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股脑地取出一堆食物,有的甚至还热腾腾地散发着热气,有的下面还带一个炭火小炉,一触空气,立刻沸腾起来。
他喜滋滋地推出一半到阮琉蘅面前,开心地说道:“还好我储备得多,哈哈,就算吃上五百年也够!”
所以说你是把小镇的夜市搬空了吗?
阮琉蘅倒是也很淡定,阿鲤能出现也算是意外……惊喜吧,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不是么?
她并没有去分享阿鲤的口粮,而是回到庭院,捡了许多石子和树枝,慢悠悠在溪边摆起阵法。
这一夜,便在阵法和阿鲤的大快朵颐中度过。
到了白天,回不去水滴结界的阿鲤只能变成鲤鱼大小,寂寞地在溪水里吐着泡泡,时不时的跃起一跳,像条真正的观赏鱼一般,与阮琉蘅相对无言……
其鱼生,真是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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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密林,树木参天,鸟鸣不绝于耳。半山腰的一处废弃的古刹,早已荒了人烟,墙角有刺猬在戳着枣树下的果子,门前台阶上有一只金花鼠懒洋洋晒着肚皮,屋檐下筑了一处啁啾鸣叫的燕子窝,看上去甚是平静祥和。
只是空气中,隐隐有不正常的灵气波动。
当灵气逐渐呈旋风状涌起,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古刹的院落中央起了一道古怪的阵图,亮起炫目的光芒。
变故骤生,吓掉了小刺猬的果子,吓跑了惬意的金花鼠,吓得屋檐的啁啾声也停了下来。
一个年轻男子凭空出现在院子中央,他面容阳刚俊美,但出手却带着一股凶煞之气,一拳将院落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
夏承玄胸口憋闷着一口气,就在刚才短短不到半柱香的传送过程中,他还在想阮琉蘅最后对他说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是诀别吗?到了那个时候还要教训他吗?
混账!
但是不管如何,阮琉蘅都不应该再呆在太和,难道要呆在黑手的手心中被拿捏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的太和对她来说有多危险?
夏承玄一横心,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张符箓。
那正是曾经芮栖迟交给他的两张本命传讯符,如果撕毁,可以定位地点,使芮栖迟与斐红湄及时赶到。
他明白阮琉蘅不想牵扯到他们,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必须要借助师姐师兄的力量了。
两张本命传讯符一撕开,其中一张红色的,似乎被什么隔断,只是分作两截,并没有施法成功。而另一张黑色的,则闪过一道光芒后,整张符都消失不见。
夏承玄心中便有数了。
斐红湄那边应当是在某种禁制中,而芮栖迟则收到了消息。
他在这院子里就地打坐,为了后面的战斗,他必须养精蓄锐,一闯玄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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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芮栖迟的到来极快,当他再次出现在夏承玄面前,一身冷然,摘下了幂蓠。
一双精致眉眼含嗔带煞,妖孽一般的面容上是完全不遮掩的恼怒。
黑衣黑发黑剑黑眸,修罗之狠戾,绝色之容颜,犹如高岭之花,已是盛放到极致。
芮栖迟没有修过媚术,然而他只需要这样站在你面前,就会让人心生恍惚,仿佛看到黑色的花朵艳冠群芳,又甘愿被那花心中挥出的剑杀死。
夏承玄再次见到芮栖迟,凝神了片刻,才发现这位师兄已经是元婴期!
