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楠木棺砸下来,荣澄昱当场就伤的不轻,隔着衣服,左边的小腿那里就见了血色。
“快扶着国公爷去里面休息,去请大夫!不!大公子,大公子呢?”管家有些语无伦次,慌乱之中突然就想到了医术精湛的延陵君。
然则众人左右搜索无果,这个时候,本来就心存怨恨的二夫人就忍不住冷着脸道:“君玉那孩子哪里去了?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他怎么没有出来给母亲送行?”
宣城公主出殡,但是延陵君却没有出现,这几乎是所有客人一早就都发现了的,只是碍着褚浔阳和荣家人的面子,所有人都揣着满肚子的疑问不好询问罢了。
这个时候,平衡被打破,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射向了褚浔阳。
“父亲的伤势突然恶化,君玉在那边照顾他,本宫一大早就和国公爷打过招呼了。”褚浔阳的面色从容泰定的坦然接受他们的审视,一边走过去,斜睨着打量倒在地上的棺木,一边道:“这绳子怎么就会突然断了?”
“回公主的话,不是绳子断了,也不知道那个结是谁打的,是个活结,一不小心松脱了!”一个管事满头冷汗的赶紧跪了下去。
荣怀萱则是使劲的低垂着脑袋,暗暗的掐着掌心——
居然是让褚浔阳给躲过去了,真是可惜的很。
“是吗?”褚浔阳不冷不热的勾了下唇角,却竟然没有再继续逼问什么,只道:“国公爷伤的似乎不轻,赶紧请大夫吧,公主出殡的事情不能耽误吉时,赶紧的吧!本宫去后院那边看看,叫君玉过来吧!”
她的语气从容自在,怎么看都是一片坦然。
众人看在眼里,也就不再生疑,褚浔阳出了灵堂,刚刚下了外面的台阶,就见那后院的一个管事婆子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因为跑的太急,进门就直接踩到自己的裙摆,扑倒在地。
“这么莽撞是要做什么?”荣显华怒声喝道。
“不——不是的——”那婆子爬起来,满脸惊惧的表情,连连摆手道:“就在刚刚世子爷一个人突然赶着出府去了,谁拦都拦不住,奴婢瞧着世子爷那表情很有些吓人,恐怕是要出事的,所以才赶着过来禀报国公爷知道。”
荣显扬的伤恢复的十分缓慢,身体根本还是处在一个元气大伤的状态。
褚浔阳的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再也不管后面人突然发起的议论声,急匆匆的就提了裙子往外走。
“公主——”青萝也是吓了一跳,快步跟上,不可思议道:“这怎么会?驸马明明是把消息给按下了的!”
“这还用多说吗?有人作祟,故意透露了消息给父亲知道,赶紧去拦下他,他的身子,可折腾不起!”褚浔阳的面色冷凝,周身隐隐有怒气沸腾,头也不回的大步奔出了门去。
☆、第075章 风波将至,城门一眼
褚浔阳谁都没管,直接带人冲出了大门口。
彼时梁五也正把荣显扬拦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世子爷,您身上的伤都还没有大好,实在经不起这一路上的折腾,凡事都有少主人在呢,何况这消息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因为知道荣显扬脾气可是半分不由人的,梁五劝归劝,自己的心里却是没抱多少希望,一边心焦荣显扬的身体,就不期然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从重伤一场之后,荣显扬的身体虽然是在逐渐恢复,但是较之以前,却能明显的见出消瘦和苍白来。
彼时他的唇角紧绷,脸上表情因为过于严肃而呈现出一种近乎是杀气一样的感觉。
褚浔阳追出去的时候,马房那边还没有把马匹送来。
见他人还在,褚浔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跨过门槛追了出去道:“父亲——”
荣显扬冷着脸不说话。
褚浔阳的心里隐隐一叹,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话他也未必能够听的进去,也还是勉强的开口道:“父亲,我知道您现在心里着急,可是这里隔着楚州和烈焰谷那么远,您自己的身体也都还没有痊愈,那消息的真假都尚且不知,何况君玉已经连夜赶过去了,咱们先缓一缓,等着他确认事态之后的消息好吗?”
