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失笑,又觉得他看着这嫁衣的眼神分外深长,不由拉着他到一边榻上落座,有些疑惑的问,“前几日钦州那边出事了?今夜你可要回王府去?”
嬴纵抱着她不放,“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叫我回去?也不算出事,只是些寻常军务,忙了几日也差不多了,这几日我都留在沈府可好?”
沈苏姀蹙眉,心知他是因为昨夜之事心有余悸,便默了默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你不必如此,澹台琦已死,我也没机会乱来了,怎地还要叫你看着我吗?”
嬴纵蹭着她的颈侧低笑,“不去沈府就去王府,你选。”
他蛮不讲理之时她也没有法子,沈苏姀扫了一眼那绣架一叹,“你愿留下便留下,只是明日里华庭会来,我亦要绣嫁衣的,你莫要觉得无趣便是。”
嬴纵抬眉,“你在我眼前,我又怎会无趣?”
沈苏姀心底暖然,便也不和他斗嘴,嬴纵见她笑着倚在自己怀中不语便道,“昨夜你虽然做的漂亮,可窦准眼下生死未卜,即便是醒了,若是不愿承认当年是他和焉耆相互勾结这案子还是很难有个结果,你必定十分忧心,我自然要陪着你。”
刑部是他所辖,昨夜之事他自然清楚,沈苏姀闻言眉头微蹙,口中叹道,“焉耆的那副将只说当年之事发生之时乃是有人匿名向他们递送的消息,彼时他们还不甚相信,再三派出探子才确定了九巍关无兵可守,这消息是谁递的还是未知,又是谁阻了苏阀和君临的消息来往亦是未知,窦准又是如此,实在叫人心地不安。”
沈苏姀语声愈发低,嬴纵不由将她揽的更紧了两分,稍稍一默,沈苏姀又道,“只是虽然那副将并未指出当年和焉耆勾结的是谁,可也足以证明和焉耆勾结的并非苏阀,若是苏阀和焉耆通敌,又怎会不向焉耆索要权位,又或者,怎会朝西边去而不是反身杀向君临?最后落得个如此惨烈的下场,哪里有如此蠢不可及的通敌……”
语声趋寒,沈苏姀漠然一瞬又道,“只可恨那澹台琦是个花招百出的性子。”
但凡是有心人故意刁难,一个焉耆副将的证词只怕还是站不住脚,沈苏姀心中何尝不知道这一点,然而澹台琦绝不是个好证人人选,也只能对这个副将下手,她其实也没想着只凭那一纸供词就为苏阀翻案,窦准的那句话萦绕在耳侧,当年之事到底如何,她总该有自己的法子来试一试,是鬼在作祟,还是天道不仁,她总该自己弄清楚!
见她情绪蓦地低沉,嬴纵不由有两分心疼,墨蓝色的眼底闪出两分暗色,他忽然一把握住了沈苏姀的手,语声沉沉的问,“彧儿,既然这般翻案如此艰难,何不换个法子?”
沈苏姀一愣,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法子?”
嬴纵深深看着她,大手轻轻地落在了她颊上,口中道,“旁人要你百般佐证,我却本就明白苏阀是冤枉,倘若今日大秦由你我执掌,为苏阀翻案就不过只是御案上的一道圣旨而已,你早前问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聘礼,彧儿,大秦的江山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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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很多人喜欢大战,好的,不会叫你们失望滴!
☆、130 谋反不仁,君心所求!
“旁人要你百般佐证,我却本就明白苏阀是冤枉,倘若今日大秦由你我执掌,为苏阀翻案就不过只是御案上的一道圣旨而已,你早前问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聘礼……”
“彧儿,大秦的江山你要不要?”
嬴纵的手在她颊上轻抚,墨蓝色的双眸深幽一片,分明是轻悠无波的语气,可这落在耳边的话却好似凭空响雷一般让沈苏姀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瞳微缩,她一把攥住了脸侧的大手,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嬴纵,你的意思是……”
她的语声艰涩,满是不可置信,嬴纵反握住她的手,“就是你听出的这个意思。”
沈苏姀咬了咬牙,竟然下意识的往这偏厅的入口处看了一眼,深吸几口气,一双眸子无着落的左右晃了晃,心跳加快,脑袋里的弦忽然绷紧,利的能断人之喉,她知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想到近几日他连番见了天狼军诸将,又整日里忙着钦州的军务,沈苏姀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这个想法并非今日才有,他所言不错,若今日天寰宫中的主人是他,为苏阀翻案就只是他的一道圣旨而已,可偏偏,他眼下还仅是大秦的九章亲王,而昭武帝眼下身体康健,不仅没有退位之心,更有甚者这个皇帝误会他的身世对他万分忌惮,哪怕这身世上的误会解开了呢,凭着昭武帝当年对大殿下的态度,若他要成为那天寰宫的主人,亦唯有领兵逼宫夺位一条!