“师父在哪?她出什么事了?”芮栖迟握紧了拳头,怎么看夏承玄怎么不顺眼,他好不容易赶来,却只看到夏承玄一个人,分明是阮琉蘅出了事。
在芮栖迟心中,师父就是这世间的一切,若是阮琉蘅叫他死,他立刻便会自剖丹田,毫不犹豫。
夏承玄明白眼前师兄对阮琉蘅的狂热,他尽量将从苍梧回到太和后所发生的一切以客观的方式阐述。芮栖迟的表情在其间变幻了几次,每次都有一种濒临暴走边缘的危险。
听到阮琉蘅见到夏承玄杀死林画一幕时,他心疼她。
听到阮琉蘅对夏承玄说出“我信你”三个字时,他心疼她。
听到阮琉蘅冒大不韪,入玄武楼换了夏承玄出来时,他心疼她。
听到阮琉蘅最后对夏承玄说的话时,他心头麻木,只恨自己不在她身边。
芮栖迟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究竟要多么强大,才能保护她呢……”
他狷狂,薄情,虽然已被阮琉蘅教化,但他所奉行的大道,尽管也有大义,却是一条不择手段的路。
芮栖迟认为做事不能拘泥于形式,为了达到真正的“义”,他可以心狠手辣,甚至可以去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坏事。在夏承玄撕碎本命传讯符时,他甚至还在某个温柔乡里诱惑某个头脑发热的女修为他卖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已是本能,怪只怪,他遇到阮琉蘅的时候已经太晚,被人间阴暗面腐蚀后的芮栖迟,尽管被教导了天道大义,可从骨子里,仍然有曾经亡命之徒的影子。
幸或不幸,从本质上来讲,阮琉蘅的三个徒弟,几乎都是做魔修的好坯子。
但他们为了她,愿意去做一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吴道长怎么忍心让阮妹一个人落落寡欢的等人救~
有阿鲤陪着辣~
另,来的人是栖迟
美美美~就是心理有点……
☆、第125章
芮栖迟冷静了片刻,而后问道:“如果把师父救出来,你有接应的人手吗?”
“只要能出来,便有去处”,夏承玄点头,他继续道,“但我现在应该已被通缉,护山大阵想必已经不容我进入,所以需要师兄带我进太和。 ”
“玄武楼到罗浮两界门之间,守备禁制森严,几乎每个关卡都有暗哨,但到了罗浮两界门所在的般若洞里,却因为避免让禁制互相干扰,而只设了看守灵兽,灵兽本身并不算什么,但那磐石兽与历代玄武楼楼主心神相通。”芮栖迟曾去过玄武楼,但玄武楼的一些信息,则是另有消息渠道。
夏承玄道:“不止看守灵兽,因为此次事件特殊,恐怕还会安排高阶修士负责看守。”
芮栖迟拼命在脑海中搜集曾听说过的玄武楼的信息,他道:“我有法门对付磐石兽,届时你去应付明哨。”
“哨位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果罗浮两界门生事,玄武楼需要多久知道消息?”夏承玄道。
芮栖迟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即刻便知。玄武楼的戒备不仅仅是磐石兽、暗哨、明哨,而是楼主宏远神君的神识覆盖。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放水,师父也救不出你。”
夏承玄这才明白,原来剑阁长老们,早就有了自己的考量。
他眉头一皱,道:“如果是故意放水的话,难道也是有意将她囚禁起来?”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宗门是否无意为难我等。如果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并未将林画师伯临终警告遗言告知宗门,这样固然防止那背后的暗影狗急跳墙做出对师父不利之事,但同时也让宗门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宗门现在还判断把师父留在玄武楼就是安全之举,那就会给敌人准备的时间,下一次出手就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芮栖迟想到这里,眉头紧锁。“而事情的诡异之处却是我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师父身上打什么主意,他们似乎并不是单纯想要师父的性命,而是在谋划一个局,否则林画攻击的人就不应该是你,而是师父本人。”
芮栖迟和夏承玄都是冰雪似的人物,两个人慢慢推演着事情的轨迹。
夏承玄点头道:“最重要的是,策划这个局的人,让我们无法分辨每一件事的受益人,从而抹去了最后一点踪影。”
“但无论剑阁是否故意囚禁师父,我们都不应该让她在太和。只要她在太和一天,便会受制于人一天。”
“又或者……是诱饵之计。”夏承玄善用诡诈之道,心思转得比芮栖迟还多一分。
芮栖迟摇摇头:“按照你所述,目前剑阁的态度很明确,追究责任,但罪不在你。而此事之玄机,或许还要应在你们身上,所以……”芮栖迟眉眼一转,神情终于有些放松,“他们也许再放水一次,也未尝可知。”