“是啊,世子爷,眼下的这种局面,这也极有可能是有心人士放出来的假消息,想要借此来扰乱视听的。”梁五也连忙跟着帮腔,“现在所有人都恨不能让少主人和定国公主早日离京,也许——这就只是一出调虎离山的戏码也不一定啊!”
延陵君一直拖着,不肯答应南下麒麟山脉,就连崇明帝都拿他无可奈何,这一次——
这人出招也是够狠的,逼着他不得不离京远走。
这些道理,他们能想得通,荣显扬显然也不可能是不明白的,只是因为这个消息里面涉及到了风清茉,他就再也难以维持冷静了。
就算明知道只是一个险境,就算再清楚,这个消息是有人故意放给他们父子的——
可是无论真假,他都完全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不管褚浔阳和梁五说的再多,荣显扬都一直紧绷着唇角一语不发,明显是什么也不听不进去的。
“世子爷——”梁五越发的着急起来,才要再劝,后面的侧门之内,已经有下人牵马出来。
荣显扬二话不说的迎过去。
梁五一惊,赶紧抢过去两步阻止,“世子爷,您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长途奔波——”
话音未落,荣显扬已经大力推开了他的手。
梁五被他推了个踉跄,还要上前,后面的褚浔阳却突然往前一步,轻轻的对他摇了下头,然后先他一步走过去,压下荣显扬抓着缰绳的手。
荣显扬皱眉看过来,对褚浔阳,他不能直接动粗,就拧眉吐出一个字,“你也让开!”
声音沙哑而低沉,乍一听来是没什么,但是仔细回味,却甚至能感受到他声音里微不可察的一点颤抖。
那毕竟是他精心守护了二十余年的人啊——
对上他眼中那种近乎沧桑一样的视线,褚浔阳突然就觉得不忍,勉强提了口气,话锋一转道:“父亲你稍等一下!”然后又扭头对青萝吩咐道:“再去备马!”
如果劝不住荣显扬,那么她就只能是同去了。
青萝和梁五等人都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公主——”青萝张了张嘴,想劝,但她也是深知褚浔阳脾气的,最后话到嘴边也只能咽下,转身匆匆进了门。
梁五则是赶紧走过去,语气乞求的对荣显扬道:“世子爷,定国公主身怀有孕,实在也是折腾不起,横竖少主人都已经赶过去了,我们就先缓一缓,等着他的消息吧?”
荣显扬的目光闪了闪,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褚浔阳,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他心里的意志却太过坚决,那个决定,根本早就是不可逆转的了。
褚浔阳也知道他心里为难,就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和父亲您一样,您有您放不下的事,我也有我一定要做的事,君玉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您的,现在既然我劝不住您,那便随您一起去吧!”
荣显扬的目光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隐隐的带了一丝愧疚。
这时候,青萝也带人牵了马出来。
“公主,备好马了!”青萝道。
褚浔阳微微一笑。
荣显扬的心里明显是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但却终究还是无法勉强说服自己的,一咬牙攀上了马背,转身打马离开。
梁五愤然跺脚,不得已,只能一挥手,也带人上马去追。
“公主!您的身子重,这样长途跋涉,真的没有问题吗?”青萝从后面走上来,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里面道:“而且驸马走前也交代过,叫您不要轻举妄动的。他这分明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世子爷知道的,保不准本身就打着调虎离山的主意,您再跟着这一走,才是正中下怀,这京城之内的局势一旦失去掣肘,恐怕就要完全失控了。”
褚浔阳顺着她的目光也回头看了眼,唇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彼时那院子里,荣澄昱正被人搀扶着,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赶。
“这个局面,迟早都是要打破的,既然是有人等不得了,那本宫索性就一次成全了他好了!”褚浔阳道,说完也转身翻上马背。
“站住!”大门里面,荣澄昱急匆匆的奔出来,满头的大汗,也不知道是因为腿伤勉强走路给疼的还是这一路奔走给热出来的。
他走到大门口,举目四望,没见到荣显扬,不由的勃然大怒道:“显扬他人呢?这是什么时候了?岂由得他这样的胡来?”
说着,就又满面怒气的转向褚浔阳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没的叫人看笑话,还不回去?”
