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画的血沿着她背后的剑尖滴滴答答往下滴落。
夏承玄的心已经冷得如同冰窖般。
“那边的弟子,弃剑!”身后传来厉喝声。
他收起了雪阿剑,俯身扶住林画的身体,转身看向来,面无表情。
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陷入这样一个不知道谋划了多久的局,而这个局,用林画之死点燃,终于开始慢慢收拢这张火网。
而网的中心,就是他和阮琉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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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禁制崩塌的瞬间,祭祀台的沧海元君几乎同时感觉到了林画本命元神灯的骤然熄灭,他立刻站起身。
此时的祭祀台,已过了沧海元君的晋阶大典,正是穆锦先的掌门继任大典,各宗门往来朝贺,几位大乘期老祖正其后的贵宾席上闲谈。
众看到沧海元君骤然起身,皆是脸色一变,都是玲珑七窍之,马上意识到出了变故。
季羽、真宝、长宁是三只是略微归拢了一下神识,立刻发现了主峰的异况。
他们都是心下震惊!
然而此时却不宜声张,沧海元君的震怒生生被压了下来,他几乎不敢想象,竟然会有他的眼皮底下杀了他的弟子,而且还是太和如此盛会,间大能齐聚的情况下。
他说了一声“失陪”,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
观礼台的阮琉蘅几乎从夏承玄离去没多久,便开始心神不宁,脑子里想的竟然都是林画。
林画师姐的温柔、林画师姐的爽朗、林画师姐的体贴、林画师姐的呵护……
眼前的盛典渐渐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她已陷入回忆中。
思绪又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是主峰议事堂,当日阳光正好。
只有十三岁的她,看着高挑飘逸的女修笑盈盈向自己走来,将白皙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手掌翻了一下,瞬间变出一朵摇曳的白色小花。
这画面多么熟悉,一次次映她脑海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女性的温暖,也是林画的启蒙,才让她知道身为女子的种种一切,并以此为榜样。
但这次的回忆,却有些不同。
因为掌心中托着小花的林画,笑着对她说:“蘅儿,师姐要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不要相信……亲近之。”
不,师姐!
她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密密冷汗,立刻惊醒。心中不详的预感使得她迅速离开观礼台,祭出焰方剑,追寻着夏承玄的气息飞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赶到,便感觉到一阵阵怒海咆哮,那是沧海元君再也压制不住的暴怒。
“夏承玄!大逆不道!竟敢残杀同门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立危城阮妹心魔十年后醒来,听到林画也醒过来的消息后
一直在为林画的此次变故做铺垫
如今终于写了出来……
以林画为导火索,伏线会陆续爆炸,本书将全面进入剧情高/潮
(吴道长顶锅盖缩团,其实咱也想写甜文哒tat
☆、第120章
林画的空间禁制崩塌后,隐隐的血腥气和不正常的灵力波动引来的两个负责巡查的弟子,一为主峰弟子,另一则是北极峰弟子,皆是金丹期的修为。
两个匆匆赶到,看到凉亭上的这一幕,面上也是震惊。
站小亭一角的金丹期修士身形高大刚猛,一身血染的太和战袍,而他的剑尖上,竟穿胸挂着一个女修!
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他表情漠视。
太和,打架斗殴实属平常,但绝对不会下杀手,如此同门相残的一幕,两个年轻的金丹期弟子也是第一次见。
主峰的弟子大喝一声“弃剑”,之后怕夏承玄再行凶,两立刻联手放出一道禁制。
那是给巡查弟子制式装备之一的“画地为牢”,可以囚禁元婴期级别的剑修。
然而夏承玄却只看了他们一眼,便一手扶着林画,另一手将雪阿剑从林画身上轻轻抽了出来,再将遗体抱了起来。
他知道修真界的师长,都会为亲传弟子点一盏本命元神灯,此刻,他的审判,也许就要到了。
夏承玄很平静,他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因为从今天起,他将面临一场最严苛的战斗,因为连间正道之大成的太和都已经不再安全,那么还有谁能来保障他与阮琉蘅的安全?而此次林画的牺牲,更是意味着那一直隐幕后的黑手,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张开爪牙。
连沧海元君的弟子都可以成为棋子,更深层的内幕,几乎让不敢去想象。
他看到沧海元君瞬间出现小亭之上,那双碧蓝的眼睛几乎要烧出火焰来,他劈手破开“画地为牢”,凌空一抓,林画的遗体便飞到他手中。
沧海神君先是抚过她脖颈的动脉,之后以手指点她眉心。
全无生息!
