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这茬,林珑就顾不上羞恼之前叶旭尧的举动,“这事儿我心里有主意,明儿二娘去一趟新宅,别的无须做,只管将香椽那一番话学给我那三叔父听即可。”
绿姨娘皱眉细思了一会儿,“这样有用吗?珑姐儿……”
“二娘只管照做即可。”林珑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躺到床上,“二娘也早点睡吧。”
绿姨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嗯”了一声。
书房里面,叶旭尧正与前来议事的郑华翰说着话,突然匪鉴掀帘子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
“有什么事?”他皱着眉不悦地问道。
“大爷,林姑娘让奴婢给您端来醒酒汤还有一些宵夜,她说您喝了不少酒,必定没吃什么东西,让您多少吃点宵夜,不然会犯胃疼。”
郑华翰在一边挤眉弄眼笑道:“真看不出来我这义妹居然如此会体贴人,叶兄,你说是吧?”
叶旭尧神色未变,也没对他的挤眉弄眼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声不吭。
那侍女半蹲在那儿颇有几分尴尬,匪鉴暗暗捅了捅她,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端到主子的面前,那侍女会意,小步上前将托盘放到叶旭尧的面前,掀开了盅上的盖子,醒酒汤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叶旭尧也没有拒绝掉林珑这份心意,真个端起碗来喝起那醒酒汤,也不去招呼一边的郑华翰,感觉到汤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放下碗接过匪鉴递上的帕子按了按嘴角,“你回去禀报林姑娘,就说我已喝了。”
“是。”那侍女忙退了下去。
叶旭尧这才看向郑华翰,“她性子一向执拗,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摆明了就是在外人面前表现恩爱的一面,郑华翰暗暗摇了摇头,这还没成亲就如此维护上,真成了亲那还得了?不过身为未来的义舅子,他对这局面喜闻乐见,叶旭尧这样做也是为了向郑家表明,他对林珑的在意远在他们想象之上。
“大家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笑话?”他笑道,“不过贝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一路都有派人跟踪,贝家母子仨的落脚处更是派了一队人把守,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贝聿私下里与苏宥武关系密切,如今送走妻儿,只怕还要出幺蛾子。”
若不是刚巧遇上贝明绯,他还没能这么快确切掌握贝家人的动向。
叶旭尧一低头就看到那空碗,之前里面还有醒酒汤,还有那几碟宵夜,想到林珑,很自然就捎带上早上才见过的贝明绯,看她那样子,与林珑关系十分密切,如果她出了事,林珑指不定要焦急如焚。
半晌,他道:“暂时按兵不动,我们私下会一会贝聿。”
郑华翰睁大眼睛,叶旭尧办案一向不讲情面,凡事都算到最尽,不然也不会接下盐务这案子,如今却一改之前的决定,临时打算轻放过贝聿。
“有什么问题吗?”叶旭尧清冷地道。
“没,没什么。”郑华翰摇头,看出他有送客的意味,识趣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叶旭尧轻“嗯”一声。
郑华翰起身告辞离去。
帘子掀起又放下,匪石进来看到自家主子没动那宵夜,于是自作主张地上前想要端下去,放了这么一会儿都有些凉了。
“放下。”
“呃?”
“我说让你放下。”
叶旭尧加重声音重复一遍,匪石这才将半端起来的宵夜放回原位。
“出去吧。”
听到主子吩咐,匪石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放平常主子哪还会吃这种放到凉的食物,真是一碰上林姑娘,原则都可以靠边站。
结果,当晚等他进去书房收拾的时候,果然看到那托盘里面的食物都被吃光了,不由得叹息主子这性子真别扭,也还真只有林姑娘才能受得了。
翌日一大早,绿姨娘思索了林珑的吩咐一宿,早早起来侍候了林珑用早膳,然后急忙就到了林刚的新宅,按林珑的吩咐,将林余氏抹黑林珑那一番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还自作主张添了几句厉害话,果然林创当即黑了脸色,顾不上呵斥她,径直急忙出了厅堂,往厢房而去。
林余氏正在梳妆,想到会给林珑添的堵,她心里一阵痛快,放下脂膏,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正要掀帘子出去,哪知看到丈夫一脸怒气地冲进来,一见到她即问:“你是不是在襄阳侯夫人面前说了些不体面的话?”
她心里一“咯噔”,莫非是?脸上却是努力镇定神色,“没有的事……”
林创看到她还要撒谎,如果没有,那个臭丫头是不会让绿姨娘过来说这么一番带有侮性质的话,想到她连女儿都没带好,顿时一巴掌甩过去,大喝,“都到了现在,你还要不承认?”
林余氏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他为了那个林珑打她?