褚浔阳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他,全无半分的动容的盈盈一笑道:“抱歉了国公爷,您也看见了,父亲他不听劝,带伤离府,他这个样子,是很容易会出事的,我必须马上去追他回来。”
褚浔阳说着,就要调转马头离开。
从后面追出来的荣怀萱就是声音尖锐的冷笑道:“今天是祖母出殡的日子,大哥一大早就不知所踪也就罢了,现在连大伯都这样不管不顾的跑掉了,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现在连你都不听祖父的警告的话——”
“你闭嘴,我们公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青萝的目光冷厉,以手中马鞭朝她遥遥一指,“你们要做孝子贤孙就尽管去,我家公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荣怀萱对褚浔阳,其实还是不敢当面招惹的,虽然不愿意服软,脚步却是不听使唤的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躲在了二夫人的身侧。
二夫人几乎是勃然大怒的说道:“你这区区一个贱婢,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这样顶撞主子!”
“主子?”青萝满是嘲讽的冷笑了一声。
“走!”褚浔阳已经率先打马往巷子外面奔去。
青萝一挥手,就带着一众随从风驰电掣般赶紧跟上
马蹄声响成一片,很快就从眼前绝尘而去。
荣澄昱几乎是暴跳如雷,额角青筋暴起,盯着那个方向,眼神阴晴不定。
二夫人心里冷笑了一下,走上前来道:“父亲,吉时就要过了,里面还有好多客人在等着呢,这定国公主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大伯也——”
荣钦皱眉,赶紧扯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母亲,你少说两句吧!”
荣澄昱却是紧跟着朝他看过去,没好气道:“你还愣着噶什么?你大嫂带着身孕出门,要是路上生出个好歹来,这算什么?你还不赶紧跟过去看看?”
荣钦愣了一愣,明显是有些意外的猛然抬头朝他看去。
荣怀萱却是不乐意了,大声道:“祖母出殡,如果连我二哥都不出现的话,还不要被人戳脊梁骨吗?祖父,他们不懂事那是他们的事——”
“你闭嘴!”荣澄昱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
荣怀萱也是很少见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被吓的顿时噤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不住的打转儿。
“其他人都回灵堂那边去,丧事不能耽搁!”荣澄昱道,转身大步的往门里走去。
二夫人还是有些不高兴,盯着荣钦直打眼色,“你去看看就好,横竖那些人个个都乖张霸道,你也肯定拦不住!”
荣钦却显得心不在焉,一直盯着荣澄昱的背影在看,这个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二夫人一眼。
“母亲——”他开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
二夫人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转身已经匆匆追着荣澄昱等人进去了。
因为这个插曲打岔,宣城公主的棺木就还停在灵堂没有被运出去,荣澄昱回到灵堂,目光飞快的四下里一扫,眼底顿时就闪过一抹异色,然后他就飞快的镇定心神,赶紧给在场的客人们告罪,又命下人们赶紧启棺,赶着吉时出府。
“太子殿下呢?”趁着众人忙碌,荣澄昱就低声对身边的管家问道。
“啊?”管家却似乎是根本就没注意到风连晟的人已经不在了,举目四望,满脸茫然,赶紧过去找方才留守这灵堂的二老爷荣显华去问。
“哦,父亲是说太子殿下吗?殿下说宫里有事,陛下传召了他上午要进宫面圣,他的时间来不及,就先走了!”荣显华道,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赶紧又过去盯着棺材出门。
荣澄昱也没说什么,只沉吟了一声,脸上表情莫名凝重。
管家从旁观察他的脸色道:“国公爷,您还在想世子爷的事情吗?公主本来就不是他的生母,两人不是一条心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算过后要被传出什么闲话去,也不必太当真的。”
“我担心的是定国——”荣澄昱却道,神色之间一片凝重,盯着院子里某个未知的方向,“她这个时候离京,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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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事关风清茉,荣显扬的心情急切,走的很急,直接闯出城门北上而去。
褚浔阳因为在大门口耽搁了一会儿的时间,就落后了他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出城,这边她的人马才刚过城门,荣钦带人跟在后面,也是紧赶慢赶,而待到荣家的人全部出城之后,后面却又见第三波人马蹄飞扬,风尘仆仆的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