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都是我不好!当日就不应该让你自个儿走!”傅采芙坐在床沿。虽然这件事与她无关,但发生意外的人却与她这般密切相关,傅采芙知道这件事之后,简直吓得魂都丢了。旁边的傅采蕴瞧着倒是比她还淡定一些。
“有惊无险,我这不就安然无恙么?”这场面突然变得很诡异,受害者反倒开始安慰受害者亲属了。
之前傅卓林也陪了她坐了许久,傅采蕴看得出,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傅采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责。有哥哥在旁边陪着,傅采蕴的心情已然平复了许多。现在才反过来叫傅采芙别太担心。
“五妹妹,我一定会动用我所有的关系帮你查出这个真凶!”与傅采芙一同前来慰问的傅卓琛义愤填膺的样子真是逗笑了她。那可是未来的秦王妃呢!怎么着也得保护好不是?
“你放心,我会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那个害我的人会落个什么下场。”虽然傅采蕴的双眼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无神,但她的眼睛来回看着傅卓琛与傅采芙,却是透着几分坚定。
说怕,其实傅采蕴还真的怕。虽然她在参加荣郡王与郡王妃婚宴时就曾经收到茉莉递过来的密信,知道了有人要冲着自己来,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如若魏王没有事先收到消息,如若她真的毫无防备地上了那辆马车……她甚至都不敢想下去。
确实让人心有余悸。
惊骇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深深的愤怒。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要这样恶毒,要将自己往死里整。要是毁掉一个姑娘家的清誉……那跟毁掉她的一生,也当真是没有什么差别了。
不管用尽什么法子,她都要将那个幕后真凶揪出来!她要亲眼看着真凶绳之于法!
荣郡王的母亲刘王妃不久前携了新进门的儿媳妇荣郡王妃一同来了英国公府,由于慧阳郡主是在离开了荣郡王府后就遭到毒手的,为表诚意,刘王妃带着儿媳妇,带了不少厚礼到国公府来看望傅采蕴。
但傅采蕴到底没在荣郡王妃眼里看到多少惋惜抱歉。
那一瞬间,她对荣郡王妃起了疑心。说到底,自己都是进了荣郡王妃的屋里才开始觉得不适,荣郡王妃确实嫌疑很大。但仔细一想,荣郡王妃虽然与自己不和,但看着也不像是一个会耍阴招的人。莫非她嫁进郡王府还不懂收敛么?
虽然心存疑虑,傅采蕴还是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文昌大长公主。反正这种事让刑部来查,应当比她查要好吧?
这些天,英国公府多了些许客人,其中就有魏王妃。
太后也送了些东西到公府里来,还让人传话若是慧阳郡主恢复好了,便入宫来见她。
魏王妃在傅采蕴的屋中坐了许久,两人将屋中的丫鬟们都屏退了,没有人知道她们俩在里头谈了些什么。
但见魏王妃离开时,傅采蕴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两人言笑晏晏,看着倒是亲密得很。
***
当大理寺的人找上了荣郡王府,要请荣郡王妃到大理寺一趟,荣郡王妃还是满腹疑惑,不知所以然。但到了大理寺,见到易安县主亲笔写下的状词,她这才知道,连自己都身不由己地被卷进这桩事件里头!
不得不说,出了这样一档子事,荣郡王妃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她都不想让傅采蕴那么轻轻松松地得到。现在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不然自己遭了那么多的罪都得不到秦王妃这个位置,就让那个人得来全不费工夫?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是发生在自己新婚之日,大理寺少卿想要请她过去也是情有可原。但等她踏入大理寺之后,荣郡王妃真是傻了眼了——她竟然被当做了那个下手的人!
“慧阳郡主断定,她是在郡王妃的房中被下了药。根据慧阳郡主的证词,当时屋中只有郡王妃与令妹。本官请了令妹到大理寺来,这是令妹的证词。”
荣郡王妃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呆呆地接过了易安县主的证词,整个人登时就石化了。她那好妹妹,一母所出的嫡亲妹子……竟然诬告她!
