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婆母也不是不知道这胎儿月份小哪能到处张扬?免得到时候您的宝贝曾孙小气,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担责?”叶钟氏回嘴道。
叶秦氏被这一呛,顿时吃鳖地挑不出刺儿来,随后才不甘心地又道:“那是对外人,我可是孩子的曾祖母……”
林珑漱了漱口后,这才道:“老太太息怒,那是婆母忧心您老的身子才不告诉您的,并不是拿您当外人,就怕您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这责任谁担待得起?”又朝五夫人叶彭氏屈膝,“五婶母,抱歉了……”
叶彭氏忙道:“好了好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就甭行礼了,这不吐也吐了,我能说你什么?”只能自认倒霉,林珑怀的是叶家的嫡长曾孙,她还哪有资格抱怨林珑故意吐了她一身,待会儿传遍府里,指不定老侯爷要大摆筵席呢?
“五婶母不怪罪就好。”林珑谦逊了一句,故意笑了笑。
叶彭氏的气越发不顺,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倒真的小瞧了她。
叶桂氏却是惊讶地看向林珑的肚子,记得这堂长嫂进门未及三个月,这就怀上了?这速度怎么这么快?她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不行,她一定也要这么快怀上,绝不能输给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叶王氏却是忙上前恭喜叶钟氏,看了眼林珑的屁股,挺圆翘的,果然好生养,都快要羡慕死她了。“但愿我那儿媳妇也能有尧哥儿媳妇这福气。”
叶钟氏故意瞄了一眼叶桂氏瘦削的身子,依她来看,只怕一年内能怀上也算是早的,当然她不可能说这个去呛叶王氏,攻击她没有什么意思。
侍疾一说,在林珑有孕的前提下没人再提及。
唯有在叶老侯爷得知长孙媳妇有孕,高兴得召集一家子人用膳庆贺时听闻,当即板着脸喝斥发妻,“净胡闹,你身边还缺人侍疾?那么多奴仆都是吃干饭的?一天到晚生事,果然连老三也没教好。”
因着叶明恻夫妇还在狱中,连带庶出的一干子女也没能逃出,三房现在空荡荡的,一干姨娘和通房也遣走了,更有的私下夹带银两早早逃之夭夭。因而叶老侯爷现在连叶秦氏也气上,当众更没给她好脸色看,私下说的话更是带刺的。
叶秦氏闻言,脸色大变之余回顶了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你怪我做甚?要怪也先怪你自个儿。”
“你还敢说?”叶老侯爷站起来怒斥。
叶秦氏不忿,还想要再驳嘴。
一干的儿子儿媳忙起来劝架,这两老才住嘴,不过家宴的气氛却是完全破坏了。
叶旭尧却是不为所动,侍候自家怀孕的娘子用膳,林珑也敞开肚皮吃,自从怀孕差不多三个月,她的吃量也见长了,每每都觉得饿。
叶钟氏劝完了架,看了眼儿子儿媳,顿时哭笑不得。
用完了家宴,叶旭尧本想送林珑回去歇息,叶老侯爷却是留他下来问话,他惟有嘱咐如霞和如雁要小心侍候大奶奶,再三吩咐才肯放心让林珑回南园,连林珑都笑话他啰嗦。
刚走了几步,叶田氏追了上来,与她一道乘着骡车。
“你在庄子上,我也不好去打扰,这铺子里的事务账册我现在倒是可以好好地与你说一说。”叶田氏笑道,瞄了眼她的肚子,“真没想到你这么快有喜讯。”
看着这肚子有说不出来的苦涩,她想要再怀却是音信全无,那纳回来的两个妾侍也是没有消息,急得她现在嘴里起泡,每每看到丈夫去妾侍屋里睡,她都会一夜无眠,望着帐顶眼睛发涩,却是毫无睡意。
“都是意外怀上的。”林珑道,在这失意人的面前,她也不好表现得自己很幸福,六房现在急于求子的事情,她早已听说。
叶田氏再度笑了笑,她没有动别的心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林珑一听到叶田氏说到玉肤坊又赚了多少银两,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京城的生意比苏州城好了不止一倍,这一个月的净利润是苏州城两个月也及不上的,寻思了一阵,“现在生意势头很好,我瞅着倒是适时可以扩充一下人手……”
“我也正有此意,好多货品都要预定,人手确是不足……”
骡车到达南园,林珑邀叶田氏到南园一坐。
两人谈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叶田氏才起身告辞。
林珑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丈夫回来,就先歇息睡下,后来丈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晓了。
因着怀孕,她在南园歇息了两天,期间把香椽调到别的岗位,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以素纹为首。
这日,她刚用了午膳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听到人禀报说是五夫人叶彭氏过来了,她神色一凛,“请五太太进来。”
素纹领命,出去迎这叶彭氏,一看到这五太太,自然一眼就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苗条,长相妍丽的年轻姑娘,看那穿着不似下人,心下不禁大为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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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长赐
叶彭氏一进来,看到林珑要起身相迎,忙上前按住她,“甭起来,赶紧坐着,你现在的身子金贵着呢,我这当婶母的又不是外人。”少有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林珑扯了扯嘴角,“五婶母怎么得闲到我这儿坐坐?”吩咐侍女上甜汤的空档,自然没有错过随叶彭氏进来的少女,只是瞄了一眼,她就转移目光,并不主动开口问侯这个穿得像富贵人家的姑娘。
