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目送沈静秋离去,他能理解沈静秋的想法,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希望能用时间化解沈静秋的那一缕愁绪。
罗老夫人的丧事一共办了十四天,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足以将国公府上下累得人仰马翻,个个面黄肌瘦,没个人样子。终于到了出殡这一天,国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过了今天,大家都能好好的睡一觉。
罗老夫人出殡,几乎成了全城大事。京城上下数得着的人家,全都设置了路祭,送罗老夫人最后一程。宫里也派了人来表示心意。总之,罗老夫人走的很风光,相应的国公府的开销也一个劲的往上涨。要不是沈静秋把关账房和采买,费用还要再多一两万两。
出殡过后,众人回到国公府,全都迫不及待的躺了下来。就连晚饭也没吃一口。
像是沈静秋这样的,都睡了一天一夜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其他人除了吃饭入厕就是睡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四天,才算真正活过来。
罗隐已经上表守孝,延平帝虚情假意的一番挽留,然后就大笔一挥,同意了罗隐守孝。
沈静秋将罗老夫人身后事的花费,做了一个账目出来,交给二房三房还有罗老爷子过目。让大家都明白,银钱都花到了什么地方。二房和三房没料到沈静秋做事如此坦荡,不过账本既然送来了,自然要趁机找茬挑刺。结果找了半天,账目干干净净,半点问题都没有。二房三房都觉着牙痛,到底是账房的人做假账厉害,还是沈静秋真的没贪墨一点点银钱。而且上面所登记的不少丧葬用品,比他们所了解的还要便宜一点。沈静秋这是见鬼了吧,送这么一份干净无瑕疵的账目,有什么目的,是来嘲笑他们的无能,还是显摆她的能力。
二房同三房又是无奈又是失望。等到沈静秋问起,账目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就算心里头憋了无数的话要说,此时此刻也只能露出笑脸,恭维沈静秋几句。
沈静秋笑纳,丝毫没有谦虚。另外沈静秋还对二房宣布了一个决定,因为大家都要守孝,府中不宜大兴土木。被烧毁的二房院落重建一事会暂停下来,用围墙围起来。等到大部分人出孝后才会再次动工。
小张氏相当不满,如今住在小跨院里,各种不方便,各种逼仄。简直要将人给逼疯。她就等着二房院落重建好了,早点搬进去,这才忍耐了下来。如今沈静秋却告诉她,要暂停施工,这岂不是要让她在小跨院里住上两三年。
小张氏不满的说道:“五弟妹,你这决定也太突然,大家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我认为,院落重建同守孝并不冲突。”
沈静秋淡漠一笑,“守孝期间,最起码要做到清静无为,安心茹素。要是府中一边人来人往的动工修建院落,一边又在守孝,又如何能够让大家静下心来。总之,此事我已经决定了,无从更改。至于二嫂的问题,我都明白。二嫂嫌弃现在住的地方太过逼仄,那就请二嫂克服一下。等明后年院落建好后,届时二嫂就能搬进去住。”
小张氏问道:“五弟妹的意思,此事任谁反对也没有用,是吗?”
沈静秋点点头,“是,无论是谁反对,此事都无从更改。”
小张氏气了个半死,咬牙切齿的想要对沈静秋说出恶毒的话。可是一想到沈静秋如今的身份,在国公府内掌握生杀大权,她要是得罪了沈静秋,将来肯定没好日子过。于是小张氏又将欲出口的话全都咽了下来。最终只能无奈认命。
沈静秋满意的笑了起来,“多谢二嫂能够体谅我的一番苦心。以后二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出来。能帮的,我定不会吝啬。”
有了沈静秋这句话,小张氏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一点。心里头也算得了一点安慰。
全国公府的主子都要守孝,整个国公府仿佛都因为守孝而陷入了寂静中。白日里,全府上下都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一点点稍显刺耳的动静,更看不到热闹的气氛。迎接宾客的花厅也都闲了下来,在花厅伺候的下人,除了每日打扫卫生外,个个都无所事事。门房也没什么事情干,个个闲得发慌,却还不能偷懒。
沈静秋每天以读书写字作画教授朝哥儿来打发时间,罗隐也有自己的消遣,要么下棋,要么作画,要么翻看从兵部借来的作战资料。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平静又安心。唯独让罗隐不满的就是,因为守孝,他必须同沈静秋分房睡,以免擦枪走火。
好几次罗隐一见到沈静秋,那眼睛都在发绿,真想一口将沈静秋吃下去。猛地抱住了沈静秋,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蠢蠢欲动,想要将沈静秋压在身下狠狠的来一次疯狂的欢乐。可是每次情动,每次衣衫脱掉一半的时候,都被更为理智的沈静秋叫停。害得罗隐怀疑自己终有一天会得阳痿。
见罗隐的眼睛都发红了,沈静秋赶紧溜掉,不敢在罗隐身边多做停留。这种刺激三天两头的上演一次,罗隐大呼受不了。干脆只等沈静秋陪着朝哥儿的时候,他才过来看望沈静秋。两人说说话,聊聊京城内的局势,宫里面的情况。有朝哥儿陪在一旁,罗隐就算是有天大的色心,也没那个色胆敢对沈静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皇宫里,太皇太后的病情越发严重。太医们每日轮流守在太皇太后身边,周太后则是衣不解带的在太皇太后身边照顾,完全尽到了身为儿媳妇的责任。太医们异口同声的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逐渐衰老,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只能接受现实。
周太后十分疲惫,她询问太医,太皇太后还有多少日子。
太医们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太皇太后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照这样发展下去,只怕还有不好一个月的时间。”