虽然易安县主没有一口咬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荣郡王妃,但她的证词已经接近于要将自己往死里逼了……什么她与慧阳郡主一直不和,什么在她房间里看到什么白色粉末……那一字一句,简直都是在明示暗示地说这药就是自己下的。
那一刻,荣郡王妃真想亲手将那份证供撕得粉碎。
与自己的粗枝大叶不同,易安县主从小心思缜密,比自己要小心许多。荣郡王妃明白,若她能够说出在自己房中见过白色粉末,那便真是有。
假若傅采蕴说的是真的,下药的凶手真在自己和易安县主之间,那凶手是谁荣郡王妃自是心知肚明。
看来易安县主早留了一手,就怕东窗事发,因而早就在她房里埋好了自己的解药,她的毒、药!就怕祸患到了自己身上,好准备祸水东流!
自己一向胆大妄为,仗着有爹爹撑腰,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妹妹不同,易安县主比自己胆小多了,这样一个妹妹,荣郡王妃还真的不太看得上眼。襄阳王妃为襄阳王诞下三个孩子,她有一个亲弟弟与亲妹妹。弟弟还小,但显然比较像自己与父亲。而妹妹胆小懦弱,印象中,她总是喜欢缩在自己的身后。虽然荣郡王妃也为这个妹妹出过不少头,但在她心里,并不那么看得起她。
而现如今,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姑娘,再次发挥了她懦弱的鼠辈性格,一出了事,就全往自己身上推?真是让人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
但她说的话,别人能信么?她与慧阳郡主不和,而且自己从不掩饰,想来总会有些人知道。她想要害慧阳郡主,动机看起来是有了。而易安县主跟慧阳郡主在荣郡王府有说有笑,这也是所有人看到的。
荣郡王妃率性而为,做事冲动不顾后果,这在皇都并非什么秘密。而易安县主腼腆胆小,谁又会觉得这样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姑娘会干下这么胆大包天的事?
可一切都与事实恰恰相反,正是那个看起来腼腆实则阴毒的易安县主,拿了自己的亲姊来做替死鬼背黑锅!易安县主想来也是将这种世人的眼光与偏见利用得淋漓尽致,导致现在自己人证物证俱在,就是想要如何申辩,也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上天似乎很喜欢与自己开玩笑,自己的前程被毁了还不够,自己的妹妹还要补一刀,逼自己跳下深渊!
大理寺的人说得很清楚了,就算自己死活不认,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要入她的罪,并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自己的夫君荣郡王是个遗腹子,也年轻得很,什么经验人脉都不多,想要靠他卖人情,上下打点疏通,好为自己脱罪,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
光启帝一道旨意压下来,大理寺自然是想尽早揪出真凶的,这件事就是皇帝陛下也在关注着,与皇帝相比,荣郡王简直不值一提。
这对于荣郡王妃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她到底也是刚刚嫁作人妇的十五六岁的姑娘,比起在之前哭成泪人的易安县主,荣郡王妃也不过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罢了,虽然这襄阳王府一家子没一个能够让人看上眼,但硬要这样论起来,荣郡王妃到底要比她那胞妹强些。
好歹她足够光明磊落,不耍阴招,就算是落得这样一个不好的下场也咬咬牙扛下来了,也没听她干出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笑话,继续丢人现眼。
果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傅采蕴觉得,跟她的妹妹一比,荣郡王妃也没那么让人反感了。
毕竟一个只是对自己吹胡子瞪眼顶多心里腹诽了她不知道多少遍,对她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另一个则是亲自动手要害死自己。相较之下,前者总会可爱一些吧?
傅采蕴坐在后头,听得也差不多了。她看了何总管一眼,何总管在文昌大长公主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是个何等精明的人?他立马就心领神会地出去,跟外头的冯大人低语了几句。
冯大人转向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仍然不肯认罪的荣郡王妃,“郡王妃,慧阳郡主请郡王妃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
这几日,易安县主都有些心神不宁的,看起来总有些魂不守舍。襄阳王妃看着倒是奇怪,怎么小女儿自打从荣郡王府回来,就这样一副怏怏的样子?