心底仿佛被一把重锤砸中,沈苏姀情绪纷乱的双眸骤然抬起,“是为了我?”
目若点漆星眸逼人,嬴纵对上她的目光,抿了抿唇才道,“亦为了我自己的野心。”
沈苏姀牙关紧咬,一动不动的盯紧了他,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这样,嬴纵,你不必骗我,倘若你眼下就想要那位置,你定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他们就要大婚,起兵之事万分凶险,他不会冒这个险。
此话落定,嬴纵当下便要开口,然而话还未道出,沈苏姀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唇,摇着头语声定定道,“不可以,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走到这一步去,皇上是你亲父,再如何误会也抵不住人伦血脉,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弑父悖德。”
嬴纵双眸微狭,沈苏姀朝他靠近些,语声一时压得更低,“皇上素来有手段,要悄无声息的排兵布阵根本不可能,眼下有宁家在,有禁卫军在,有忠勇军和四方守军在,除非用上漠北,否则此番起兵并无全胜把握,便是凭着那几分运道险胜了,也必定背上谋反不仁的名头,我知你不在乎名声,可是我在乎,你是要千秋为帝的,怎能背上如此恶名!”
嬴纵看着她的眸色万分深幽,沈苏姀又道,“何况眼下还万万不到走这一步的时候,翻案自是难,我早就知道这一点,没道理为了此事值得你起兵逼宫的,倘若皇上最终不愿传位给你,倘若皇上对你动了杀心,到那个时候才是你动手之时,不能是现在亦不能为了我,这样的话往后不准再说,等到将来真到了那一日,我亲手为你挥战旗破君临!”
嬴纵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下她的手来,“彧儿……”
还要说什么,她却忽然欺身上来,环着他的脖颈递上娇唇,将他接下来的话尽数吞了下去,她又热切起来,转身覆在他身上深深的吻他,不算高明的技巧一瞬便夺走了他的神魂,嬴纵心底沉沉的一叹,只愿溺死在她身下,过了许久沈苏姀才气喘吁吁的从他唇边退开,她又主动了一回,却是清醒至极的主动,看着他唇角的莹润面上微红,倾身而下将他的脖颈一把环了住,半跪着的身子挂在他身上,侧脸深深埋进他肩窝里去,“嬴纵,你怎地就这般大胆……就……就这般的……傻……”
断断续续的话语又甜又叹,沈苏姀心中虽然经了一番纠葛震惊,所言所语却句句发自肺腑,她是不能让他为了她走到那一步的,待理智上拒绝了他这般逆天之想,心底却满满都是感动,这样大的事,这样危险要命的事,他也真能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可不是又大胆又有些傻气,嬴纵回搂着她,听着她这话面上却露不出半分笑意,墨蓝的眼底一片深沉,默了默才抚着她的背脊道,“为了你,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沈苏姀听着这话唇角一扬,忍不住在他颊上亲了亲,“我知道。”
嬴纵唇角几抿,“彧儿……”
沈苏姀见他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一叹,急急打断道,“你不必再劝,今日为了翻案你便为我起兵谋反,明日我若又生了别的心思你又要如何?大秦几家权阀倒台本就不稳当,若此时闹出乱子难保不给别人趁火打劫的机会,我等了这么多年,眼下已有了眉目,我自然是有这份耐心的,我们都要大婚了,不要横生枝节好不好?”
说到大婚,嬴纵自然不能反对,只不断的抚着她的背脊沉默,沈苏姀便在他怀中安抚的蹭了蹭,“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世上再没人如你这样待我好了。”
嬴纵闻言狭了狭眸,只道一句,“我这话,任何时候都是作数的。”
话音落定便将她打横抱起,一言不发的朝内室而去,沈苏姀见他情绪不高不由失笑,他许是早做了这般打算,却不想她不愿他如此,心中许是有些失望?沈苏姀这般想着,夜间安寝之时便待他十分亲近,嬴纵起初本不愿累她,最后却忍不住她温柔似水,到底是叫她帮他纾解了一回,沈苏姀亦有些情动,最后也不知他如何弄得,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晨,一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嬴纵淡笑着抚了抚她的脸,“睡好了?”