“我并不认为幕后主使林画师伯攻击我的人,会让我们把人救出来。”
“那便要看玄武楼的态度了,但如果玄武楼都被侵蚀,这人间也算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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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芮栖迟回到太和。
他那国色天香的妖孽样子,一脸含而不露的郁色,一头长发流光水泻般披散下来,再加上“男要俏一身皂”,那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从入了护山大阵开始,便有十来个年轻的筑基期弟子看到他容貌后,惊得从剑上掉了下来。
在太和这样几乎网罗了修真界各种型男的地方,芮栖迟的容貌说是第二,恐怕也没人敢说第一。
到了议事厅,正巧夕照真人负责值守,看到他进来,饶是夕照这样稳重的姑娘,都忍不住眩晕了一下。
“栖迟师叔……”她脸有些红,“您,您,您……”
半天没说利索。
芮栖迟轻声道:“我来求见掌门。”他一双璀璨至极的星眸看着夕照真人,眉心轻微蹙起,让人看了便生出一阵阵怜惜。
夕照真人几乎不敢看他,扭过头说道:“掌门此刻不在主峰,不过他有留话,若是灵端峰弟子回来想探望师父,便准了。”
芮栖迟听了,嘴角微微上翘,似是在哀愁中,做出一个暖人的微笑,之后便大步出了议事厅,一路飞向玄武楼。
直到一刻钟后,夕照真人才从那笑容里回过神,羞得不能自已,心中默诵道经。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平时并不追求饰物的芮栖迟,此次竟然在手腕处系了一颗小小的蓝色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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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栖迟到了玄武楼后,负责接待的是看上去冷面冷情,人却十分厚道的邱昕真人。
邱昕真人一看他来,便道:“楼主有吩咐,若是灵端峰弟子前来探视紫蘅真君,给予方便。”
哦?倒是真的很方便啊……芮栖迟想道。无论是掌门穆锦先还是玄武楼宏远神君,几乎都像是通过气般,为灵端峰弟子大开方便之门。
他面上依然恳切地看着邱昕真人说道:“多谢楼主垂怜栖迟对师父的拳拳思念之情,不知这方便,是……”
哪怕是芮栖迟并未故意作态,邱昕真人也忍不住偷偷拧了一把大腿,冷着脸在心里默默想道:这位师叔好妖孽,只见了面就会让人不得不凝神,唔,不知道他打起架来什么样,若是我也生成这样子,是不是就能比对方更快一步出剑?一招之差,决胜千里啊……
芮栖迟当然猜不到邱昕真人回路不太正常的碎碎念,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邱昕真人。
“前辈,真是对不起,一时有些走神……弟子带您过去即可。”邱昕真人急忙回过神后道,“请随我来。”
芮栖迟默默跟在邱昕真人身后,虽然眼前人身上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但他从来不敢小觑任何一位太和同门。
便是目前正在琉璃石中隐藏的夏承玄,也是金丹期,可他如果对上现在的夏承玄,并没有绝对胜算。
因为剑修实在太拼,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牌,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在何处。更何况,芮栖迟并不想与同门拼命,甚至不想伤害他们,因为阮琉蘅知道的话,会伤心难过。
他这一生,最恐惧的事,就是看到阮琉蘅对他失望。
然而此次他仍然要忤逆师命,前来救她出太和,因为……她的安全高于一切。
……
一道道关卡之后,五光十色的般若洞出现在眼前,邱昕真人行礼道:“弟子守在此处,前方罗浮两界门处有雷懈真君负责驻守,请前辈叙旧之后尽快返回。”
芮栖迟点头道:“有劳。”说罢便跨步进入般若洞。
刚迈出第一步,他便感觉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原本石钟乳林立的般若洞瞬间沉寂在黑暗中,远方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以及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如同金属剐蹭的声音,令人极不舒服。芮栖迟扭头看向身后,邱昕真人恍然不见,行经的来路也变得模糊。
他眉头一皱,知道自己可能进入了某种空间禁制。
芮栖迟是火木双灵根,他对黑暗并不惧怕,登时手心一番,一簇真火流转开来,迅速膨胀为一轮赤色火球,高高升起,照亮了眼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