终归是自己的女儿,襄阳王妃也知道这个女儿心里好像有什么藏着掖着。但自幼易安县主就事事都喜欢跟自己的母亲讲,这一回,易安县主却什么都不说,看着就叫人心疼。
在荣郡王妃回娘家的时候,襄阳王妃特地问了大女儿易安县主是否在荣郡王府受了委屈,但荣郡王妃只说没有。
哪知此时此刻,易安县主躲在房中,肠子都悔青了,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呢。
当日那个人可不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易安县主脸色惨白,死死地捏着帕子,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了。
要是她知道,给慧阳郡主下药竟然是要做这般歹毒的事,竟然是要毁掉慧阳郡主的清白,那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这个帮凶啊!
易安县主并不如襄阳王妃这般闭塞,也有些交好的郡主和贵女。虽然她跟慧阳郡主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但慧阳郡主的大名她是听过的。这个郡主有英国公府做靠山,还是太后钟爱的外孙女,绝对不是个可以随便惹的人。
现在出了事,易安县主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便是连皇帝都下令要彻查此事了……
冷……她只感觉到一种寒彻入骨的凉意。
自己当初怎么那么头脑一热,干下了这等蠢事呢!现在真是追悔莫及了!都怪那个说客太厉害,知道自己的软肋和弱点,懂得投其所好,将自己迷得团团转的,一时头脑发热就应下来了!懵懵懂懂地就做了别人的棋子!
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后果那么严重!当时那个人只同自己说,慧阳郡主曾经教训过她,她不过是想要下点药,让她难受几天而已,而且这药无色无味,也查不出源头,只要自己死活不认,等慧阳郡主身体好了之后查不出什么来,不就不了了之了么?
反正这药也害不了人命,过几天就痊愈了。易安县主还以为是巴豆一类的泻药呢。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这样借刀杀人,竟然要将慧阳郡主迷昏,然后把她不知劫到哪儿去!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慧阳郡主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己或许还有条活路走……要不然,要不然真是爹娘都救不了自己!
从长姐的事情可以看出,其实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自己和端和郡主想的这般无所不能。就算他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的上头,还有一个人。
而他上头这个人,很显然是愿意让事情水落石出,揪出真凶严惩不贷。
长姐落得这样的下场,嫁给那个猪头一样的荣郡王。这件事就可以佐证,她那伟岸的父亲,在真正的皇室血脉面前还是得低头。
就算被封了异姓王又如何?到底不是姓穆的,有些东西就是差了些。
在王府中最受宠的大姐尚且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她呢?这就是易安县主担心的事。她并不比荣郡王妃小多少,她也快到了该定亲的日子了。她是王府的嫡次女,品级也比荣郡王妃要低,因而夫家应该也会差些。
本来想着姐姐能高嫁入皇室,自己也差不到哪儿去。现如今自己明显是被荣郡王妃的任意妄为连累了,连择夫家也择得艰难了些。这忧虑,她曾无意中听襄阳王妃提到过。
正是荣郡王妃被赐婚的事,让整个皇都也知道了,襄阳王也并非如此得圣心。他想要拿捏七殿下,却反而被七殿下将了一军,闹了个满城皆知的大笑话。
这叫易安县主如何能安心!别说是姐姐了,那个荣郡王就是自己都看不上眼,如若自己要嫁给比荣郡王还不如的人……易安县主觉得自己真的是前路一片灰暗了。
万般无奈之下,有人说可以允诺给自己一个好的夫君,那真是一下就戳中了易安县主的心思。
那个人是易安县主在别的姑娘家的茶会上认识的,似乎是当时举办茶会的定忠伯嫡长女的刚出嫁的表姐,而这个表姐口口声声称自己与慧阳郡主有些隔阂,但因为身份不够,整治不了慧阳郡主,但又实在憋不住这口气,这才请她帮忙小惩大诫。
当然,易安县主也深思熟虑过了一下,也仔细地查了查这个女人,知道她丈夫的堂兄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似乎颇受太子的重用。而她说太子也正在留心帮一些宗室寻找合适的姑娘,句句话都说到易安县主的心坎上。
“其实县主跟那些宗室配起来也是够配的,到底是襄阳王的嫡女嘛。有谁敢看低了去?襄阳王为陛下镇守边关,打过胜仗,既有功劳又有苦劳,谁不想娶县主呢?至于端和郡主,那是陛下的圣旨,谁也不敢忤逆不是?”那个人的花言巧语,听得易安县主这样的一个阅历不足的小姑娘心花怒放。
没准有人帮着在太子面前说一说,可能真的就成了?她就能够摆脱长姐的阴影了?