沈苏姀想到昨夜面上一红,点点头仍然窝在他怀中不愿动,嬴纵双眸微眯的在她唇上亲了亲,万分怜爱一阵这才慢慢悠悠的道,“华庭来了……”
沈苏姀一鄂,顿时便要起身,“什么时候来的?在何处?你怎么知道?”
嬴纵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春光盎然的起身穿衣,只缓声道,“来了小半个时辰了,眼下怕是在书房,香词挡人的时候闹出些动静,我自然听见了。”
沈苏姀闻言苦笑,“你也不喊醒我。”
嬴纵懒懒的靠在床柱之上,长手长脚的霸占着她的绣床,闻言挑眉,“你昨夜累着了,我自是要你多睡一会子,华庭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沈苏姀瞪他一眼,不多时便穿戴妥当,又洗漱装扮几下才走到床边,“我去见华庭,你再睡一会儿也好,或是起来用早膳也好,见完了华庭我就回来。”
嬴纵便将她一把拉住,沈苏姀挑眉看着他,嬴纵便下颌微扬的闭上了眸子,沈苏姀哭笑不得,倾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两下,嬴纵便满意的睁眸将她放开,沈苏姀这才红着脸走出去了,外头香词似乎等了一阵子,见沈苏姀出来便迎了上来,“公主在书房。”
沈苏姀浅吸口气定了定神,直直朝书房去,一推开门便看到一身青衫白裙的人,还未开口嬴华庭已经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口中道,“七哥也太着急了些,哪有他这样的?”
沈苏姀面上一红,强自定神走了过去,“公主今日来是因为那无名氏之事?”
嬴华庭面色稍正点了点头,“无名氏隐了这么久又出现了,焉耆那边除却一个侍卫队队长都没了性命,澹台琦不必说,还有那几个跟在澹台琦身边的也都不简单,貌似是从前焉耆的将军和重臣,眼下都一气儿死了,这事是包不住的,眼下焉耆那边虽然已经归顺,可到底还有旧势力,焉耆王那里势必要闹起来,父皇因此事大怒,已将让人追查那无名氏。”
嬴华庭说到此处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就有些深长,又道,“那无名氏倒是聪明没留下什么线索,相反的还让那侍卫队队长写了一份供词,刑部已经将那供词入案,自当是为苏阀平反的铁证之一,折子我已经递到了父皇面前,苏阀案重审便也算正式提上了议程,朝中已经就此事开始商议,相信不多时便能有个定论,就是窦准,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苏姀听到此处便点了点头,看了嬴华庭一瞬道,“此事既然有刑部按章程办,公主便将精力多放在太后那边吧,眼看着天气热起来,今年大抵也不会有琼花宴了,公主不如选个日子和太后娘娘去骊山避暑一阵?想来对太后娘娘的病亦有好处。”
嬴华庭闻言一笑,看着沈苏姀道,“怎么你有种想赶我出君临的意思?”
沈苏姀一愣,苦笑起来,“苏姀哪里敢存了这心思,只是担心太后娘娘的病。”
嬴华庭便笑着摇头,“皇祖母眼下也没三年前那般的好心情了,只怕是不愿出宫走动的,再者说这位无名氏此番算是帮了我的大忙,我自然要留在君临看着,刑部虽然做事稳妥,有些话却也只有我在父皇面前才好开口些。”
沈苏姀欲言又止,嬴华庭却已看着她道,“进来的时候看到外头来来往往皆是准备行礼车马的,怎么,是你要出门还是府中谁要远行?”
沈苏姀便一笑,“是沈君心,要出门游学。”
嬴华庭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好,小小年纪多学些东西长些见识总是好的。”
沈苏姀闻言也颔首,正想接着前头的话题继续说,可嬴华庭却已经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过来也不过是和你说一声,你自在府中制备你的嫁衣,朝上若是有了动静我自会告知与你,七哥既然在你这里,那我还是不多打扰了,先回宫了。”
沈苏姀眉头微蹙,忍不住嘱咐,“这件事公主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嬴华庭笑着应了一声,脚步徐徐的走了出去……
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的背影叹了一叹,转身回了正房,刚走到房中嬴纵便将她的手拉了住,原是早膳已经摆好,他在等她,一边问,“怎的皱着眉头?有什么不妥?”
