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下沈苏姀便缴枪投降,“好好好,我……我带着宋薪!”
嬴纵满意的弯唇,低头便将她的唇擭了住,吻够了才一个翻身紧贴着压上去,低低道,“这一次完了便饶了你……”
沈苏姀心底哀嚎一声,想骂他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谁知道他这一次是多长时间啊……
一夜缠绵,第二日沈苏姀再度睡到了日上三竿,嬴纵一大早要出城去天狼军大营她是知道,因此醒来之时看到身边无人也不意外,隐隐的却听到外头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沈苏姀定了定神心底又将嬴纵暗骂了两句,眉梢眼角却皆是娇美愉悦之色,待起身走出去,便瞧见嬴湛正在手把手教卫泽练剑,二人背对着她不曾发现她起身。
嬴湛说话之时刻意压低了,“你师父睡到现在都没起床,小卫泽啊,不如你认叔叔做师父如何?你师父的功夫可没有叔叔厉害,叔叔还会兵法,还会好多,都教给你如何?”
嬴湛从小生在天家,从未想过自己收个徒弟,可是如今见到了卫泽,又见卫泽对沈苏姀十分尊崇回护,便也起了这心思,不由诱导起了卫泽,卫泽几乎是被他挟制着比划着剑招,闻言定定道,“卫泽只有一个师父!殿下要收徒弟可去找别人!”
“啧,你见过你师父的武功吗就这么坚定?”
“见过!”
“何时见的?”
“一个多月之前。”
“厉害吗?”
“厉害!世上最厉害的就是师父!”
“你小小年纪见过的人才有多少怎么就知道她最厉……谁打我?!”
嬴湛话说到一半,后脑上忽然被什么敲了一下,他手中动作一停,一转身便见沈苏姀一身白裙站在门口的廊檐之下,嬴湛面色微变,再一看掉在地上的乃是一块碎银子,唇角一搐,嬴湛笑着将那碎银子捡起来,“这个这个,拿银子打人这个习惯可不好,哦对了,我忘记了沈家很有钱,这银子就当是赏我啦……”
沈苏姀懒得理嬴湛,只朝卫泽招手,卫泽迈着小短腿跑到沈苏姀身前,甜甜的叫了一声,“徒儿拜见师父,师父早安……”
沈苏姀满意的摸摸他的脑袋,拉着他进了屋子,嬴湛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也走了进去,“明儿一早就出发,咱们具体是要去何处?西楚眼下正乱着呢!听说越靠近望京越是凶险,三拨人马都在西楚忻州堵着的,咱们可不能……”
“我们正是去忻州。”
沈苏姀一边给卫泽取点心一边淡淡答一句,嬴湛一愕,下巴要落到地上来。
沈苏姀扫了他一眼,“不是想去战场吗?去雁北关之前先去西楚见识见识,不过你若是怕了的话可以和你七哥说,他不会逼你的。”
“谁怕了谁怕了谁怕了!”
“我才不怕!此去正好!先让我拿西楚人练练手!”
嬴湛说着就走过来,从沈苏姀手中的点心盘子里抢了一块大口咬了一口,恶狠狠的样子颇有几分凶神恶煞,沈苏姀倒没什么,卫泽却是被吓得一呆,“师父,殿下怎么了?”
沈苏姀弯唇,语气柔和,“有一个此玉叫色厉内荏,意思是说一个人外面很厉害很凶悍,可是他内心却很害怕软弱,小泽你记住,将来就算你遇到了再害怕的事情也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越是焦躁越是暴露内心的不安,这样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卫泽乖乖点头,“徒儿知道了。”
师徒二人全然无视了嬴湛,嬴湛艰难的咽下口中的点心,“哼”了一声便要走,刚走到门口却碰到回来的嬴纵,见他气呼呼的样子眉一皱,“谁惹了你?”
沈苏姀听到他的身影顿时站起身来,笑道,“刚说了此去目的地是忻州他便不对劲了。”
嬴纵挑眉一瞬,看向嬴湛,“害怕了?”
