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却是冷冷一笑,“她不仁,我不义罢了,我要她奉养孝顺有何不对?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啪”的一声。
她没想到权衡会动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这让她愤怒不已,狠狠地与权衡闹了起来。
权衡却是下令净她们母女关起来,不让她们轻举妄动。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让人在丈夫吃的饭食上下了蒙汗药,直到现在,那老头子还在晕睡中。
而状纸她是让大儿子权延肃递上去的,好在这大儿子还算孝顺她,没有在这事情上推三阻四,不像权吕氏那儿媳妇,拼了命地阻止。
她一气之下,将大儿媳妇与孙女权英姿都禁了足,不让此事走漏消息让林珑有反手之机。
“等这事过了,你再好好地哄他们,他们都还是孩子,哄过了就好。”
权美环听到老娘发话,表情略微阴沉地点头,“我明白。”
她袖下手握紧粉拳,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缩,不破不立,就算将来林珑怨她一辈子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她屈服,她是她的亲生娘亲。
马车缓缓地驶进皇宫,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金壁辉煌的皇宫还是如此的夺目耀眼,更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高凝珍披上大氅站在廊下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风雪,那天被打肿的脸早已好了,可她的处境却是堪比这风雪没有丝毫好转,皇帝认定了她的罪。
“来了没有?”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地轻启朱唇道。
“已经来了。”身边宫女亲信郑重地道。
“很好,我这次无论如何要扳回一城,皇后不是指责我是害死她孩子的幕后真凶吗?淑妃那蠢货不是甘当证人?”高凝珍冷冷一笑,“我就偏要证明她苏梓瑜不过是受人蒙骗罢了,这样一来,我看那淑妃的证词还有可信度没有?”
“娘娘下这一步棋很险……”有眼见力的宫女亲信还是一脸凝重。
高凝珍伸手接过那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富贵险中求,我当年也是奋力一搏,最终让我在这后宫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如果我畏手畏脚,现今还会有一个高贵妃吗?”
“是,娘娘英明。”宫女亲信道,高贵妃没有说错,再不出手反击,他们属于高贵妃一派的人都将没有好日子可过。
高凝珍嘴角上勾,这回她要杀苏梓瑜一个措手不及。
“再去探,我要知道最新的进展。”
宫女亲信闻言,再度退了下去走进风雪当中。
此时在皇宫的台阶上,叶旭尧正给妻子拂去身上的雪花,不让雪花融化成水浸湿衣物。
林珑也没闲着,同样拍去丈夫胸前落下的雪花,只是在看到另一拨人马到来,她的动作一顿,两眼死死地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的亲娘权美环。
权美环也没有错过她的目光,同样抿紧唇与女儿隔空相望,如果是在三年多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与女儿对驳公堂,只能怪他们逼得她无路可走。
“虎毒尚不食子,你权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比之畜生都不如。”叶钟氏不留情面道。
“叶夫人还是留点口德为好,年轻人不要这么冲。”权萧氏昂着头走在前面,她就知道叶秦氏是靠不住的,压不住这嚣张的叶钟氏。
“我还需要留什么口德?做得出来就不怕认,躲躲藏藏的岂不是让人笑话?”叶钟氏立即反唇相讥。
权萧氏闻言,恶狠狠地瞪视叶钟氏这个讨人嫌的贵妃。
林珑却是定定地看着权美环,“你可知道因为你,玉肤坊被迫关门,而栋弟却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被赏识他的夫子斥为败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好?”
权美环的脸色一白,她并不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当时听到娘说顶多林珑保不住这封号罢了,“真的假的?”
林珑冷冷一笑,“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权美环辩道:“我不知道,这事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配。”林珑正色道。
“好了,珑姐儿,这是你娘,你公然在圣上的宫殿前与你亲娘如此说话,这不正好坐实了你不孝的罪名?”权萧氏维护自己的女儿。
林珑从鼻子里面一哼,“都到了这里,我何必再陪你做戏?出弓没有回头箭,我会奉陪到底。”
斩钉截铁的话一出,权家母女脸色一白,她们没有想到林珑真的没有半分悔意,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正在这时候,殿里有太监急忙过来,“皇上宣你们进去。”
林珑看也没看权美环一眼,就由叶旭尧扶着跟在自家婆母身后朝前而去。
权美环看了看,握紧拳头也赶紧跟上,她绝不会心软的。
进到大殿里面,不但帝后二人在,就连太后也端坐在一旁,更有几名言官,他们一看到林珑,就吹胡子干瞪眼,摆明了林珑就是有罪的样子。
林珑昂着头上前给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人行礼。
朱翊一句“平身”刚刚落地,苏梓瑜就紧接着道:“义安郡主有孕在身,并且身子骨并不强壮,皇上,太后娘娘,给她赐坐可好?”
