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笃定沉着,沈苏姀精致的眉眼之间更蕴着两分飞扬傲然,谢无咎看着此刻的沈苏姀,忽然有些羡慕起沐沉来,因他明白,沈苏姀对沐沉的信任和对他的信任全然不同,她对沐沉的信任深入骨髓可交托生死,谢无咎双眸微垂,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实证明沈苏姀对沐沉的信任完全没有错,整整一日在会馆之中静养,外头的银甲军并未对他们放松半刻警惕,至夜深人静,外头依旧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可没有人想到,便是在这相安无事的平静之中,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已被悄无声息的送入了沈苏姀的房中。
沐沉和香词一身黑衣站在内室,沈苏姀怔怔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清瘦少年出神,半年不见,沈君心比她想象之中长得更快,这会儿几乎和她一般身量,面颊上微微的婴儿肥已经消退,虽然仍然可见稚嫩之色,可少年棱角分明初见俊逸足可以想象等他弱冠之龄时会是如何的龙章凤姿风流无双,沈君心身上的囚衣已不再是那日里见过的血衣,可饶是如此,那领口处露出来的脖颈,那手腕处露出来的小臂之上无一不是皮开肉绽的鞭痕,沈苏姀一颗心疼的狠狠缩了一下,从前沈君心犯浑的时候不少,可饶是那般她下手也是分了轻重的,可眼下,她不舍得打的人却是让别个伤成了这般,眼底泛出两分寒光,她想去抚一抚沈君心的额头,可看着他面上的伤痕却是有些下不去手,粉拳狠攥,沈苏姀周身的气势顿时森冷起来!
沐沉和香词都明白她这会儿的心情,漠然良久沐沉才在她身后道,“属下已经替世子看过,都是皮外伤,恐怕是刘成武要逼世子承认自己身份有假用了刑,主子大可放心,世子这会子是失血过多又被关着未曾进食才晕过去了,暂且没有性命之忧,我们带的伤药都是最好的,属下为世子上外用伤药,而后再喂世子吃下补气养元的药便可。”
说着话香词已经拿了伤药出来,沐沉接在手中,沈苏姀又看了沈君心一眼便起了身,沐沉身手利落的剥了沈君心的衣服,不多时沈君心便被博得赤条条的,沈苏姀本是面对着那床榻没有回避的,了到了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倒不是她不好意思看沈君心的小身板,委实是因为沈君心身上密布着的鞭痕叫她不忍再看!
“啊……疼……”
迷迷糊糊之间,昏睡着的沈君心忽然叫了一声,沈苏姀豁然转身,便见沈君心早已疼的满头大汗,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打着颤,一双手更是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锦被,而黄褐色的膏药涂到了他皮肉翻卷流着血水的伤口上,与他本来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愈发勾起了沈苏姀心中的不忍,沐沉蹙眉看了沈苏姀一眼,语声之中也含着两分艰涩,“他们下手太重,这些伤口比我想的还要深,这药药效虽好却有些刺激,世子要受苦了。”
沈苏姀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看了看沈君心煞白的布满淤青的小脸咬了咬牙,再度不忍的转过了身去,语声狠狠道,“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人心险恶!”
话虽然无情,可那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她的不忍,沐沉沉着的继续为沈君心上着上药,沈苏姀粉拳紧攥的站着,是不是能听到沈君心倒抽一口冷气的声响,可越是到最后,沈君心发出的声响越是响,只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香词也委实看不下去,过了许久,沐沉才净了手退了开来,“主子,都好了,只怕世子明日才能醒来。”
沈苏姀转过身来沈君心身上已经盖上了薄被,只是那张小脸上仍然是大汗淋漓,沈苏姀点了点头,深吸口气问,“宫里都安排好了?”
