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太监口气不善,明摆着要给她们这些新人一个下马威。
还没走入御膳司,便在院子里抓着个小宫女就是一痛骂:“这马蹄切得这么多,谁吃得下,是让主子吃五香鸭绒卷,还是吃马蹄酥!你问问这普天之下,哪个人能吃下!”
明明是训人的场面,魏珠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我妹妹都能吃下。”
听她这般自语,在场的杨公公、小宫女,包括五子在内,全都齐齐看向了她。
杨公公这通责骂的戏码明明是唱给这两个新来的人听的,那是要“杀鸡给猴看”,可一说到吃,魏珠首先映入脑海的是她那个吃货妹妹嫣儿。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吃不下的?尤其是马蹄,每次爹爹做五香卷,她都说要多放马蹄,就这么想着想着,边笑边脱口说了出来……
五子知道魏珠姑娘闯祸了,忙替她跪下请罪,魏珠也跟着跪下了。
杨公公自是心气不顺,可这是太子爷从宫外带来的人,他也不能张口就把这丫头轰出宫去!
一圈走下来,杨公公也是挠头,这孩子脑子不活,真是放哪都不成啊!
御膳司要管事务比魏珠所想得要宽泛得多,不仅仅只是一日三次膳食,包括主子平日里的茶点、零嘴,早上与晌午之间的补食,晌午与晚膳之间的点心,晚膳之后的夜宵都是他们份内的差事。偌大的皇宫之中,有自己小厨房的主子毕竟不多,大部分还是御膳房的事儿。
本来最让魏珠期待的是每日为主子做吃食,如今却是半步也不让她踏入御膳房。
一句话就给她的打发了:刚进宫的小宫女,想为主子备膳,哪有这个资格?
所以她就成了一个摆设,从进宫到现在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混上。
这个不准,那个不准,即不让做吃食,也不让送食盒,那怎么才能见到主子呢?
魏珠又开始开动大脑,想办法了。
晚上,她在御膳司打杂,忙活了一整天才回到新分的住处。
杨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自认看人很准,像魏珠这样的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被轰出宫去!
因此,他并没真把魏珠带入内宫宫女的住所,而是放在了御膳司中的一间简陋的杂物间里。
简陋不是重点,重点是还脏乱差!
她一边收拾一边打哈气,“好想睡啊!”
手中正拎着一把菜刀不知要往哪放呢,这时房门突然响了,然后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走了进来!
好么,原来这宫里还有歹人,难怪主子让她小心呢?
说时迟那时快,魏珠大了胆子用手中的刀指向对方,刚想大声吓退来人,谁知,手一滑,整把刀飞了出去!
丫头吓得大叫一声,捂眼蹲在了地上。
片刻的寂静之后,就听一个女儿家的声音木讷的在屋中响起:“你拿刀砍我,我还没叫呢,你叫什么?”
听到声音,魏珠这才偷偷从指缝里瞄了瞄屋里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那说话的是个女子,她先把插在房门上的菜刀拔了下来,然后将脸上的乱发缕了缕,魏这才认出来,这人不是一早被杨公公指着鼻子骂的小宫女吗?这会儿怎么跟拾荒的乞儿一般打扮了?
“你……你……”
“不用向我道歉,你之前在杨公公面前取笑我,我不想搭理你!”
“不是,”魏珠摇了摇头,呆呆的回道,“我是想问,你刚被打劫了吗?”
“我不说是不想理你了吗!”说罢,那宫女气哼哼的,在猪圈一样的杂物间里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不再做声了。
魏珠这才知道,原来这里不是间单人房啊?
这间屋子原本就是这宫女的屋子,这个宫女名叫丹杏。因性子耿直,嘴上不讨好,办事不圆滑,却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因此,在御膳司中,她一直被杨公公当作太监一样的使唤。这些都是魏珠后来听深婉姑姑说的。
这屋子跟刚被人抄了家一样,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完,魏珠只好像丹杏一般先找个地方睡下了。
第二天一起来,深婉姑姑顶门找了过来,说是人手不够,让丹杏到清元殿前赶走那扰人的蝉鸣声。
清元殿,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都知道不是什么好活才来找她的,丹杏本也是认命的,可是手中那五十条鳜鱼正在处理中,说是晚膳时要用的。姑姑走后,就听她暗自嘟哝了一声:“今天就别打算睡了……”
魏珠刚好洗完了一会要送上去的水果,便对丹杏道:“我去好了。”
“我可没逼你,我是不会谢你的。”丹杏耷拉着眼皮说道。
“好好好,不用谢我,是我自己要去的!”魏珠笑着出了御膳司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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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不好好听课?”景誉目不斜视,边说,边与正在津津有味讲学的太子太师对视,再对他恭敬的点头示意。能得太子肯定,那位老先生更加卖力那是讲得唾沫横飞,几欲断气。
景誉身边的男子正专注于窗外,似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正一脸的不解:“太子,你看窗外的大树下,那宫女在干嘛呢?”
景宏为乾王爷之子,比景誉小上一岁,每日入宫,做太子陪读。
虽然只小了一岁,可那张稚气的脸庞还是出卖了他有一颗童心的事实。如今,景宏被窗外的景色牢牢吸引住视线,越看越起劲儿。
“是在舞蹈?”景宏恍然大悟,“没错,没错,她就是在舞蹈!原来在宫中生活,不全是死板的刻守规矩,还能如此活色生香,你瞧,她跳得多好看啊?”
宫女跳舞?
还是在为太子讲学的清元殿门前?
真是可笑得离谱!
景誉难以置信的反驳道:“你是在白日做梦吧?这地方哪有宫女敢来,还敢在殿前舞上一曲……”视线随着景宏所指的方向看去,景誉的声音也逐渐削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