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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穿越重生 > 君心应犹在 > 君心应犹在_分卷阅读_19
  短短几步路,崔莞走得极为缓慢,一步一步,长袖轻摆,足履无声,通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淡泊从容,宛若方才险些被捉去乱棍打死的另有其人一般。
  拢在门前的侍婢护卫见她走来,不由纷纷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崔莞就这般慢慢地走到门前,只需撩起帘子便能离开这让人窒气的帐篷,可偏偏在这时,她脚下一顿,侧身回首,看了眼仍旧一脸苍白的秦四郎,对着他身旁的楼管事清声说道:“取莱菔,捣碎留汁,双鼻各入二滴,可缓头疾。”话落,又意味深长的添了一句,“此为百里氏之法,郎君大可放心。”
  说罢,全然不在意秦四郎与楼管事倏变的面色,她转身撩起帘子,头也不回的踏出门扉。
  高大宽敞的帐篷外,一轮金乌西悬天边,欲沉不沉,一抹殷红的霞光飘散在天际,仿若美人裙裳上的华带飞髾,浮若惊鸿。
  崔莞昂起首,水眸微眯,遥望天边瑰丽潋滟的夕霞,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第六十四章 小姑子,过来罢(上)
  一阵清风拂过,崔莞方惊觉,不知何时,后背已渗出一层冷汗,清风一吹,里衬粘在身上,一片湿冷。
  方才,她已然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芙萝香气绵长确无错,然,花汁难祛一说,却是她信手拈来的胡话。
  落芙蝶之所以寻桃兮而去,实因自桃兮取出芙萝后,她便一直设法将桃兮激怒,桃兮愈是愤怒,手上的力道便愈重,被紧攥在其手中的芙萝自然被蹂躏得花叶残破,泌出的花汁沾染在桃兮手心,又怎能引不来落芙蝶。
  当然,若是此计失败……
  崔莞没有忽略楼管事那缕犹豫,亦清楚的明白,一旦落芙蝶停在她身旁,那么秦四郎是决计不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姑子,坏了他情愿自伤也要执行的计划。
  秦家四郎,看起来并非如表面那般温润儒雅呢!
  崔莞敛下心思,望了眼长空中黯色初显的霞光,慢慢吸了一口气,继而转身缓缓朝暂时栖身的牛车走去。
  一路上,营地中忙碌的家仆齐刷刷投来各种探究的目光,直到那抹单薄的身子稳稳地爬上牛车,“啪”的一声将两扇厚实的车门紧紧合上,才算彻底隔绝了那一道道叵测的眼神。
  昏暗的车厢内,崔莞靠坐在窗棂边,并未推开窗子,夕光透过窗棂落入车厢,泛起一抹淡淡的微光。
  闭了闭疲惫的眼眸,她慢慢自袖中取出那朵生事的芙萝,放至眼前细细凝望,方才一幕幕,历历在目。
  在帐篷外,弗儿即将撞来之即,她本有机会避开,却并未动身,便是隐约闻及了一丝芙萝的香气之故。
  崔莞轻轻地捻着手中的芙萝,残花缓转,面巾下的嘴角亦慢慢噙一抹淡淡的冷意。
  桃兮的怨恨源自秦四郎待她的善意,如此看来,桃兮对秦四郎定然心存倾慕,加之桃兮本是秦氏家仆,于情于理,均不会为了报复一个陌生的小姑子而暗害自家郎君。
  故而,其中定然有什么旁人不知的蹊跷。
  而入帐后,发现守在里面的人非楼管事而是陈副管事时,她心中便掠起一道模糊的念头。
  直至陈副管事大喝护卫进帐,这道似是而非念头方渐渐凝实,因为,她并未在这些护卫中看见卫临与吴姓护卫!
  从她与桃兮纷争一事中不难看出,楼管事与陈副管事并非一条道上之人,可今日,一向守在秦四郎身旁的楼管事,非但自己不见踪影,便是连心腹护卫也不曾留下……
  种种蛛丝马迹一一捋下,事实便不难猜想了。
  于是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崔莞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眼下,事情被她从中插了一手,想必秦四郎愈加头疼了罢?