沐沉点头,“孟先生为那替身易了容,除非十分仔细的看,不然认不出来。”
沈苏姀点点头,“好,你回去歇着吧。”
沐沉点点头从后窗离去,沈苏姀这才坐到床边替沈君心擦汗,香词在旁轻轻一叹道,“小少爷这一回是受苦了,幸亏咱们来的巧,再这么被绑两日,就算那刘成武不杀小少爷只怕他也是活不成了,主子,您别担心了,明日小少爷便会醒来。”
沈苏姀眸色微暗,“都是我的错,我将浮屠的局势想的太好,以为沐沉待半年便够了。”
香词眉头一皱欲言又止,沈苏姀已看她一眼道,“从今往后,没有小少爷只有商王世子。”
香词赶忙点头应是,沈苏姀便挥挥手着她退下。
待香词退出去,内室便只剩下了沈苏姀和沈君心两人,沈苏姀看着沈君心那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笑意一时有些发苦,“这一回你可以怪我……”
夜色已深,或许是疼的厉害,沈君心面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没过一会儿又浑身发抖的似做了噩梦,梦中还喊着疼,间或还喊着一两声“阿姐”,似一个溺水的孩童等着她来救他一般,想到这些日子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受的这些苦,沈苏姀心底早前积压下的怒火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一阵鼻酸,心底更是自责不已,哪怕已经累极还是坐在榻边一直为他拭汗。
窗外风雪呼号,室内温暖一片,折腾了大半夜,见沈君心终于安然睡去沈苏姀心中也是一松,却又怕他生出什么变故来,仍是强忍着坐在床边守着沈君心,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沈苏姀只觉得自己面上有什么在轻抚,她皱了皱眉抬手挥了挥,脸上的温热触觉却还是不曾消失,神思一震,沈苏姀赫然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猛地直起身子,双眸一睁却对上了一双水光盈盈的眸子,心底一动,沈苏姀还未来得及高兴那双眸子里已是滚下一滴泪来,沈君心赤条条的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语声嘶哑的哭喊一声,“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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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送礼物的姑娘们!感谢送票子的姑娘们!有位姑娘说沈君心腹黑的很不会被抓住,但是这次真的很惨啊~你们猜猜这前面几章有没有什么阴谋呢?
☆、004 姐弟之情,断头狠杀!!
“阿姐——”
沈君心语声嘶哑的哭喊一声,不顾身上的伤口豁然扑过来将沈苏姀一把抱了住,沈苏姀睡意尽消,眸光一垂就看到沈君心光裸的肩头上尽是伤口,她本不喜旁人触碰,更何况眼下沈君心还是没穿衣服,可听着这哭腔感受到沈君心双臂上的力道,她鼻尖猛然一酸没法子将他推开,只抬手拍了拍他背脊上没有伤口的地方,语声也有些艰涩,“还受着伤呢,先躺下,伤口若是再度裂开,受苦的可是你。”
沈苏姀语声轻柔,却惹得沈君心眼泪更是簌簌掉个不停,一双手紧紧地抱着沈苏姀就是不撒手,语声嘶哑的道,“阿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刘成武是个狼子野心的,趁父王病重之时将我抓了去,我要被他们打死了!”
沈苏姀素来注重对沈君心的教导,若是平常,沈苏姀必定不会让沈君心露出这幅可怜柔弱的模样,少不得要斥他几句让他知道如何才是男子汉该有气度,然而这一次沈君心委实太惨,还差点丢了小命,沈苏姀即便要教育他也不会是在现在,不仅如此,这几句话更将她说的满心的心疼,想到他一个小孩子被关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多少日还被毒打,更是忍不住抬手在他背脊上轻抚,口中安慰道,“不怕,现在我来了,无人可以伤你!”