“林珑那个臭丫头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女儿,她若是名声受损,你的玫姐儿能得好?还有正在牢里的那个,都是你给教坏了,我林家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丢不起那人。”林创仍兀自发着怒火,手指着妻子怒骂。
林余氏脑袋“嗡”了一声,捂着脸的手慢慢垂下。
“娘。”林玫与弟弟林枢就要掀帘子进来。
“出去!”林创怒喝了一句。
林玫姐弟对视一眼,看到亲娘脸上的五指印,明显是被父亲林创打的。
林枢冲上前挡在母亲的面前,朝父亲怒道:“爹,你为什么打娘?”
“玫姐儿,把你弟弟拉出去。”林创再度动怒。
林玫不敢惹怒父亲,这个家里父亲是最权威的,忙上前又拽又拉地将林枢弄了出去,临出去之际,还担忧地看了眼母亲,母亲却是摇了摇头,使眼色让她赶紧将弟弟带走。
“你怎么不想想,琳姐儿还在牢里关着呢,我就是拉不下这老脸才一直拖着,你倒好,现在把脸都丢光了……”
林玫在外面的回廊都听到父亲的震吼声,忙捂住弟弟的耳朵离去。
“二姐,娘还在里头。”才七岁的林枢不想走。
“没事的,我们进去激怒爹,才是害了娘。”
林枢到底人小,信了林玫的说辞,与她一块儿出了去。
叶家别院,林珑正尝试要下床,躺在床上几天都要发霉了,一旁的侍女忙阻止,“林姑娘,你的伤还没有好,下不得床的……”
“不碍事,我想走走。”
一个阻止,一个坚持,两人正在拉扯之时,有小丫头装扮的侍女匆匆掀帘子进来,“林姑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林珑站在床沿,看到这小丫头喘着粗气,遂道:“先别慌,顺口气再说。”
那小丫头没想到林珑如此和气,心下颇有好感,忙又道,“香椽姐姐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有位叫曹夫人的女人今儿个来拜访太太,现正在厅堂那儿说着话……”
曹周氏?
林珑一听就知道是她,嘴角不由得冷冷一撇,她那位三婶母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遂朝那阻止她下床的侍女道:“过来扶着我。”
既然上门来闹事,她自然要去会一会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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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二更,约在十点半左右。
☆、第九十三章 污蔑(二更)
正确说来曹周氏并不是正式递了拜帖求见叶钟氏的,只是等在府外拦下了叶钟氏出行的马车,叶钟氏听她提及林珑,看了眼巷子外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才让她进府里说话的。
曹周氏也不是那没见过富贵的人,她本身也会少许医术,偶尔一些大富人家的内宅妇人得了见不得光的妇人病时都是找她医治的,所以进来后倒也没有眼皮子浅的四处瞄,而是学着叶钟氏一般端正坐在椅子里。
“侯夫人,我来这儿见您,也不是为了别的,你也知道这一女二嫁实在是丢了我们两家的脸面,当然您家大业大的更是丢不起这人,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她居然骗了您说她未许婚,早在前儿,她就与我儿订了婚盟,这是当时的庚帖。”
她起身将一张所谓的庚帖递到叶钟氏面前的桌上。
叶钟氏瞄了眼上上面确是林珑的生辰八字,心底微吃惊,莫非是无风不起浪?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一哼,“曹夫人,我不知道你拿这么一张当不得准的庚帖来有何用意?我自认对自己的眼界力还是颇自信的,林珑是怎样的女子我心里有数,你若再诋毁她的闺誉……”
“侯夫人,您这是上了她的当,她与我儿早就私订了终生,这在苏州城也是有人知道的,你且派人出去打听一二,就知道我所说非假。”曹周氏一脸正色道。
每每看到林珑那间玉肤坊生意兴隆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将那银子抓到手中,昨儿林余氏来找她,两人这一合计,她当即拍板,只要林珑进不了叶家的大门,脸面尽失后,她再提亲,还不水到渠成?只怕那时候她还要感激她的不计前嫌呢?不然还有谁要她?