  ******
  帐内,环绕的侍婢与护卫已尽数退出,便是连陈副管事也被“请”到了别处。
  现下宽敞的帐篷内仅余下秦四郎与楼管事,以及观棠弄梅两名侍婢。
  “郎君。”楼管事颇为担忧的看着秦四郎苍白中透出一缕痛苦之色的俊美脸庞,“还是请檀老来扶脉罢?”
  “不必了。”秦四郎摆了摆手,顿了一顿,抬起一双幽深的眼眸,对楼管事说道:“楼叔,去取莱菔汁。”
  ☆、第六十五章 小姑子,过来罢(中)
  “郎君……”楼管事心中一惊,“您信了那小姑子所言?”
  秦四郎清俊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随即合上眼,并未接话。
  楼管事知他甚深,加之此处前往雍城,虽不曾隐瞒寻医一事,然而真正知晓当寻何人的,唯有秦四郎本人与楼管事二人。
  百里氏,百里氏……
  他真料不到,竟会从一名庶民小姑子口中听闻到那人的信息,若能早一步得知崔莞与百里氏有瓜葛,他定不会同意郎君的计划。
  可惜,终是晚了,想必那小姑子定然看出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在此时突然透出此事……
  踌躇片刻,楼管事长叹一声,静静地退出大帐,亲自前往厨下准备。
  炊烟飘散,月轮渐显,延绵的山峦后,最后一丝夕光猛然一沉,辽阔的大地霎时笼上一片薄薄的夜色。
  用完晚膳,崔莞照旧慢慢绕着营地溜达两圈,即便对上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也全然不在意,待消了消食,她便慢慢爬上牛车,打算早点歇息。
  明日就要到达雍城了,脚下这条路能走多远,全取决与此地谋划是否顺利。
  故而,雍城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绝容不得一丝闪失!
  锁紧门窗,崔莞蜷缩在并不宽敞的小榻上,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不一会儿,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阵浅浅的呼吸声。
  一轮弦月高挂夜空,华光皎皎,倾洒万物,相较于牛车的平静安宁,大帐内的莹光却是直到圆月西悬,营地中央的篝火渐渐燃得只剩一堆半明半灭的灰烬,方彻底暗下。
  夜风习习,**无话。
  直至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沉寂的营地再度恢复原本的勃勃生机。
  许是即将到达雍城的缘故,人人眉宇间均染着一丝轻松惬意,干起活来亦是快手快脚,迅速,整齐。
  用过早膳没多久,崔莞便跟在牛车后,踏上最后一段旅程。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崔莞走累后便坐上牛车,偶尔一阵清风,吹在人身上,凉凉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恬,崔莞水眸轻眯,享受着难得的片刻闲逸浮光。
  一声又一声规律的轱辘转动声中,突然掺入一阵突兀的马蹄声,她抬眼一看,楼管事正驱着马,一路往牛车小跑而来。
  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崔莞眨了眨眸子,漫在眼底的慵懒刹那间化为了清冷。
  驾驭牛车的家仆见楼管事寻来,急忙停下牛车,楼管事也随之勒马,停在崔莞面前,温声说道:“小姑子,我家郎君有请。”
  “有劳管事了。”崔莞轻轻一笑,也不多做耽搁,跃下停稳的牛车,信步朝秦四郎的马车走去。
  明媚的秋阳将她纤细的身子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儿。
  在一片莫名的沉寂中,崔莞慢慢走到那架比所有车辆都要宽敞的马车前,整了整微皱的衣摆,略昂起下颌,朗声唤道:“阿莞见过秦四郎君。”
  话落,马车门前的帘子唰的一下被人掀开,一张清俊秀美的面容坦露在崔莞眼中,黑发如墨,眸如星,以及嘴角那一缕若有似无的温笑,不是走到哪儿都能引得花果齐飞,尖叫连连的秦四郎,还能是谁?