他再将手放林画丹田处,碧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林画体内,试图唤起她的生机。
然而灵力却如泥牛入海。
沧海元君的手有些发抖,他握住林画的一只手,唤道:“画儿,好孩子,醒过来。”
林画却再也不会回答他,也不会插科打诨的逗他开心,不会与他顶嘴,不会嫌他唠叨,不会……
天空细细密密地下起雨来。
太和沧海毕生收徒五,“天演之变”中,已经折殒了一个,如今又去了一个,他竟瞬间有些苍老了起来,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幽幽看着夏承玄,隐隐凝聚着风暴。
雨水中卷起水浪,以两为中心,不过一丈之地,其中却仿佛有海浪怒鸣,天地回响!
“夏承玄!大逆不道!竟敢残杀同门前辈!”沧海元君厉声质问道。
夏承玄这雨中慢慢跪了下去。
“请师祖息怒,弟子愿入玄武楼接受审查,夏承玄以剑心发心魔誓,绝非故意杀死林画师伯。”
“好,本座给辩白的机会。若是刚才不承认,本座立时便毙于此地。”沧海元君冷冷放下这句话,他抱着林画转过身,便看到同样淋雨中的阮琉蘅。
夏承玄也顺着沧海元君的目光看到了她。
……
阮琉蘅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哭,雨水和泪水一起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拼命想把躺沧海元君怀中的师姐看得更清晰些,便用手去擦眼睛,然而怎么也擦不干,雨水走了又有泪水,泪水走了雨水又来。
原本不该看清世界的样子。
越清晰,心越慌。越清晰,心越伤。
可若不看清世界,又怎么能握紧手中之剑?
而的剑,如今却该去斩向谁?
她向着沧海元君伸出一只手,叫了一声“师父”!
沧海元君闭上了眼睛,他何尝忍心看到这样的阮琉蘅,只说道:“准备好,再来找本座。”他睁开眼睛后,看向两名巡查弟子,“带灵端峰夏承玄回玄武楼!”
说罢一步瞬移,已是带着林画回了洞府。
而阮琉蘅雨中依旧失魂落魄,她看向夏承玄的眼睛甚至没有焦距,巨大的感情打击之后,即便是元婴修士,竟也进了牛角尖。
夏承玄被两名弟子上了绝灵锁。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阮琉蘅,心里一阵阵抽痛,当他被押解,路过阮琉蘅身边时,只说了一句:“信。”
阮琉蘅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可这神采却让夏承玄心被揪起。
那几乎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然。
“信。”
她看向夏承玄,凄风苦雨中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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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琉蘅回到灵端峰。
雨打桃花,细碎的粉色花瓣碾泥土中,艳绝也感伤。
她一路行来,手一挥,桃花林中便飞出一坛桃花酿,封泥被灵力激荡射出,而坛中酒顺着雨水穿肠而过。
阮琉蘅平生善饮、善品,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去饮酒,她曾一直认为牛饮者鄙,浇愁者哀,可到了这个地步,她竟也只想去渴饮杯中物。
是软弱?是逃避吗?
不,阮琉蘅很清楚,某种诡谲的力量,已经慢慢接近自己,接近太和……那是夏承玄很早便察觉到的阴谋的味道。
她饮酒,然而眼睛却越来越清明。
她的思路从立危城听闻林画从沉睡中醒来开始梳理,林画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一句话都重新浮现她的脑海里。
完全没有破绽,只除了一点——林画百多年来,未得寸进的修为。
她不愿去怀疑师姐,但是以林画的资质和心性,再加上寿元丹等丹药的加持,她不可能还停留原有的修为。那么,为什么林画不晋阶?是她不够刻苦吗?不,不可能,师姐一直是她的榜样,而且是最为要强的女子。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是她因为某种限制,所以困囿于金丹期。
这种限制,也许就是事件的真相。
而夏承玄就是这段事件风波的主角,若不是燕国小镇上,夏承玄与她说了那一番话,恐怕阮琉蘅真的要对夏承玄起疑。
他们都想到过对方会出下一招,只是不曾想到,这一招,却是由林画来出。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一幕……为什么要让她最亲近的两相残?
一想到林画,阮琉蘅便握紧了手中的酒坛,她将额头抵冰凉的酒坛上,轻轻颤抖着身体,压抑住细细碎碎的哭声。
间种种不甘、不平、不公,是心魔之源头。间之遭遇,是心魔之源起。间生死轮回,是心魔之源本。
其根源,仍旧心。
若细细剖来,哪怕是最刚强的太和剑修,也会有一颗柔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