看着这曹周氏一脸笃定的样子,叶钟氏脸色终还是变了,能说出这话莫非真有什么把柄?林珑那张小脸又出现在眼前,她不像那种不检点的女子。
曹周氏一看这叶钟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动摇了,看到事情已经往自己预想方向而去,她一脸义愤填膺地还要再说些动摇这襄阳侯夫人的话,“侯夫人,若没有这事我又岂会来乱讲?我曹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在苏州城还是有脸面的大夫,如今我儿为了她气得染病卧床……”
听着这曹周氏的胡言乱语,香椽有几分着急,想要插话又没那资格,不停地仰着脖子看着那进厅的门,希望林珑能快点到来,不然只怕自家太太要轻信于人。
突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林家夫人到访。
叶钟氏正皱紧眉头,这时候林余氏来此又要说什么,想到昨儿就是林余氏最先提及什么药店掌柜的儿子,遂道:“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林余氏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林白氏,两人的面容都有几分着急。
林余氏一进来没顾得上与叶钟氏见礼,而是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曹周氏道:“好你一个曹老婆子,把我家珑姐儿的庚帖还回来,我昨儿去你铺子里抓药,哪知道你趁我不备,将庚帖偷了走,今儿个我若不去药铺找你,还不知道你到这儿来胡说八道毁我们家珑姐儿的声誉……”
曹周氏顿时懵了,忙给林余氏使眼色,昨儿都商量好了,她怎么一进来就变卦了?“你在胡说什么,你们林家想要一女二嫁,我曹家可不同意,了不起我们到衙门去理论,看看谁占理?”
林白氏却是不加入那一方的战力,而是朝叶钟氏行礼道:“侯夫人,这事真是我们这些个当婶母的疏忽了,本来昨儿珑姐儿的叔父催我们妯娌二人拿着庚帖再让人品评一次,好有个底儿,哪知道后来遍寻不着,最后才忆及是失在了曹家药铺内……”
这番说词是他们两房人在来时就想好的,她本不想给林余氏收拾烂摊子,这个妯娌她现在是彻底厌恶上了,以往在京给公爹奔丧时,还道她好相处,现在才知道是真人不露相。
可转思一想,林珑就快是郑巡抚的义女,人家要认这义亲也是因为缘于与叶家的婚事,万一生变于她二房半点好处也没有,遂只能急急忙忙地来亡羊补牢。
叶钟氏看着眼前这一团乱局,只觉得可笑至极,不过既然都来了,她自然还是要弄清楚的,林珑到底作派正不正?端起茶碗轻茗一口,随后慢悠悠地道:“昨儿林三夫人与我提及的药店掌柜的儿子,是不是就是这姓曹的大夫?”她的眼睛一使向曹周氏,半点也不容林余氏蒙混过关。
昨儿她不信,可今儿个却是不得不问清楚。
林余氏一时忘了这茬,昨儿一时情急加愤怒胡乱喊出来的话,现在要如何圆过去?她脸色有些难看,若真的害了自家女儿出不了牢又害小女儿嫁不出去,她就真的是作孽了,不由得看向林白氏。
林白氏也是一懵,之前在这问题上没有合过口供,现在要如何才能圆得滴水不漏?
在门外边听了一会儿壁角的林珑,看到这情形,看来自己还是得出面收拾,遂刻意放重脚步声,声音清脆地响起,“进去给侯夫人通传一声……”
“林姑娘,直接进来吧。”叶钟氏知道她故意说这么大声,就是让自己知道她过来了,也好,她也就听听她说什么,若她真的不是正派人,哪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也不能让儿子娶了她。
在这一点上,她自认还是很公正的,就尽管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林珑这才由着侍女扶着走进来,正要给叶钟氏屈膝行礼。
叶钟氏笑道:“这礼不行也罢,你的伤还没好,怎的就过来了?”
“谢侯夫人关心,这卧床几天再不起来走走骨头都要酥了。”林珑也笑得礼貌地道。
叶钟氏关心完她,自然要提到正事,“林姑娘,这曹夫人说你与她儿子认识,可有此事?”
林珑转头看向曹周氏,笑了笑,“自然认识啊。”看到叶钟氏脸上的笑容一窒,她也当没看到一般,径自又一脸正色道;“侯夫人也知道的,我家栋弟身子弱,之前一直是这位曹夫人的儿子给看的病,小女子又岂会不认识他?说起这个,还真的得多谢曹大夫,要不然只怕小女子的弟弟早就撒手人寰了。”
林栋的身子不好,叶钟氏是知道的,那单薄的身子骨儿,她看了也心疼,当时还问过他都吃什么药,是什么病,正想着等林珑与自家儿子成亲后,找个御医好好地给看看,把这病彻底医好。
曹周氏听了林珑这一番话,忙打蛇随棍上,“侯夫人,您听听,我可没有半句虚言,她与我儿早就私订了终生……”
“曹夫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林珑突然柳眉一竖喝了一声,“我行得正站得正,为何你来毁我闺誉?”
“你还敢说?”曹周氏也不客气道,“我儿子为了你都跳水明志了……”
“什么跳水明志?”林珑冷哼一声,“以讹传讹的话,你这个当娘的也信?当时你也在场,分明是曹大夫自个儿失足落到水里,现在倒赖在我身上,曹夫人你好生无理。”
“对啊,这事与我们家珑姐儿有什么关系?”林白氏立即找到话来插口,“我还没追究你毁我们家姑娘的声誉呢?”
“那庚帖……”曹周氏还想拿庚帖来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