  秦四郎深深的看了平静如水的崔莞,嘴角轻轻一弯,搁下手中书册,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软缎,温笑道:“你过来罢。”
  ☆、第六十六章 小姑子,过来罢(下)
  秦四郎的话音刚落,四周便传来一阵细细的抽气声。
  郎君竟会与一名小姑子共乘,这,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对于众人的感慨唏嘘,崔莞全然不在意,她提起裙摆,慢慢地爬上马车。
  宽敞的马车内,临门角落里嵌着一尊镂雕云纹错金博山炉,秦四郎清俊儒雅的脸庞上噙着温润的浅笑,半倚在铺了一层锦缎的软榻上,月白的华袍与随意散在身后的墨发蜿蜒成画,衬着博山炉中袅袅飘起的轻烟……
  好一副撩人心魄的美男图!
  然,此情此景于崔莞来说,却好比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不合其耳矣。
  她慢条斯理的爬入车厢内,抬手便将半掩的车窗彻底推开,再将帘子高高挽起,别入挂钩中。
  如此一来,车厢中的一点一滴,尽数呈现在众人眼下。
  而崔莞忙碌时,秦四郎仍旧靠在榻上,静静的看着,并未出言干涉。
  一直垂首跪坐在秦四郎身后的观棠,也仿若未觉。
  直至崔莞将左右两侧的窗帘以及门帘尽数挂起,观棠方缓缓地,无声地将身子挪至摆在车厢中央的小几右侧,素手执壶,洗盏沏茶。
  清雅的茶香还未飘起,马车轻轻一晃,楼管事也爬上了马车,他并未进车厢,也不曾多看一眼,上了车便转身稳稳的坐在车架上,长鞭一挥,轻轻一喝,停滞的车队再次前行。
  相较于牛车,不疾不徐的马车显得更加舒适一些,崔莞挺直腰身,端坐在小几左侧,一缕越窗而入的朝晖映照在她的脸颊上,即便蒙着面,亦能依稀看出面巾底下那一抹精致姣好的轮廓。
  秦四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垂眸优雅地端起观棠斟好的茶盏,抿了一口,闪亮如星的眸子微微眯起,仿佛在细细品尝茶水中的甘醇。
  崔莞瞥了下观棠奉至眼前的清茶,清澈的茶水中映出一双眸光淡然的瞳仁,悠远沉静,无波无澜。
  凉风入室,吹起一室缭绕的轻烟茶香,静默片刻后,秦四郎轻轻搁下手中茶盏,突然开口,低低的说道:“陈忠与桃兮,已在破晓前被押回巴陵。”
  崔莞抬起头,静静的望着这张俊美夺目的脸庞,唇角微微一掀,淡淡地问道:“与我何干?”
  显然,秦四郎不曾料想到,崔莞竟会如此干脆的将问题跃过,原本备在心中的说辞霎时没了出处,他怔了怔,旋即轻笑回道:“也罢,此事已了,幸而未曾让你蒙冤。”
  “秦四郎君说的是呢。”崔莞似笑非笑,缓缓地探出手,端起面前的茶盏,接着凑到鼻下三寸,轻嗅,眯眸。
  行云流水般的举止,竟与秦四郎有九成相似,余下那一成,她显得更加从容一些,仿若眼前这位身着粗服的小姑子,才是马车真正的主人一般,自在得很。
  温热甘醇的茶水虽不曾经喉入腹,但扑鼻的清香,仍旧让崔莞满足地弯了弯嘴角。
  她喜茶,前世随身的香囊中总带着一些极好的茶片,或嚼或泡饮,随心所欲。
  不过,到底不是前世了。
  崔莞的手轻轻一顿,随即搁下茶盏,抬起眸,清声道:“看秦四郎君面色红润,不知百里氏一法,可好用?”
  百里氏三个字一出,车厢内的气氛刹时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悠然安逸的气氛如同秦四郎唇边温和的笑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敛下。
  少顷,他直直的盯着崔莞,认真地说道:“说罢,你想要的,是什么?”
  ☆、第六十七章 正面交锋泥压云(上)
  “秦四郎君此言,又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