当初沈君心离开之时沈苏姀纵然心中有些不舍却还是将他绑了送回了西楚,因她知道他选择怎样的路才是最好,她口中虽然对沈君心十分淡泊,可从她让沐沉跟着沈君心过来西楚便可知道她对沈君心的用心,分开的这大半年她极少过问西楚之事,为的便是剥离了沈君心对她的那份挂念和依赖早点成长做个好世子,而她总以为往后相见的机会极少,自然不必强求这姐弟情分,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大半年,她亦是压着心中的牵挂极偶尔才想起从前的事,直到沐沉回了君临她大大的松了口气之时她才明白自己对这个捡来的弟弟并非那般淡薄无情,想着沈君心已经在浮屠站稳了脚跟,她自己也对这段姐弟情分也有了个交代,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发兵十万威胁她来西楚,虽然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生了离开君临的心思,可这一路上她都在恼他的威胁,气他怒他,本想好了到了浮屠便要好好的将他收拾一番,却又不想他竟然遭了这等劫难,若是她再晚来两三日,岂不是姐弟二人便要阴阳永隔了……
沈苏姀心中越想越觉得这事是因她而起,不由得内疚万分,那边厢沈君心已带着哭腔道,“阿姐,我对不住你,我实在太想见你才闹了这发兵的乱子,阿姐我错了,阿姐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做这商王世子了,父王身子不好,若他有个什么意外,这浮屠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阿姐,我不要做世子了,我害怕,你带我走吧,带我回君临,我宁愿做个贵族公子……”
沈君心语声发颤,浑似怕极,沈苏姀心头一片酸软,面上却是一片苦笑,莫说她现在在君临没了立足之地,便是有,沈君心又怎能当真离开自己本家回去沈家呢?在沈家,沈君心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是个局外之人,而她自己又太明白无家可归的苦!
当初,她可是为了守住苏阀连命也不要的……
沉沉一叹,沈苏姀只得安抚他道,“先莫要说这些丧气话,这里是你的家,你的父王和母亲都在这里,你们刚刚一家团聚,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是夜氏人,你不懂能拥有自己的本姓是多好的事,而且……而且现在哪怕是和我回大秦,也没法做个贵公子了……”
沈苏姀这话脱口而出,全然没有意识到眼下自己对沈君心已经不同了,在她往常的意识之中,哪怕和沈君心有几分姐弟情分,可到底还隔着些什么,她会付出心力教导沈君心,会让沐沉为沈君心保驾护航,却不会想着假若自己有朝一日亡命天涯生死一线了还会带着沈君心,她不爱多管闲事,对有几分感情的人也只是做到仁至义尽,说到底她和苏瑾才是真的血浓于水的亲姐妹,而今次,她潜意识里对沈君心却已有所改变,苏瑾是她的责任她从一开始便是这个认知,现在,沈君心似乎也是她理所当然要保护的人了。
沈苏姀本是要安慰沈君心的,可没想到沈君心听到这话却更是委屈,趴在沈苏姀肩头哭道,“这里不是我的家,除了父王和母亲之外我谁都不认识,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我说话做事都不能随心随性,还要时刻提防着别人对我使坏,我不要姓夜,我要姓沈,我也不要做贵公子,阿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世上只有阿姐对我最好了,阿姐你带我走吧,我害怕,我害怕他们杀死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哪怕夜氏族人天赋异禀,可沈君心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沈苏姀经历过太多的阴暗龌龊,她太明白一个小孩子在王权的漩涡之中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中一酸,沈苏姀忽然生出两分动摇来,抚了抚沈君心的背脊方才轻声问他,“那我问你,你现在害怕不愿待在这里,那在你心底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吗?你父王对你好吗?你心底敬爱他吗?我也想让你随心所欲活的高兴,可男孩子要有担当抱负,你若是不愿留在浮屠,你父王半生的基业就要被刘成武那样的人霸占,你父王恐怕会有些失望,你愿意这样吗?”