叶彭氏也没有一下子就道明来意,而是坐到她对面,接过素纹春上的甜汤,吹了吹热气轻茗一口,果然身体都热了起来,“昨儿我就想过来瞧瞧侄儿媳妇,奈何想着你刚回来周车劳顿,所以这才迟来了,我啊是为了那天的不知情来请罪的呢,侄儿媳妇不会怪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看这叶彭氏笑得似乎颇真诚灿烂,嘴角一勾,“五婶母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这侄儿媳妇哪会跟您计较?倒是您不计较我一时孕吐吐了您一身这事,我就万分感激了。”
“侄儿媳妇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叶彭氏给了顶高帽林珑戴。
林珑笑了笑,“没有五婶母说得那么好。”摸了摸尚未凸出来的肚子,“就算我现在怀上了,归根到底还是新媳妇。”
她咬紧一个“新”字,就是提醒叶彭氏别忘了她才成亲不到三个月的事实,要做些什么也别让人戳脊梁骨。
叶彭氏微眯眼,睫毛微微一睑,就算是新媳妇又如何,一旦有孕不能侍候丈夫,再新也没有用,思忖了一会儿,她又扬着笑容道:“侄儿媳妇,你是新媳妇还有很多道理也不懂,我这当婶母哪可能袖手旁观?你现在有孕在身,恐怕在别的方面多有疏忽,顾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你。”顿了顿,“你祖母昨儿忧心得晚膳都用不好,她本想遣个人来侍候你,可上回金嬷嬷那事还历历在目,婆母还担心这次遣来的人让你不高兴影响胎儿。你也知道我这为人媳妇的总要为婆母分忧,不是?”
林珑听她要进入正题了,下意识地挺直背脊,似不在意地喝了口甜汤,“五婶母既是人儿媳为婆母操心无可厚非,不过这如果管得太宽,就不是件好事了,五婶母,您说是不是?”
她把自己拒绝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明确,就是要这叶彭氏把人带回去,别搁在这儿给她添堵。
叶彭氏装傻听不明白,径自道:“那到是,当人儿媳妇确实诸多不便,你婆母要照顾怀孕的小妾,顾不上你,我这当婶母也要帮上一帮才是。既然你祖母有这心事,我少不得要分忧解决。这不,我带了个人来侍候你怀孕,这孕事有很多需要留心的地方,可不能疏忽,一个不留神流掉了也有可能。”顿时危言耸听起来。
林珑面色一板,冷笑一声,“我怀胎不过三月,五婶母这是来咒我流产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侄儿媳妇可别想歪了。”叶彭氏忙辩驳,对于林珑歪解她的话,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
林珑把手中的甜汤往矮桌上重重一放,“五婶母想什么只有五婶母自个儿知道,我今儿个身体欠恙,五婶母还是请回吧。”朝外扬声道:“素纹,进来送客。”
她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叶彭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侄儿媳妇怎么敢这样当众扫她的面子?“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赶我走?侄儿媳妇,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一个来咒我孩子的客人,我还留来做甚?”林珑抓着这个话柄不撒手,柳眉更是倒竖,表明她绝不接受叶彭氏的任何解释。
叶彭氏气得胸部上下起伏不定,手更是暗暗打颤,“你别仗着你怀了嫡曾孙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五婶母是故意到我面前来说这些的吗?”林珑一副气恼的样子,随后忙下罗汉床趿鞋,“我们这就去找祖父评评理。”
叶彭氏一听,吓了一跳,找叶老侯爷,她就算有理也会变没理,自打知道林珑怀上后,叶老侯爷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切都以他的嫡长曾孙为重,更是到处告诉人家,他要当曾祖父了,这个老侯爷会站在她这一边才怪。
现在看到林珑的行动,她忙上前劝住林珑,不惜说了几句服软的话,“好了,好了,侄儿媳妇,是婶母说错话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我呀只盼着你这胎能安安稳稳的,再怎么着也是嫡长曾孙,宝贝得很。”
林珑本来还想闹到叶老侯爷那儿,无奈这叶彭氏转态转得快,她也惟有收起做罢,臭着一张脸重新坐下来,叶彭氏为表有错,更是亲自给她脱鞋,把姿态放得很低。
“你呀,真是暴脾气。”她忍不住还是数落了一句。
林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然道:“五婶母此言差矣,这脾气不好的是孩子,他不高兴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叶彭氏的嘴角一抽,一个连成形还没有的孩子哪懂发什么脾气?这林珑真敢说,面上还是回了一句,“孩子脾气大,可见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哪个当母亲的不喜欢听到别人赞自己的孩子?林珑也不例外,脸上这才和霁一些,“谢五婶母吉言,我不求别的,像他爹就好。”
叶彭氏的脸色又是一绷,像叶旭尧?少年状元,如今更是受到天子提携,继承祖业袭爵指日可待,这大房的嫡长子可谓风光无限,她一想起就会直泛酸水,自家儿子比起叶旭尧是差了不止一大截,但在她心目中,还是儿子更好。
违心地附和了一句,这回她可不能再让林珑牵着鼻子走了,看了眼跟她过来的少女,忙拉上前给林珑介绍,“侄儿媳妇还没见过我娘家的侄女吧?闺名叫玉琴,与侄儿媳妇同年。”又笑着牵这少女上前,“琴姐儿,还不给大奶奶见礼。”
林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看着这长相妍丽的少女盈盈在她身前行礼,“见过大奶奶。”
“不敢当,既然是五婶母家中的侄女,那自然就是表妹,不用唤我什么大奶奶。”林珑当即让对方碰了个软钉子。
彭玉琴咬着下唇看向自家姑姑,之前看林珑那气势,她就先觉得怯场了,主母太过强势,哪还有她的好日子可过?