沈苏姀唇角抿了抿,摇头,“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我早先寻个托辞本是不愿华庭在此事之上追的太紧,却不想眼下仍是执拗的很,我只担心她因此事被人算计。”
嬴纵听着此话眉头微蹙,“她乃是当朝公主,能被如何算计,倒是你,莫要太过激进暴露了身份,既然已经有了这托辞,近来便安心绣嫁衣为上。”
沈苏姀叹了叹,也不再多说的和他用膳。
嬴纵既然说要留在沈府便当真不走了,至第二日一早詹氏和沐沉便来辞行,沐沉是老早就知道沈苏姀和嬴纵定下婚期的,拜礼之时便道在冬月初六之前一定回君临,沈苏姀笑着应下,詹氏满含期待的看了她好几眼她也不动声色,末了到底是詹氏和沐沉当先走了。
沈苏姀站在窗前看着二人离去,没多时香词便来报沈君心一行已经出了府,又过了一会子又有人来报他们出了君临城,沈苏姀叹了一声,转头却看见嬴纵面上的淡淡笑意,沈苏姀没好气的横他一眼,嬴纵笑着拉她入怀,“走了便走了,那个商王对这位外司命很是有几分感情,眼下又得了个小世子,必定会厚待他们。”
沈苏姀一叹,心中虽然明白,却到底还是轻松不起来。
与此同时,城外的官道之上正前后走着四辆马车,前后跟着二十多个护卫,一副大户人家少爷出游的样子,在那当头的一辆马车之中,沈君心正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抹眼泪,通红的眸子加上那还有几分稚气的面容,怎么看怎么一副可怜模样,他软软回头朝后望,视线却被厚厚的车壁挡了住,鼻头一酸,眼泪又滚了下来,马车渐行渐远,身上有软骨散,队伍前后有护卫不说还跟着那么一位苏先生,不用想他此番是没有一点半路偷跑回去的可能了,双眸微眯,他好似能透过那车壁和这走出十多里的距离看到那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院中站着一人,白衣白裙手执长剑,舞的好似一朵盛开的白色芙蕖!
眼泪越滚越多,他手上没力索性懒得再擦了,一个人静静的哭了一会儿忽然又闭上了眸子,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他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许久才有睁开眼,那通红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寻常,清亮黑幽,仔细看又透着一丝森森的绿,定了定神,他忽然朝马车之外喊道,“来人,把苏先生请到我的马车里头来……”
话音落下,车队便停了下来,没多时马车之后便响起了脚步声,过了片刻,车帘一掀,一身青衫的沐沉走了上来,沐沉对着沈君心一拱手,“公子叫在下来所为何事?”
沈君心看着沐沉,分明稚气的面容之上竟透着两分逼人之力,然而他到底年轻,沐沉又是百般历练的,自然不会因他的目光而生怯,沈君心见沐沉不卑不亢的模样却十分满意,这才勾了勾唇道,“阿姐让先生随我回西楚,那先生想必十分厉害,既然不为臣不为门客,那我尊先生为师如何?阿姐是否说了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阿姐是如何交代先生的?”
沐沉自然知道沈君心这两日闹的脾气,眼下见他没事人儿似得便觉得有些奇怪,再见他小小年纪有这份气势又觉不寻常,不过想到他是夜氏之人便也有几分恍然,闻言便道,“在下虽然不是公子门客,可公子和主子姐弟相称,让在下为师却是不敢当,主子吩咐在下看着公子继承商王之位,待一切无虞后方可离开西楚。”
听到这话沈君心眼底便露出暖意,却是看着沐沉道,“一切无虞是怎么说?”
沐沉想了想,“自然是等公子继承了王位又能收服浮图城旧部将这王位坐稳。”
沈君心闻言便笑了笑,忽然扬了扬下颌,“可倘若我想收服的不仅是浮图城的旧部呢?”