太后看了眼林珑,倒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遂轻点了下头。
朱翊自然也不会反对。
就这样,林珑得以坐下,这待遇一出,在场的人都哗然不已。
苏梓瑜却没当一回事,径自道:“本宫这义女一向循规蹈矩,哪来的不孝罪名?她已是本宫的义女,自然要认本宫为母,关那权氏什么事?”
权美环咬紧下唇看着这比她年轻几岁的苏梓瑜,这话说得真让人感到诛心,哪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夺人子女?往前一站,她道:“就算成为娘娘的义女,那也得臣妇将其生下才行。臣妇在十六年前生下她,现在她却是怂恿其弟妹二人不认臣妇这亲娘,这还有天理吗?”眼眶止不住又是一红,“能当得皇后娘娘的义女必是品行高洁之辈,身为此女的亲娘,臣妇不能坐视她蒙骗皇后娘娘,一个连亲娘也不认的人,巴结皇后娘娘得到这郡主之位也不是光彩之事。”屈膝行了一礼,“臣妇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娘娘明查以正视听。”
林珑听得手指紧紧地攥着椅把手,“没错,儿臣也请义母查明以正视听,还儿臣一个清白,这究竟是谁对谁错?”
这刚一开始,母女俩就各据一词争得白热化不已,在场的人都有几分跟不上节奏。
苏梓瑜轻敲凤椅的椅把处,在接到那一纸诉告之时,她就火冒三丈,好一个不要脸不知廉耻的贱妇。只不过她并不打算以皇权压人,不是讲道理吗?那好,她就把这贱妇的皮一层层地扒下来。
“本宫是否被人蒙骗,本宫可是有双明亮之眼看得真切,权氏,你管得过宽了。”
权美环低垂的头咬紧牙根,这苏梓瑜实在偏心至极。
太后轻咳一声,看了眼苏梓瑜,示意她稍安勿躁,“既然指责义安郡主不孝,那你们可有证据?”
“证据臣妇有。”权萧氏忙站出来,接过儿子手中的纸张,双手呈上,“这是义安郡主娘家亲族族长所书的证词,还有其叔父林创所写的证词……”
就是把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卷了进来。
太监接过呈上去给皇帝朱翊过目。
叶旭尧也淡定地迈出一步,同样从袖口掏出几份纸张,“臣这儿倒是有份权家为了陷害我妻的名誉而买通林氏族长及林创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权萧氏脸色紧绷地看向叶旭尧,他怎么知道的?这事其实就只有他们几方人知晓,一直掩得好好的。
“权老太太以为我会打无把握的仗吗?”叶旭尧低声嘲讽地看着面色铁青的老太婆,压低声量道:“再说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就真的能瞒天过海?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权萧氏的脸色更形难看。
两份证词同时到达皇帝的手中,朱翊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对这案子他不感兴趣,苏梓瑜心偏向林珑,他自然也得跟着站队,没有必要在这小事上让苏梓瑜不高兴,这不利于他们夫妻修补感情。
苏梓瑜却是看也不看那两份证供,而是径自以威严的面孔问道:“权氏,本宫且问你,你是不是在丈夫林则两脚一伸时就迫不及待地改嫁了?”
权美环的瞳孔一缩,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本宫在问你话,你怎么不答?”苏梓瑜猛然喝斥。
权美环脸色更无血色,“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本宫再问你,你改嫁之时,为了不让你的子女妨碍到你在霍家的生活,是不是连半点家产也没为他们争,并且将他们一脚踢回苏州老家去?”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很好,权氏,本宫还有疑问,你的三个子女在苏州过着贫穷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你却不闻不问,是也不是?还有你在女儿初回京城成亲之时,是不是百般阻挠,让她降妻为妾,为你的继女让路?”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权氏,本宫还听闻你在霍家败落后,非但没有与夫同甘共苦,立即与之和离,还让家丁狠狠地揍了前夫一顿,可有此事?”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权美环听得冷汗直冒,这些事都不是她能否认的,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但她有苦衷的,可这苏梓瑜为何不让她说下去?