嬴湛被那点心一呛,面上通红,想瞪沈苏姀一眼又顾忌嬴纵在此,不由悻悻的,“我可是大秦的皇子!我才不怕,此去定要叫西楚人看看我大秦天家之风!”
嬴纵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却是弯了弯唇,“你和我来……”
嬴纵看了沈苏姀一眼便朝书房走去,嬴湛转身跟了上,沈苏姀知道嬴纵有话要交代,便留在暖阁喂卫泽吃点心,书房之内,嬴湛悻悻道,“七哥,我真不是害怕。”
嬴纵落座在御案之前,“此番不是让你去上阵杀敌的,包括你七嫂也不会,你此去,只需要帮我盯着三个人,然后莫要让你七嫂见着血腥的场面便好了,特别是别让她去有箭阵的地方,旁的人我不放心,你莫叫我失望……”
嬴湛听着此话目光大亮,“那是当然!”
稍稍一顿,嬴湛又反应过来的问,“七哥你说盯着三个人,是哪三个?!”
嬴纵双眸微眯,语声森寒的道出三个名字!
沈苏姀送走了卫泽,一进屋子便见香书泪眼朦胧的瞅着她,沈苏姀眉头一扬,“怎么了?”
香书面色十分委屈,“主子这一次走又不带着奴婢!”
沈苏姀恍然,随即拉了她的手失笑,“此次要赶路,还要走过很多危险的地儿,你又不会武功,这一路上你怎么能受得住,你放心,我会速速归来。”
香书失落的垂眸,“奴婢知道了,奴婢若是去了就会成为主子的拖累。”
沈苏姀一叹,“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若是带你去逃难再拖累我也不会扔下你,哪怕是去玩的我也会带着你,可是这一次我亦想快去快回,你明白吗?”
香书抹了抹眼角,“奴婢明白了,是奴婢不懂事,那奴婢就留在这里等着主子!”
沈苏姀一笑,“这就对了。”
香书面上一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我再去检查检查主子的包袱!”
说着便跑走,沈苏姀便只能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摇头失笑!
一日时间过的极快,一转眼便到了沈苏姀要走的那日,依旧是香词和容飒做近身护卫,再加上宋薪和嬴湛,又有十八个嬴纵身边的精卫跟着才算,嬴纵还要安排更多的人,沈苏姀却不愿人多招眼,便十分强硬的拒绝了。
天色微亮便起身,只天色大明之时嬴纵和宁天流一行已送出了沈苏姀十里地,大婚那夜沈苏姀离开的时候想到往后和嬴纵再无可能只觉得绝望万分,这一次却是不同,她要去远足,而嬴纵会在家中等她,归期由她自己决定,时刻都有他的牵念!
“别送了,再送就要到西楚的地界儿了!”
沈苏姀驻马,忍不住催嬴纵转身,一黑一白两马儿仿佛知道即将分离,喷着气儿的耳鬓厮磨,见两马儿如此,沈苏姀和嬴纵都不由失笑。
“我会尽快归来,你亦要专心战事,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我回来有什么差错,就……”
“就什么?”
沈苏姀本想说就分房睡,奈何他两走在最前,后面还有许多人,对上嬴纵促狭的眸子,沈苏姀面上微红,“就饶不了你!”
嬴纵朗声一笑,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尽是不舍。
沈苏姀快要溺死在他的目光里头,心底哪里会舒服,牙关一咬,眼见得日头都要出来了却是当机立断的马头一摆便要走,可劲道儿还未使足嬴纵已一把拽住了她的马缰,将绝影一把拉近,一手揽过她的后颈便将她吻了住!