话音落定,沈君心一抽一抽的身子忽然一僵,身子微抬从沈苏姀身前退开,满面泪痕的看着沈苏姀发起怔来,他这鼻青脸肿的又哭红了眼睛的模样当真又可怜又好笑,沈苏姀叹着气替他拭泪,给沈君心一点时间来想清楚这个问题。
某一刻,发着怔的沈君心忽然一把抓住了沈苏姀替她擦眼泪的手,“父王待我很好,开始还有些陌生,可父王对我似乎有愧样样都把最好的给我,从小到大,没有人那样待过我,他虽然病重几乎不能下床,可底下的官员都很敬爱他,我……我也十分敬重他,阿姐,我知道父王唯一的希望便是我,我不想让他失望……我……我想报仇!我……我想杀了刘成武!我……我喜欢受人拜谒的感觉,虽然我知道他们很多人都不是真心,可是我会努力叫他们臣服!阿姐,我想做个有抱负有担当的人,我想让父王母亲还有阿姐为我骄傲……我……”
沈君心越说越是激动,似乎言语无法表达,沈苏姀眼底满是鼓励和理解的看着他,因她太懂他,宽容博大阳刚坚毅的父爱是母爱无法替代的,沈苏姀十分欣慰商王对沈君心的态度,而十二岁正是她带着步天骑去西境的年纪,那个时候的苏彧亦是志向远大野心泼天的,沈苏姀前世便是千军万马的掌控者,所以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更欣赏有抱负有能力的男人,对于沈君心,她的期望是他能活的自在,可他的天赋她看的明白,她不希望他碌碌无为的将自己埋没,此刻听着他这话,沈苏姀心底既宽慰又激动却又有些担心,野心越大,将来的日子便只会更加艰难,或许还有叫人猝不及防的大起大落,还会生死未卜!
心中虽然担忧,沈苏姀面上还是欣慰鼓励的笑意,点了点头,“好,凡事顺应本心总是没错的,我知道你的天赋,既然你不想让你父王失望,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苏姀鼓励的话说完,沈君心先是眼底一亮,却又很快的暗了眸色,垂着眸子语气恹恹,“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这一次还遭了这样大的难……”
说至此,沈君心更紧的攥住了沈苏姀的手,豁然抬头一双眸子切切的看着她道,“阿姐,在别人面前我可以装的很厉害,可是我不骗你……我真的很怕……”
看着眼前的沈君心,沈苏姀心底某一处忽然被触动,双眸微闭,骤然想起了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轻轻一叹道,“你信不信,你父王也是会害怕的。”
沈君心一怔,有些不懂沈苏姀这话的意思,沈苏姀便一笑道,“这世上,没有谁不会害怕,再厉害的人遇到紧要关头心里都会没底,你眼下还小,见的事并不多,会害怕很正常,面对敌手面对上苍有所敬畏是好事,越往后你会越来越厉害,如你所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臣服与你,到时候,便不是你害怕了。”
沈君心眸光微亮,“那别人都会怕我吗?”
沈苏姀面上笑意一淡,反握着沈君心的手郑重道,“你记住,不要做一个只会让人惧怕的人,因为惧怕并不比忠诚来的可靠,有时候,惧怕反而能激起别人的野心和抗争,只有忠诚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卖命为你驱使。”
沈苏姀说这些话之时语声徐徐,无端的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沈君心眼底的泪意早已褪去,反而以一种崇敬仰慕的目光看着沈苏姀,默然一瞬,他忽然抓住了沈苏姀的手腕,“阿姐可以教我吗?阿姐可以留在浮屠吗?”
沈苏姀闻言一怔,面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沈君心眸光簇闪,眼底又生出两分水光,急切的往前一凑,语声切切道,“我身边一个信任的人也无,我只信阿姐,阿姐还要回大秦吗?阿姐留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阿姐留在浮屠我才能把这里当做我的家,否则将来与我而言这里在这里我不过也只是个外人,阿姐,你留在浮屠吧,阿姐教我如何做个让别人臣服的人,从此往后这里就是阿姐的家,我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我一定会好好护着阿姐,谁也欺负不了阿姐!”
听到那“相依为命”四字沈苏姀心头一动,看着沈君心切切的目光听着他这艰涩带着祈求的话语沈苏姀的心剧烈的动摇起来,沉默一瞬她才一笑,抚了抚沈君心肩头的墨发道,“我留下不留下可以稍后再说,眼下你还是先把衣裳穿上!”