周太后大皱眉头,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太医真是庸医无能。挥挥手,让太医们都退下,她独自一人陪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半夜的时候,太皇太后醒了过来,惊动了睡在隔壁的周太后。周太后急忙赶到床边坐下,急切的询问太皇太后的感受,同时派人去叫太医过来。太皇太后却摆手摇头,示意不必叫太医过来。她现在看着那些太医就觉着心烦意乱,恨不得让延平帝下旨赐死所有的太医。
周太后紧张的看着太皇太后,轻声问道:“母后可是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点点头,说道:“哀家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什么遗憾。若是真要说有什么心愿的话,哀家就是遗憾没能亲眼看到沈静秋那个贱人命丧黄泉。”
周太后一愣,不敢轻易接话。
太皇太后继续说道:“当初先帝还在的时候,为了一个沈静秋神魂颠倒,要生要死,做出各种疯狂的事情,将哀家气了个半死。哀家数次想要结果了沈静秋的性命,可是每次都能让那沈静秋逃出生天。老天真是不开眼,岂能让那等女子继续活在世上,迷惑男人的神智。”
“母后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儿媳就是。儿媳莫敢不从。”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目前的局势,陛下肯定不会对国公府动手,却不代表咱们不能对沈静秋这个贱人动手。哀家知道,哀家的日子不多了。太后,等哀家过世后,那沈静秋身为命妇定要进宫哭灵。你就趁着这个机会,替哀家了却最后一个心愿,直接结果了沈静秋。”
周太后大惊失色,心头惴惴不安。“母后,要是那沈静秋在宫里面出了意外,定国公府同皇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查出什么来,到时候儿媳也不好交代啊。”
太皇太后轻蔑一笑,对周太后则胆小的性子,很是无语。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都做了太后,行事还这么怕前怕后的,真是让人看不起。太皇太后说道:“你怕什么。你身为太后,谁敢动你。再说了,哀家也没让你亲自动手,你大可派人偷偷将沈静秋给宰了,装作意外的样子。如此一来,事情解决了,也没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周太后很是犹豫,她本人同沈静秋并没有什么过节,至于疏远国公府,她也不过是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去办,心里头的真实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总归,周太后的性子比较软绵,她不想沾染上国公府这样的麻烦。那会使得她的处境变得很被动。只是太皇太后最后的心愿,而且她也习惯了听从太皇太后的吩咐,因此她也没有反抗的胆量。于是周太后低下头,轻声说道:“母后的心愿,儿媳一定会替你完成。”尽管心里头不愿意,她还是做出了这个承诺。
太皇太后欣慰的笑了。她知道一旦周太后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这一次,沈静秋别想再好运躲过去,她就是死,也要瞪大了眼睛亲眼到看沈静秋伏诛,唯有如此,她才能瞑目。太皇太后得到承诺,带着笑容昏睡过去。
周太后看着太皇太后的睡颜,心情格外沉重又复杂。她不明白,为什么太皇太后对沈静秋的执念这么深,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太皇太后的要求。她有一种预感,沈静秋肯定不会死在她的手上。具体会死在谁的手上,她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周太后带着满腹的疑问和自我怀疑沉沉的睡去。
太皇太后已经彻底陷入昏睡中,太医宣布,太皇太后已经药石无效,如今只是在熬日子。
延平帝同罗皇后一起来看望太皇太后,亲耳听到太医这么说,延平帝当即发了极大的脾气。要不是周太后同罗皇后拦着,延平帝肯定会将负责给太皇太后治病的太医砍头。就算如此,几位太医也被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有那年老体衰的,当场被吓得昏了过去。
延平帝沉着脸,看着床上躺着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过世与否,对延平帝来说,不过是户部往外掏银子的问题。之所以摆出这么个态度出来,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他要让天下读书人都知道他的孝心,他的仁义。延平帝捏紧拳头,他立志做一个得道明君,区区演戏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同仇人同床共枕,他也丝毫不惧。
延平帝起身,对罗皇后说道:“皇后就留在这里,替母后分忧。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即刻禀报朕知晓。”
罗皇后躬身应是,“陛下放心去吧,这里有臣妾守着,肯定出不了大事。”
延平帝颔首,起身离去。
宫女内侍都自觉的退到外间候命,屋里就剩下周太后同罗皇后以及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后。罗皇后关心的询问周太后,“瞧着母后的气色不好,可是这些天没有休息好。不如母后回宫休息,这里就让儿媳代劳吧。”
周太后摇头,脸色苍白,眼神疲惫,眉宇间还带着深沉的忧虑。罗皇后一眼就看出周太后有心事,她不能直接询问,只能旁敲侧击,希望能够得知周太后究竟在担心什么。
周太后说道:“不了,等哀家累了的时候,会去隔壁偏殿休息。”
罗皇后情真意切的说道:“母后这样,让儿媳如何自处。母后,身子骨要紧,可不能为了照顾太皇太后就累坏了身子。如果母后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如交给儿媳去办。儿媳一定不会辜负母后的一番教导。”
周太后笑了笑,“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哀家一直都知道。不过太皇太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无论如何,哀家都要送太皇太后最后一程。行了,你不用劝哀家,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清楚,还撑得住。”
罗皇后叹气,“那儿媳就陪着母后。母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