比起来,都是比较白净的,而且没有胡子,李海福走路的时候,有些一扭一扭的,以前他穿着太监服的时候,他垂着的手指翘成兰花指,苏心漓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换上男装,再做那样的动作,苏心漓就觉得挺逗,他这个样子,再加上文帝华丽名贵的衣裳,估计很多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猜出他身份不凡,不过想来以文帝的谨慎,他出宫的话,不可能只带了李海福一人。
“行了,不用那么麻烦了,朕只是想找苏爱卿好好说会话。”文帝经过苏心漓身边的时候,冷声道,苏心漓恭敬的道了声是。自心里浮现出那样的念头后,顾南衣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文帝和李海福进了屋之后,他就快步走到苏心漓的身边,要和她一起进去,苏心漓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流云道:“你让四哥送顾大哥回去。”
流云点了点头,走到顾南衣跟前,“顾公子,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流云单纯的以为顾南衣只是担心苏心漓会受文帝责罚,柔声安慰道,顾南衣看了苏心漓的方向一眼,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苏心漓见顾南衣走了,心里松了口气,进了屋,向着文帝福了福身,然后和李海福一样,站在他的身边,直到文帝开口让她坐下,苏心漓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没一会,青藤就亲自端着刚泡好的茶水和糕点上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文帝看了眼身后的李海福,然后对守在苏心漓身边的几个丫鬟说道。
这回,从外面回来的流云流朱还有青藤她们并没有看苏心漓,福了福身后就告退了,只有水儿,流朱流云怎么拉都不走,苏心漓见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忙道:“这就是兰翊舒给我的丫鬟。”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水儿,你去门口守着吧。”
水儿并不是很放心的看了文帝一眼,退了出去,就在门口的位置守着,还时不时的把脖子往里探,苏心漓没有看水儿,而是偷偷瞅文帝,见他居然没有动怒,越发的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同时也更加好奇文帝和兰翊舒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只是赞赏,文帝不可能这样袒护他,苏心漓想着,等兰翊舒这次回来后,自己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和顾南衣的关系很好?”
苏心漓心中“啊”了一声,有些惊讶的看向文帝,她完全没料到文帝第一个问的问题是这个,他对她的感情生活是不是关心的有点过头了。
“忠勇侯府的状况,皇上您心中也清楚,顾大哥的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现在的刘夫人有自己的子女,因为顾大哥嫡长子的身份,她一直处处挤兑陷害,忠勇侯府和定国公府的关系要好,顾大哥经常去定国公府玩,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而且他曾经救过我,对我来说,顾大哥就和四哥他们一样,是我的兄长。”
苏心漓给文帝倒了杯茶,继续道:“顾大哥并不在京陵城长大,对这里的人并不熟悉,而且他也不希望和人来往,所以没什么朋友,和四哥走的很近。”
文帝端起苏心漓送到他跟前的茶水,轻轻的晃了晃,他看着晃动的水纹,“你对他的评价,很高。”
苏心漓纯真的笑了笑,“兰翊舒也说顾大哥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呢。”
文帝挑眉看了苏心漓一眼,似笑非笑道:“他不吃醋吗?”
苏心漓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荡漾着幸福,“吃呀,每次微臣都要花很久的时间哄他呢。”
文帝喝了口茶,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你怎么哄他的?”
“顾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离开京陵城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回到京陵城后,肯定会觉得处处不适应,而且我们两家又是世交,他一回来,我就和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那不是忘恩负义了吗?我把一颗真心还能所能付出的爱,还有一辈子的幸福和陪伴,但凡是我能有的,兰翊舒想要的,我都给他了,但是顾大哥,我什么都给不了,如果连朋友都不能做,那我岂不是太过分绝情了?而且我心里肯定会因此更加内疚难受,我为他多做一些,就会觉得少欠了他一些,心里就会舒服一些,兰翊舒他不愿意微臣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想我难受,并且,我相信,总有一天,顾大哥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到时候,我们也会有各自的生活,不管怎么样,一直陪伴着我走到最后的人,只会是兰翊舒。”
苏心漓觉得,每每自己和文帝说起兰翊舒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不自觉的将他当成说话的朋友,当然,她说这些话,也是希望文帝不要因此为难顾大哥。
在文帝看来,男子是天,女子是地,女子是该对男子唯命是从的,他对苏心漓的这种想法,显然是有些不认同的,但是从苏心漓的口中说出这些话,似乎又并不是那么的奇怪,她在琉璃,本来就是如异数一般的存在。文帝看向对面坐着苏心漓,她的神色坚定,目光坦荡,他定定的看着她额头那小小的疤痕,只觉得它在不停的扩大扩大,好像那半张脸都是血迹,他忽然就想到了被自己埋在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子,有些恍惚。
“我很清楚,兰翊舒之所以肯让步,是因为他心里有我,也信任我,所以对他我也会回报同样的感情和信任。”
苏心漓说的极为的认真,文帝的脸色却忽然变的苍白起来,苏心漓心里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顿时不敢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文帝,在看到他恍惚的神色时,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的问题,不过这时候,他也不敢多言。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文帝才缓缓地回过神来,苏心漓又不傻,自然不会去问文帝刚刚想到什么了,给他换了杯茶,然后换了个轻松文帝又感兴趣的话题,直到文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苏心漓才试探性的展开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皇上,我听说,这次庐江的上游出现了一百多具腐烂的尸体,据查说很有可能是清河县的百姓。”
苏心漓脸上带着笑,她的脸色平静,眸色也极为的淡然,但是经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对苏心漓也有一定的了解,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田,一开口十有八九是有目的性的。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苏心漓见文帝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而且现在不是在皇宫,文帝又没有穿龙袍,一身常服,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严肃和威慑,更让人觉得亲近,苏心漓的心情自然也放松一些,她笑着,“微臣身为丞相,自当为百姓伸冤,为皇上分忧。”
苏心漓说这话的时候,极为的激昂,完全一副凛然的样子。
“顾南衣告诉你的?”
苏心漓摇了摇头,“六皇子之前给兰翊舒写了几封信,信中有提及这件事情。”
“他还说什么了?”
一说起朝堂上的事情,文帝的样子立马变的严肃了不少。
“该知道的,微臣都知道了。”而且是最早一个知道的,只是那个时候没有掌握证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