叶彭氏却是道:“表妹二字她可当不起,实不瞒侄儿媳妇,我这侄女的亲娘是外室。你也知道这外室是不见容于家中的正妻,如今到了年龄,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夫家。正好你祖母也犯愁,五婶母瞅着与其要不知根底的外人,还不如自家人来得放心,这才把她领来。你祖母见了也是赞不绝口,才情是一等一的好,她娘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可惜家道中落,这才给我哥当了外室,可家教并未落下半分……”
林珑听着叶彭氏的话,心中半分不是滋味,拿一个外室来影射她的出身,别以为她没听明白,这不是暗地里说她能嫁到叶家来当正房娘子,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不然她林珑也就是一外室的命。
“侄儿媳妇瞅瞅,这长相真真可人,绝不会辱没了侄儿夫妇。”叶彭氏仍旧一力推销,“这侍候人的活儿她也懂,我这也是在为侄儿媳妇分忧,留她在身边暂时也不用给什么名份,等她真有造化了再说也不迟,侄儿媳妇以为呢?”
说了一大串,她也觉得口渴,喝了一口甜汤又觉得腻,不过聊胜于无。
林珑靠在软囊上,手放在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目光略含凌利,“如果我说不好呢?”
叶彭氏顿时脸色紧绷,“就算侄儿媳妇身边安排了人,那长有赐不能辞的道理,侄儿媳妇可明白?人虽是我带来的,可也是经过你祖母首肯的,这是长辈对你的关爱。”
“五婶母这不是欺人太甚?”林珑也神色俱厉地道。
叶彭氏闻言却是喷笑出声,好似林珑说了什么打趣的话一样,“侄儿媳妇果然还是太年轻,这男人你要是不安抚好了,他就要向外发展,管得太严,还要给你闹心地弄出一房外室来,还不如自个儿大方点给他安置个房里人,也好拴住他的心。侄儿媳妇,五婶母不会害你的,我也是过来人,不想看着你走弯路,到时候哭都没地儿。”
真真是道貌岸然,林珑看了真做呕,她的什么经验谈留着自个儿用即可,拿到她这儿来也不怕水土不服,“我夫君不是这种人。”
叶彭氏又笑得令人万分不舒服地道:“天下间没有猫是不偷腥的,今儿个 我既然过来了,就教教侄儿媳妇吧,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你让他身心都舒坦了,他自然就会心向于你,不然可有你受的。”
“将来会不会有我受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受,五婶母的好意我心领了……”
“侄儿媳妇。”
叶彭氏大喝一声,猛然站起来,似乎代表着正义的使者,“这人你不收,也得收下,我这当婶母的够给你面子才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这侄女也是清白人家的,不比外面的粉头妓子那样的货色好?真纳了那样的货色进门,你的脸面才全扫地呢。”顿了一会儿,语气更重道:“我再说一遍,这是你祖母赐给你们夫妇的,长有赐不可辞,你可听明白了?”
林珑的手紧紧地攥着茶碗,冷睇这站在脚踏上的叶彭氏,拿叶秦氏来压她,好一对狼狈为奸的婆媳,就这么见不得人好?真真丧心病狂。
叶彭氏也不待林珑说话,“我家下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叨扰侄儿媳妇歇息了。”抬脚要走之际,看着彭玉琴道:“好好侍候大奶奶,往后这都是你的责任。”
“侄女明白。”彭玉琴道。
叶彭氏在经过侄女身边的时候,施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能有这造化也是多亏了她这姑母,不然哪能进得叶家为妾?
彭玉琴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
叶彭氏这才满意地出去。
彭玉琴看着自家姑姑离去,再看向罗汉床上的林珑,神情略有些紧张,她上前想要给林珑捶捶腿讨好她一番,哪知道素纹横在她面前,“彭姑娘站在那儿就好,莫让我们奶奶动了胎气。”
一看到彭玉琴咬着下唇做那无辜状,她就恨不得骂一声狐媚子,又没有男人在场,做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