话音落定,沈君心一鄂,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赤着身子的,那锦被已然滑到了自己腰间,整个上半身都是赤裸的,因着屋子里十分温暖才不曾发现!
面色一红,沈君心赶忙放开沈苏姀的手将锦被扯了起来将自己遮住,他这动作好似一个受了欺负的女儿家,惹得沈苏姀一阵好笑,摇了摇头起身去为他寻衣裳,不多时沈苏姀便拿了两件单衣过来,道,“自己穿上。”
沈君心红着脸蒙头倒下,自己在锦被之下窸窸窣窣好半晌方才坐了起来,伤口还在疼,这一会儿的折腾面上又起了汗意,可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怔怔望着沈苏姀等她的答案,沈苏姀眯着眸子沉思半刻,转头一看只瞧见外头已然天光泛白,心底一叹方才道,“此事容我暂作考虑,我此番来本也没有打算立刻便走,因此半月之内你可以放心。”
沈君心眼底有两分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的笑了笑,朝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时有些疑惑似得,沈苏姀这才道,“眼下是在宫外的会馆,刘成武还不知你已经被我救出来,哪怕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想到你在这会馆之中,你先养伤。”
沈君心点点头,忽然又拉住了沈苏姀的手,“阿姐,你可会怪我?”
这是再问他发兵威胁沈苏姀的事了,沈苏姀闻言苦笑一声弹了弹他的额头,“本来是打算怪的,现在你自己吃了苦头,就免了你的罚!下次不可再犯!”
沈君心朗然笑开,还未说话却又扯疼了自己的伤口,当即呲牙咧嘴起来,模样万分滑稽,沈苏姀看的有些失笑,又道,“你身上药效恐怕还未去,眼下再睡一会儿为好。”
沈君心想说自己不睡了,可看着沈苏姀一脸倦色便知她彻夜守着自己,当即便点头缩进了被子里,而后将身边锦被一掀,“阿姐,你也来睡。”
沈苏姀失笑,将那锦被为他盖好才道,“我便是要睡也不是在这里,你身上有伤,快歇着吧,我也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你安心睡,我让香词来守着你……”
话音落下,沈苏姀不做停留的转身走了出去。
沈君心看着沈苏姀的背影,眼底浓浓的都是失望!
沈苏姀彻夜未睡,香词夜间不过小憩了一下便守在了外头,此刻听着吩咐当即替沈苏姀守着沈君心,沈苏姀则到了暖阁中去小憩,此时已经天色微明,沈苏姀睡了没多久还是按照往常的时间醒了过来,简单梳洗便去看沈君心,便见沈君心已经坐在床榻之上进食了!
“阿姐!快来一起吃!”
沈君心十分雀跃,说话的声调都不同,面上的青紫亦消退了下去,隐隐留着浅淡的痕迹,沈苏姀上前扫了扫他颈子上的伤痕,沈君心便紧了紧衣领道,“阿姐不必担心,不疼了。”
早膳十分简单,见状便也坐在了他的对面,香词为她盛了一碗粥,沈苏姀便喝了一口,抬眸见沈君心精神尚好,便也明白他昨夜那模样是因为初初见她才未克制住,心底一叹这才道,“沐沉前夜入宫见到了你父王,得了你父王的谕令,我已经让人去调兵了,最多再有两日那十万大军便可归来,这两日你待在内室养伤。”
沈君心点点头,忽的挑眉,“沐沉?”
沈苏姀早前只说沐沉是苏家人,沈君心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到了此刻沈苏姀便不打算瞒着他了,便道,“是苏先生的本名,你往后唤他的真名吧,此番我还带了沐沉的弟弟沐萧,去传王令的就是他,他们兄弟二人一身的本事,我让他们往后助你左右可好?”
沈君心眸色一凝,面色又恹恹的了。
沈苏姀见状有些不解,“又怎地了?”
沈君心唇角一沉,面色颓败,“阿姐,是我没用,若非是你,父王和母亲都要被我连累。”
沈苏姀一叹,心知此番对沈君心打击有些大,便抚了抚他的发顶道,“你小小年纪本就不该承受这样多,是我不该让沐沉早早回去大秦,你放心,你的仇我来帮你报!”