见视线里头的容飒等人齐齐转了头沈苏姀面色骤红,手刚抬起来想要挣扎,心底却是一酸,末了只扯住他的衣襟回应与他,嬴纵紧紧按着她的后颈辗转嘶磨,好半晌才将她放开半分,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他眼底尽是浓的化不开的墨蓝,沈苏姀微微喘着,只恨不能时间就停在此刻,两人视线胶着,无声做着告别,不知过了多久嬴纵忽然直起身子在她额上一吻将她放了开,沉声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沈苏姀心头骤然酸成一片,握着缰绳的手攥紧,深吸口气调转了马头,一鞭落下,绝影嘶鸣一声疾驰而出,香词和容飒等人连忙跟了上,宋薪朝嬴纵一抱拳头御马而出,嬴湛挥着马鞭笑道,“七哥放心吧,我一定把七嫂好好地给你带回来!”
话音落定,领着十八精卫追着沈苏姀而去!
一行人疾奔在清晨的曦光之下,嬴纵直身坐在马背之上痴痴望着,好半晌都未回神,直等到沈苏姀一行人的背影变做一个小点几乎都看不见了他面上才生出了深深的失落和怅然,宁天流打马上前,眸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既然舍不得,何必放她走。”
嬴纵仍然看着那连影子都不见了的天地相接之处,目光深长而眷恋,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宁天流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之时,嬴纵忽然道,“因我爱她。”
宁天流一怔,继而笑着点了点头。
面上柔色一收,嬴纵豁然调转马头朝城南的方向。
马鞭急落,语声低寒,“今夜便去雁北关!”
宁天流看着顷刻冷峻下来的人眸色微深,再往沈苏姀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跟上去!
时近六月,大陆之上似乎也因为酷暑的到来而焦躁起来,北魏和大秦战火不断,西楚内部更是前所未有的战乱,以西楚陵山为中轴,陵山以南三王兵力最重,陵山以北则是微生瑕一手掌控,他手握西楚亲军,安排重兵在忻州,和三王一起将陵山的浮屠大军合围了住。
浮屠大军腹背受敌进退两难,已被困了多日,而前后两方截断了浮屠大军的粮草来路,只等剩下的粮草用完,浮屠便只能拼死和一方厮杀,而另一方便可坐山观虎斗,等待浮屠和那方定了输赢再下场,浮屠即便能赢了一方,粮草不足兵马疲累之下怎能胜另一方?
沈君心遭遇了死局,这个死局却并非无解。
陵山大营之中,中军大帐之内坐满了人,左下手第一位的钱万贯皱眉喝道,“那熙王小混蛋委实奸诈!老子派出去的三拨人马都被他们挡住了!厉王和琪王已死,剩下的封王里头就数这个熙王跳的最欢!看样子这孙子是想等咱们先和朝廷干了他们再踩着咱们的尸骨去趁火打劫!王爷,咱们眼下要不要先冲杀出去?!”
话音落定一年轻将领便皱眉道,“冲杀也要有个方向,眼下往哪里冲杀呢,前后都是狼!”
话音一落,帐中气氛又是一僵,这道理人人都知道,正因如此方才是死局,众人不由得齐齐看向了主位,几月时间沈君心的身量又长高了半分,连着一月多的征战更是让他周身都染上了和年纪不相符合的沉肃,犹有几分稚气的面容之上好似带了一张谁也无法窥探的面具似得,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沈君心道,“先各自回帐吧,孟先生留下。”
孟南柯一直坐在右上首第一位上不言不语,至此方才直了直身子,其他人闻言都各自退下,孟南柯这才弯唇看着沈君心,“小王爷是何意?”
沈君心皱眉沉默,片刻之后问,“阿姐还是没消息吗?”
孟南柯的眼神便有些深沉了,顿了顿才道,“眼下大秦和北魏的战事一触即发,听闻雁北关外已经有小规模的混战了,酷暑将至,北魏士兵耐寒不耐热或许是在等酷暑过去,这个时候是大秦最紧张的军备阶段,她必定很忙。”
沈君心闻言怔了一怔,双眸微狭道,“她做了大秦的太子妃,便将我忘了吗?”
孟南柯失笑,“小王爷怎这样想,若是她将你忘了,我和二公主又怎会在这里?”
沈君心低头一笑,笑意莫测,“她的确还是记着我的,只是我已无足轻重,秦王已成为太子,她将来是要做大秦的皇后的,皇后之位啊,母仪天下好不尊荣!”