总而言之,易安县主经受不住诱惑,这就干了。
继而就是现在这般,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易安县主亲自验证过那药,溶在水里的确无色无味。但万一慧阳郡主疑心呢?在荣郡王妃房间走出不久她就有些不适了,万一她察觉出端倪了呢?
易安县主又是一抖。
房间里,当时除了自己,就只有姐姐了……易安县主把心一横,似是做了个什么决定。
姐姐嫁了个她这样讨厌的男人,这辈子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了。她的人生都被毁了,但自己的人生却还有许多未知之数,没准还有什么大好前程呢?何况慧阳郡主也很讨厌姐姐不是?这不也正好顺了她的意么?
反正逼得她走这一步的,也是姐姐!
于是被请去大理寺之后,易安县主就将自己做的事都往荣郡王妃身上套。幸好自己早就留有一手,将那用剩的药放在了姐姐的房间……
易安县主认为当时自己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说得连那座上的大人都动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了……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请自己去大理寺了?
易安县主真是一头雾水了。
但既然大理寺的人亲自来请,易安县主总是推辞不得,便也跟着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大理寺等着自己的竟然是慧阳郡主与荣郡王妃。
但很显然,慧阳郡主和荣郡王妃是并排坐着的,说明荣郡王妃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成为替罪羔羊。
这是出事之后易安县主第一次见到慧阳郡主,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一般。想来现在是恢复了一些,所以这才亲自过来大理寺看看情况如何。
事情有些蹊跷。按理来说,慧阳郡主看到自己那份证词,不是应该下意识地选择相信才对么?
毕竟她与姐姐互相看不惯,上次在姐姐大婚时她都尽收眼底了。她应该对自己的证词深信不疑才对呀!易安县主对此十分自信,因而她才觉得若是将一切罪责如数推到荣郡王妃身上,应该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丝毫怀疑与牵连。
更为让易安县主无法接受的是,她才刚刚准备行礼的时候,荣郡王妃径直走向自己,紧接着,她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姐姐”,荣郡王妃就一个耳光重重地甩了过来!
荣郡王妃的出手是这般重,易安县主被打得倒在地上,一边脸颊登时红了。
荣郡王妃却觉得,只抽她一个耳光都算便宜她了。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妹妹,她恨不得抽死她!
易安县主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痛,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她艰难地爬起来,仍然是一咬牙低声道:“姐姐,我知道你恨我……但、但你也不能全怪我大义灭亲……”因为不知道慧阳郡主知道些什么,大理寺查出了什么,是以易安县主不敢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起码从目下的情况来看,慧阳郡主很显然是默许姐姐的行为的。
她该说什么,才能让大理寺的人和慧阳郡主相信姐姐才是凶手,同时洗脱自己的罪名呢……
易安县主正在思考着对策,脸上就已经泪如泉涌了。
“到底是谁恨谁?你巴不得我死,我不过是抽你一耳光罢了,你说,谁更歹毒一些!小时候我也没少帮你出头,而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自己的事,敢做不敢当,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哭哭哭,就知道哭!”
易安县主被荣郡王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已是有些懵了。但这并非第一次,有时候自己做错些什么不如长姐的意,荣郡王妃就会这样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当众斥责她。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丢脸的事,荣郡王妃并不是第一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