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没吭声,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叶彭氏硬留下来的少女,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同情她,一个要来分薄丈夫对她宠爱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假想敌。
半晌,在气氛相当不和谐当中,她发话道:“把她领下去。”
“是,大奶奶。”素纹朗声回应,上前向彭玉琴道:“彭姑娘,请。”
彭玉琴不为所动,反而跪在脚踏上,求林珑道:“大奶奶,婢妾会好好侍候您与大爷的,您就留下婢妾吧,婢妾也是那苦命人。我娘也不想给人当外室,只是当年我外祖父犯事发配边疆,她没法子要养活一家子,才不得已委屈地给我爹当了见不得光的外室……”
林珑不禁佩服死叶秦氏和叶彭氏,找了这么个女人来,她们以为她会因为感同身受而心软吗?不,就算这女人的亲娘身世与她相似,那也不会让她心软半分,淡然道;“你还不是爷的妾侍,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婢妾,往后不要再随便自称了,你的终身我可担待不起。”
彭玉琴的脸色苍白一片,进叶家为妾是她最好的出路,当姑姑跟娘这么一说,娘还没有应声,她就急忙点了头,此刻手指狠狠地抠着身上的衣服下摆,这大奶奶的不近人情,让她渐生一股怨气。
林珑不欲再看她,只是再度挥了挥手。
素纹就用力将这彭玉琴拽起来拖出去,就连她也不能成为爷的侍妾,这外来的女人最好也要死了这条心。
“爷不会看上你的,彭姑娘最好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到了外面,彭玉琴就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样子,狠狠地甩开这侍女的拉扯,昂着头讥嘲道:“你当然不可能,可我就不一定了。”
望了眼里屋,她要林珑后悔这样对她,她不过是比她命好一点罢了,如姑母所说,她并不比她差半分,往后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素纹气得身体直打冷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旋身进去里屋向林珑汇报,这个嚣张的女人不能留。
彭玉琴只是暗地里冷哼一声,也不离开地站在原地,她在等着那个真正能决定她命运的男人回来,据姑母说,这叶家世子长相俊美,又才学兼备,思及此,她不禁羞红了双颊。
一众的大丫鬟都冷眼旁观这个多出来的人,就连商嬷嬷也没有上去套近乎,只是暗地里叹息,原本这人由大奶奶亲自准备是最好的,可惜这大奶奶不听她的,这下好了,还是让人送上门来了,她松驰的皮肤下有着隐隐的兴奋,这都是大奶奶不听她劝的结果。
林珑就算小憩也没能真个睡着,屋外站着这么个人物真是让她心烦,也不知道丈夫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会儿细思他只答应过她不生庶出子女,却没说这辈子只碰她,手背掩在额上,她感到一阵乏力。
他若要个纾解的人也不一定要与那人彻夜长眠,有个个把时辰身心舒泰了照样可以回房睡在她身边,半点冲突也没有,即便是这样,她仍感到不舒服,翻了个身,了无睡意地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果然心大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可以冷眼看他纳妾的时候。
“大奶奶。”
听到素纹的声音,她翻身起来,“可是爷回来了?”
“还没呢,是郑夫人和郑姑娘过府来探望奶奶。”素纹尽忠职守地禀报。
林珑一听,虽没心思接见她们,但还是不得不应酬几句,遂让素纹请她们到暖阁坐下,她换了身衣物就过去。
重新换了条湖水蓝的衣裙,她这才心情稍好一点,轻拢秀发地迈步进暖阁,“义母与郑二姐来了,你看我回京都忙着还没得闲去看望你们,不知郑大哥的伤好些了没有?”
对于郑家母女的消瘦,她没有过问一句。
郑夫人苦笑一下,“已无碍了,听闻你有了身孕,这不我们就过来看望一番,这可是喜事,女人有了孩子在后宅就站稳了脚跟。”
“义母说的是,我也没料到会这么快。”林珑笑道,“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
“那是必然的,女人怀孩子哪个不这样?”郑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郑南珠捅了捅娘的腰侧,别只顾着寒暄这些个,快点说些正题为好,郑夫人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操之太急。
林珑似没有看到她们母女的小动作,无非又是上回那些事,好说歹说怎么她们还没有放弃啊?掩下不悦的心思,“怎么没看到三妹一块儿过来坐坐?”
“她忙着绣嫁衣。”郑南珠语带嘲讽地道。
林珑这会儿是真的被这消息吓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郑大哥和二姐都还未婚嫁,怎么让三妹先行出阁?”这不合乎常理啊。
郑夫人撇了眼女儿,又不是不知道林珑与郑西珠的关系密切,居然还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个,现在听到林珑问及,她似浑不在意地道:“有人看上她,就先让她出阁,省得她一天到晚都在忧心自己嫁不出去,我这当嫡母的也算是尽了责任,对得起她了。”
林珑呷了口温水,“不知看上三妹的是哪一户人家?我可认识?”