沐沉蹙眉,看着沈君心的目光骤然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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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纵心知沈苏姀心底对沈君心还是看重的,见她如此便也再不多劝,只是继续留在了沈府陪她,伽南馆中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倒也没人知道这院子里如何了,香书仍然不知前几日沈苏姀发生的变故,只觉得嬴纵和沈苏姀神仙眷侣叫她看着十分开心,沈苏姀心底虽然乐意嬴纵陪着她,可一来两人尚未成亲多有不便,二来嬴纵也总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能天天耗在她身边,如此过了四五日沈苏姀才让他回王府了,这几日之间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待他一走沈苏姀又觉得有几分空然,想了想倒是有些不自在。
而这几日之间不仅嬴华庭没来沈府,便是孟南柯那边亦不曾递消息过来,待嬴纵刚走,孟南柯的那边的消息却是十分及时的传到了沈苏姀这里,刚听香词说了几句,沈苏姀的眉头便狠狠的皱了起来,香词见状又道,“不知怎地,这几日朝中多在议论无名氏杀焉耆使团的事,焉耆王已经向皇帝陈情,而前后一个公主一个世子都死在君临,皇帝也觉的难辞其咎,朝中除了商议怎么给焉耆王抚恤,还要商量焉耆无人继承王位今后该如何统管……”
稍稍一默,香词面色沉凝道,“那份证词,眼下算是被搁置。”
沈苏姀的心便沉沉的坠了下来,昏黄的灯影罩下,她整个人都陷在了一片阴影之中,精致的容颜之上辨不出情绪,周身的气势却有些发冷,香词站在一旁看着,半晌才轻声问道,“主子……凭您的意思,眼下咱们应当怎么办?”
沈苏姀陈墨眼底闪出两分寒芒,口中却道,“这桩旧案搁置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最棘手的,待朝上对焉耆的处置商议个结果来自然便会处置苏阀的案子。”
香词闻言眉头微松,眼底却还有几分怀疑,沈苏姀却是不愿多说,只吩咐香词留心外头的动静便又开始专注与她的嫁衣,那一副鸳鸯交颈的裙摆已经绣完,接下来乃是一副榴绽百子的绣样,沈苏姀用了四五日时间才绣出了一半,而这四五日过去,朝中依旧还在为焉耆的事情争论不休,这一日,嬴华庭一脸愁苦的到了沈府。
书房之中,沈苏姀一脸静然的为嬴华庭沏茶,只听嬴华庭道,“满朝文武百官皆是些迂腐的,小小的一个焉耆也要争论上小半个月,那供词的折子我已经递上去许久,父皇让中书门下的一众人看了,谁知那一帮老臣几眼便放下了,当真是……”
嬴华庭一脸气愤,沈苏姀不由开解,“焉耆之事事关重大,有个轻重缓急也是正常的!”
嬴华庭闻言冷哼一声,“当我看不出,苏阀当年显赫一时,他们这些人当年恐怕就眼红许久,眼下这替死人翻案又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自然没人愿意多出几分力,刑部的不得父皇的旨意便无法做个论断,偏生父皇在这个时候竟对那焉耆之事也有些拿捏不定,照我的意思,既然澹台琦已死,自然就是从焉耆王族旁宗里头挑一个出来继承便好了,说到抚恤,金银珠宝减免赋税不就是这些名目,有什么值得一大帮人议论这样久!”
嬴华庭义愤填膺,沈苏姀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想了想才道,“这焉耆之事总会落定,公主不放再等几日瞧瞧,再怎么吃力不讨好,那些人总有躲不过的时候。”
嬴华庭喝一口茶,“也只能如此了,焉耆那副将虽然将当年之事详细说了,可大秦这边的乱子却还是不清不楚,等我将当年作乱的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谁也都不放过!”
沈苏姀听着这话眉头微蹙,想了想才道,“若是此事牵连出来的人不好对付呢……”
嬴华庭眉头一挑,“这是什么话?再不好对付也要查!”
沈苏姀垂眸,语气更为轻忽,“若是查出来的人和公主有关呢?”
嬴华庭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便有些犹疑了,“苏姀,今日说话怎生总是怪怪的?和我有关的人我也并非没有查过,申屠不就是?我能查申屠,别的人还不能查了?”
说到此嬴华庭眉心一跳,“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哥哥和当年的事有关系?”
沈苏姀一鄂,嬴华庭立刻解释起来,“这怎么会?我哥哥绝对不会做诬陷重臣这等事的!”
见嬴华庭情绪激动,沈苏姀苦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误会了,我只是随便一问。”
嬴华庭蹙着眉头松出口气,“总之你无需担心,便是查到了谁我都不会心软的!二十万步天骑和苏家一族,这样大的罪孽谁敢犯便无论如何逃不脱!”
沈苏姀点着头应了,嬴华庭没坐多久便离开了沈府,沈苏姀看着她那副笃定的模样心头却是一片沉甸甸的,待看到她的背影消失,沈苏姀才回过头去问香词一句,“几日了?”
香词颔首,语声沉凝,“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