“娘娘,臣妇都可以解释的……”
“本宫现在只问你相关事实,为了重回林家,你一再逼迫你女儿,这也是你无可否认之事,为此不惜毁了儿女的前程,告到皇上与本宫这儿,让他们饱受流言困扰,这就是你的母爱吗?”
“不是这样的,娘娘,不是的……”权美环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无奈苏梓瑜不为所动,“权氏,你这母爱连本宫看了都觉得可怕,你又有何颜面让你的儿女迎你回去奉养?有你这样的亲娘,那得是倒了多少辈子的大霉?依本宫之见,林则那位妾侍倒比你更适合为母,为了不是亲生的子女日夜操劳,落魄之后不离不弃,就算出身低微,却能为亡夫守贞,她倒更适合成为林则的正妻。”
林珑听到苏梓瑜提及绿姨娘,再也坐不住,她的心头燃着一团火,立即起身跪下请求,“义母,儿臣的二娘忠贞刚烈,在儿臣生父去世之时不离不弃,堪为林氏主母,还请娘娘给儿臣一个扶正她的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处置
扶正?
这两字一出,不但权美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权萧氏更是一脸的惊讶,其他的人脸上表情则是不可思议,在大顺朝非特殊原因,妾侍是不能扶正的。
哪怕多宠爱那名妾侍,正妻不在后也是不能扶正的,只能另聘新妻,妻妾之分历来最是严格。
在场的人更是明白一点,如果林则的那名妾侍被扶正了,那么权美环将不能再回到林家去,除非她甘愿降为妾侍,但高傲的权家嫡女怎么可能愿意为妾?这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的。
权美环死死地盯着长女看,为什么要封死她的路?那个绿姨娘给了她什么药吃?让她这样为她出头,她才是那个十月怀胎生她的人,越想越悲苦,身子又摇摇欲坠起来。
权萧氏上前扶住女儿,暗示她要镇定点,给那女人扶正,真真想得美。她看向一旁的言官,现在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所以在林珑的话音刚落,苏梓瑜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的时候,其中一名言官上前,“皇后娘娘,臣以为哪怕这权氏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如今回头是岸,愿意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何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本就是至亲之人,让其儿女迎她回去奉养,也符合我朝以仁孝治国的理念。”
“没错,皇后娘娘也是为人母亲之人,这子女与父母之间哪有隔夜仇,为了往日的一点睚眦就斤斤计较,这不是为人子女应有的态度,权氏做的事,她现在愿意弥补过来,圣人有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另一言官也上前为权美环说好话。
这段黑历史是权美环无法回避的,所以权家与他们在开始之初就没想过要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再以道德这顶大帽子一扣,不到林珑不服。
林珑听到他们这番话,同样眼冒火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圣人之话如何能套到权美环的身上?她若是真知错,那她认她又何妨?可一再相逼这是知错吗?别笑掉众人的大牙了。
“两位此言差矣,为了一己之私告到皇上这儿,害得我的弟妹二人不得不暂避风头躲开众人的议论之声,不顾我身怀有孕还要备受折腾,这就是她身为母亲的爱护?就是你们口中的知错和弥补?”
她的表情渐渐激动,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而我的二娘为夫守贞又对非亲生子女尽了母亲的义务,她就不能得到嘉奖?这天下还有公理吗?”
林珑的反问让那两个言官都面色难看,无可否认,那名妾侍相比于这权美环来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苏梓瑜看到林珑的表情越发激动,眼里略有担忧,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再度吸引回自己的身上,“义安郡主稍安勿躁,皇上和本宫必定禀公处理,这地板很凉,叶御史,把你的夫人扶起来坐下。”
叶旭尧在苏梓瑜的声音落下之前,就已经去扶起妻子,脸色越发冷峻,硬把林珑按回椅子坐下。
林珑感觉到丈夫的不悦,眼里略有歉意,轻按他的手表明不会有下次了,一时激动忍不住罢了。
叶旭尧只是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就收回手,正色看向高台上的三人,“我朝虽以仁孝治国,但是对女子的教育一向是遵守《女诫》的训导,权氏改嫁他人已有失贞之嫌,再者前后两次抛下需照顾之人可见生性凉薄,这样的人如何还堪为母?臣再不贤,也不能看着怀孕的妻子为此气得险些要小产,同样也不忍看小舅子被气得病情发作,这点有太医署的张太医可做证。”
权美环不悦地瞪着这个女婿,要他出头多管闲事?“你不过是我家姑爷罢了……”
“我与林珑是夫妻,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叶旭尧不客气地看向这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