“只怕珑姐儿不识得,只是一般的小户人家,你也知道她身份,能有什么高门大户看得上她?”郑夫人最后又加了一句,“能得这么亲事也是她的造化。”
林珑的神色一顿,很明显这郑夫人不愿多谈郑西珠的婚事,看来找个机会问问郑西珠,遂也不没再绕着这个话题不放,不待郑氏母女说出来意,她即道:“义母,有些话我与郑二姐也说得明白了,你们要求帮的忙,我真心帮不上。”
郑夫人没想到自己舍了脸面过来,林珑仍是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怨恨,当初林珑还没出阁的时候,自己待她可不薄,怎么现在却如此寒凉?
“珑姐儿……”
“义母,你还是先带义兄和义姐回江南,等京城里这事淡了,到时候再图谋才是正道,现在是操之过急,恐怕得不偿失。”
这话确是林珑的真心话,至于听不听那就是郑家的自由了,她管不着也不想再管。
郑夫人的神色一凛,没再试图劝说林珑帮助,而是神色淡淡地吩咐她要好好安胎,争取一胎得男云云。
郑南珠卷着帕子与母亲一道起身告别,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讥嘲了一句,“珑姐儿,你太让人寒心了,人在做,天在看。”
林珑也没有动怒,同样淡然道:“没错,确实人在做,天在看。”
要不然你们郑家怎么会越混越差?这还不是做得太不人道了,连老天也看不过眼所致?
郑夫人狠瞪了眼说错话的女儿,不管如何,她都没想过要与林珑翻脸,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层关系,指不定以后能用得上呢。忙补救道:“她这几天脾气有点躁,你也别把她不经大脑的话放在心里,珑姐儿,我们还是义亲。”
表明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她是不可能与她们郑家划清界限,两家少不得还要有交集。
林珑微睑眼眉,“义母想得过多了,我身子重不方便,素纹,送郑夫人和郑二姑娘出去。”
郑夫人这才拽着郑南珠离去。
离去前,郑南珠还看了眼站在门前的彭玉琴。
双方互相打量几眼,郑南珠就随母亲下楼去。
一出了南园,郑南珠看到没有什么人在周围,低声道:“那站在林珑门前的女子是什么人?”
郑夫人心烦意乱,对于什么女子也没有多看几眼,而是随意道:“能有什么人,不外乎是别人送来的通房,那等女子你也别多看,省得脏了眼睛。”
郑南珠一听,心中暗爽,低骂一声,“她也有今天,哼,果然是现世报。”
“小心隔墙有耳。”郑夫人提醒女儿,别什么话都说出口,招祸也不自知。
“知道了,娘。”郑南珠没有什么诚意地道。
郑家这闹一闹,林珑身上的疲惫乏力也去了不少,这会儿她倒是精神许多,拿着绣样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绣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也没有什么访客到来,她也乐得清闲。
叶旭尧是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回到南园的,这两天忙得很,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妻子,他自然是感到万分歉意的,打算今儿个好好地陪她用晚膳。
他踏着楼梯上去,朝身边跟着的匪鉴道:“你且先回去吧,正新婚,莫冷落了人家。”
匪鉴愣了愣,他跟在叶旭尧身边这么些年,何时见过自家大爷还懂得关心人的?以前都是冷着一张脸,话又少,现在却是变了个样,这婚姻果然改变了一个男人。
“是,爷。”他感激地道,出来一天,自然也是想念香椽的,想必现在她也在小家等他回去用膳,心已飞,离开的脚步也快了许多。
匪石看了一眼匪鉴的背影,眼里苦涩一片。
在屋里彭玉琴听到楼梯有声响,这与侍女走路的声音不同,一听就属于男人刚强有力的步伐,一想到自己的良人就要进来,她的俏脸不由得红了红。
果然,守门的侍女屈膝唤了声,“大爷。”
彭玉琴忙拢了拢秀发,微抬眼看着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果然如姑母所说俊美非常,她忙上前去行礼,“见过大爷……”
并且算好角度假装头一晕朝地面栽下去,其实是直直地往叶旭尧的怀里撞去。
叶旭尧神色一黑,这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不知道南园的规矩吗?毫无怜香惜玉地快速后退一步,怒喝一声,“你是哪儿来的?”
彭玉琴没想到叶旭尧退得这么快,一时收势不及,又没有人给她当垫背,顿时栽到地上,撞青了额头,再及听到叶旭尧不带感情的喝问,又是委屈又是疼痛的垂泪。
暖阁里看戏的林珑发出一声“噗哧”的笑声,自然是把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好在丈夫的反应她极满意,随后这才掀帘子出来,“夫君回来了?”