沈君心眸光微亮,却是又问,“阿姐让沐氏兄弟助我,是否还是打算回去大秦呢?”
又听到“回去大秦”几字,沈苏姀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面上闪过两分暗色,她笑着道,“哪怕我决定留下,他们二人还是会助你,你放心吧。”
沈君心抿了抿唇,满脸失望的低下了头,默默的喝着粥,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得没了生气,沈苏姀见他这般心底有些发酸,却还是没法子下定决心应下沈君心,因她一旦应下,便必定会守信,而留在西楚和她的初衷是不同的——
一顿饭沉默着吃完,不多时沐沉便过来为沈君心上药,这会儿沈君心醒着,沈苏姀便回避着站到了窗前看外头的皑皑雪色,耳边时不时传来沈君心倒抽一口气的声响,却到底不曾低呼出声,不多时,沐沉净了手走到沈苏姀身后,“主子,世子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伤口都结痂了,晚间再换一道药明日伤口便会大好。”
沈苏姀点了点头,转眸便见沈君心已经穿好衣裳满头大汗的靠在床头瞅着她,沈苏姀看了他一瞬便道,“待会子写一份帖子给刘成武,就说苏氏已决定在浮屠城落脚,请他明日晚间来会馆一趟与我共商大计,再加一条,苏氏可供紫罗营军备。”
沐沉有些讶异,默了默才点头,“属下知道。”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不再看沈君心,只看着窗外问道,“外头都有什么动静?”
沐沉沉默一瞬,“世子身份有假的消息已经传出,局面有些不利,刘成武在后日午时对世子除以问斩之刑,若是后日午时沐萧未归……”
沈苏姀目光一冷,“城中应当还有一万兵马并非紫罗营,那一万兵马在何处?”
“剩下的一万兵马乃是上阳宫禁军,眼下上阳宫已经被刘成武接管,那一万禁军在城北的禁军大营之中,原来的禁军头领已被刘成武软禁,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沈苏姀点点头,“若是沐萧未按时归来,你带着世子动用这一万禁军。”
沐沉有些犹豫,“调动禁军需要王令……”
沈苏姀摇头,“王令可以假造,他们的头领已经不在,有世子出面足矣。”
沐沉闻言又回头看了沈君心一眼,“世子身上有伤。”
沈苏姀浅吸口气转过身朝沈君心走去,口中又定定道,“有伤也要去……”
沈君心并不知道沈苏姀和沐沉说着什么,看到沈苏姀朝自己走过来便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沈苏姀弯了弯唇道,“这上药见效很快,明日你便会轻松许多。”
沈君心点点头,沈苏姀又道,“你可害怕刘成武?”
沈君心闻言眼瞳一缩,急忙抓住了沈苏姀的手,道,“有阿姐在我就不怕。”
沈苏姀闻言心底一叹,点了点头,“好,明夜为你报仇!”
沈君心眉头微扬有些不解,沈苏姀便抚了抚他的发顶道,“先睡吧,你这身子得好好恢复,别的自有我呢。”
沈君心心底还有些疑惑,可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却满是信任,点了点头便滑进了被子里。
沈苏姀坐在一旁看着他闭眸,因着药效没多时便入了梦想,沈苏姀这才站起身来朝外走,沐沉在她身后跟着,刚走出内室沈苏姀便道,“沐沉,让你留在西楚辅佐世子你可愿意?”
沐沉脚步一顿,“主子何意?”
沈苏姀想了想朝暖阁去,沐沉便一路跟着沈苏姀,待沈苏姀在暖阁窗前的榻上落座方才听到她道,“你们兄弟二人年纪尚轻,何必就此蹉跎,往后就留在西楚吧,当然,我只是一个建议,最终的去留还是你们自己做主。”
沉吟一瞬,沐沉面色沉凝的问,“那主子呢?”
沈苏姀双眸微暗,“我需要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