孟南柯眸色微深的看着沈君心,“小苏并非贪慕虚荣之人,她能再回大秦,全因秦……全因太子,否则只怕连大秦的领土都不会踏上,小苏从前过的太辛苦,眼下……眼下小王爷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大秦刚经了内乱现在又和北魏对上,太子很不容易。”
沈君心抬眸,表情已十分平静,“高兴,我当然为阿姐高兴,在我心中,阿姐本该只有最尊贵的位子才能和她疲惫,太子妃……极好!”
孟南柯点点头,转而说起了正题,“这战事,小王爷怎么想?”
说起战事,沈君心眸色一沉面上的平静换做了肃杀,他不再看着孟南柯,反倒是望向了帐门的方向,帐帘被风掀起,能看到外头蓝茵茵的天。
沈君心沉沉落下二字,“不退!”
孟南柯便是一叹,“不能再僵持了,营中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半月,半月之后无论我们想和谁打都没了法子,没了粮草,人家围也能将我们围死!我们是来清君侧的,后面的三王也是来清君侧的,这个局面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向朝廷投诚,退兵。”
沈君心摇了摇头,“不退……”
那话语沉着笃定,孟南柯便扬眉,“看起来小王爷已有了破局之法?”
沈君心皱皱眉,而后看向了孟南柯,“派使者向三王投诚。”
孟南柯眯眸,一时不知沈君心到底怎么打算的,眼下被两方围困,只能向另一方投诚,相较之下,西楚朝廷却是比后面那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三王更为稳妥些,只是向朝廷求和便只能退兵了,而沈君心和三王求和,别说三王疑心深重,只说他们即便接受了求和一起合力打下了朝廷那三王又怎么会留下沈君心这一脉?!
何况,沈君心自己并非不想要那皇位之人!
“小王爷此番起兵之时想要的应当是皇位,若是此刻向朝廷求和退兵,便可暂保无虞将来再寻机会,可若是向三王求和,即便得了望京王爷也只能是臣!”
孟南柯缓缓说着,沈君心唇角泛起两分冷笑道,“其实我知道只凭着浮屠根本打不下来君临,微生瑕手握五十万大军,只是眼下他还未开始动手。”
这一点孟南柯又如何不知,只是沈君心起兵之时那般决绝,他只以为沈君心是怀着拼死一战的心来夺皇位的,却不想他心底也还是清楚明白且顾忌的!
“既然只凭浮屠打不下来望京,便只能借着他人之手了!我们现在退兵,后面的三王恐怕也会退兵,往后恐怕没了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何况即便我们向朝廷求和那微生瑕也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下杀手呢。”
“小王爷的意思是……”
“假装同三王求和,一起攻下望京,而后杀了三王我称帝!”
沈君心说这话之时没有半点停顿,简直就是早就想好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被围困了大半月,他一直不急不慌,却原来是……
“若是被围困个三两天就去求和他们恐怕不会相信,等到弹尽粮绝之时再求和他们才不会怀疑,三王的联盟本就不牢固,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内乱!”
沈君心说这话之时万分沉定,话语之中更是透着森森的寒意,孟南柯坐在他几步之外看着这样的沈君心心底一阵泛凉,一瞬之后方才回神,而后一勾唇,“小王爷要让我做什么呢?”
沈君心这时面色才微微一柔,“我想让先生做我的使者!”
又是做使者,可这一次却和上次去北魏嬴纵不同,前次北魏全然是想趁火打劫,分析了利弊之后北魏便可放弃,这一次,却是要去来势汹汹的三王面前。
孟南柯眯了眯眸,点头,“好,此事便由我为小王爷走一趟。”
沈君心面上露出笑意来,有了这分笑意那张面容才鲜活了几分,“整个大营之中唯有先生能言善辩睿智多才,我便只好将这事交给先生了,先生做个准备,看何时出发好些,到了这个时候,三王只怕都觉得我们撑不住了。”
孟南柯一笑,“后日便可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