叶旭尧朝妻子道:“这是哪来的玩意儿?”眼角的目光看了看那个坐在地上哭的女人。
“五婶母送来的,说是经过祖母法眼,觉得十分适合在我们这儿侍候的。”林珑扯着嘴角笑道。
叶旭尧皱紧眉头,叶秦氏这祖母越发讨人嫌。
彭玉琴这时候忙又重新屈膝,微抬头让叶旭尧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哭相,“爷,婢妾是五太太娘家的侄女,能侍候爷和大奶奶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不是有心摔向爷的,只是……只是一下午都没用膳,一时饿得慌这才会……”
暗地里指责林珑不给饭她吃,趁机虐待她,姑母说过,男人喜新厌旧乃常事,这新人比起旧人更可口。
林珑却是突然朝素纹道:“给我掌嘴。”
素纹应声,上前不客气地狠甩这个狐媚子一个耳刮子,让她乱说话。
“爷?”彭玉琴捂着脸更是哭得凄美,“婢妾做错了什么,大奶奶要这般?”
“别喊爷了,喊爷也没用。”林珑板着脸道,“我记得与你说过,不要再自称婢妾,下回再让我听到,就不止一个耳刮子。”
彭玉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林珑,顿时心下大喜,在男主人面前这样做不亚于自掘坟墓,更是楚楚可怜地看着叶旭尧,希望他能英雄救美。
叶旭尧一脸的嫌弃,“真晦气,大奶奶还有着身孕呢,你这不是在触她的楣头?匪石,再赏她一巴掌,赶紧把她带下去。”
匪石应声,这样的女人也想诱惑到爷,真是不自量力,正好他的心情欠佳,所以打彭玉琴的那一巴掌用尽了力气,这下子彭玉琴的脸肿成了老高,嘴角还有鲜血溢出,她忙看向叶旭尧,哪知正好看到他拥着林珑掀帘子进去了,这个男人的冷情让她微微打了个冷颤。
一进到里屋,叶旭尧将外衣剥下,扔到一边,朝妻子道:“怎么把这么个人留下?”
林珑一面给他拿家居服一面道:“长有赐不能辞,我还能怎样?”脸色不悦地看着他,往下一瞄,“人人都怕委屈了你那根玩意儿。”
“我怎么听着你这怨气越来越大?”叶旭尧并未因为妻子的话而动怒,在她上来给他穿衣的空档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吹着气,“哪有委屈了?你不是天天侍候着?”
林珑的俏脸红透,除了不许他真刀真枪地干,但是除此以外的任何方式她都是配合的,在庄子时二娘可没少给她说这些,她这才知道除了五指姑娘外,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当然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她也惟有拿来全用在他的身上。
这自然是便宜了叶大公子,除了初初几天不得发泄之外,之后天天都是晴天。
林珑一把将外衣甩到地上,转身两手圈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地道:“我侍候得好,你舒服了,外面那个呢?”眼睛往外瞄了瞄,意有所指。
叶旭尧低头吻着她的红唇之前,道:“我有你,还要她做甚?”
这话林珑爱听,主动地送上红唇,“可别是哄我的,不然我饶不了你……”
最后的话消失在他的嘴唇里。
两人磨磨蹭蹭地才出去暖阁用晚膳,兴许是夫妻俩谈开了,林珑倒是食欲旺盛了不少,期间就连孕吐一次也没有犯,喜得叶旭尧眉眼都是笑意,一个劲儿地要她多吃点。
用过晚膳,叶旭尧给妻子兜好氅衣,陪她到外面的回廊消食。
“五婶母送来的那人,你有何打算?”林珑始终在意。
她就像只母狮一般,对于侵入自己地盘里面的同性相当的排斥,恨不得上前去将其撕烂。
“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叶旭尧安抚她的情绪。
“长有赐不能辞。”林珑似乎有意要与他唱反调般又提了这句,一提起就是咬牙切齿,她把话都说得难听了,那叶彭氏还是甩下人就走。
“我自有法子。”叶旭尧轻抚她的红唇保证道。
林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当夜,叶旭尧侍候林珑沐浴后,抱着她缩进锦被中,夫妻俩自是交颈而眠。
彭玉琴挨了打,翌日就去找了叶彭氏,在她面前哭诉。
叶彭氏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叶旭尧和林珑居然半点颜面也不给她,说打就打,真当彭玉琴是奴婢啊。
她气不过地要去找林珑理论,却被叶秦氏喝住,“不过是挨了两巴掌,你现在去理论正中她的下怀,她必定会说你若舍不得那就赶紧领走的话,到时候你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