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钟氏撇嘴道,“侯爷有事可先行离去,我今儿个宿在南园,好歹要看护一下儿媳妇,她今儿个可是差点受了惊。”
叶钟氏不回主院去,正中叶明恂的下怀,这样他可以一整夜怀抱新人寻欢,不用赶场般地又回去睡在叶钟氏的身边,遂只说了几句关心的场面话,就撂下这还没解决的局面一走了之。
林珑看得目瞪口呆,这公爹没救了吧,好在她对他从来没有期待,也就谈不上失望,只可惜她的孩子没能摊上个好祖父。
叶旭尧正要进来的时候,差点与匆匆离去的叶老侯爷撞上,很快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向他爹。
“爹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也别搞得太晚,明儿还要进宫贺岁。”叶明恂挑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听来极有道理,但一结合厅里的局面,只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叶旭尧冷声应了一句,“那爹慢走。”
叶明恂点了点头,一想到美女就心痒难耐,搓了搓手就急急离去。
叶旭尧看了眼他爹的背影,眼里略有几分嘲讽,好一会儿,再掀帘子进去,屋里的气氛略有几分紧绷,他看了眼六叔父母子,最后沉着脸坐到妻子的身边。
“这么个大晚上把你们留下,我是想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林珑看到丈夫在自己身边落坐,顿时有几分主心骨的感觉,遂也不客气地开门就问出口。
叶老六一听这话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在,忙道:“侄儿媳妇是不是怀疑什么,这事情都是三房的余孽做下的,与我们六房不相干啊……”
“六叔,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当口插嘴了。”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道,看向叶老六的目光冷彻得很,“这事情的是非黑白,你不是当事人未必清楚。”
叶田氏也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让丈夫不要再包庇下去,老侯爷一心要办三房的人是为了林珑保胎着想,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错,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叶老六哪能不为亲娘辩护,这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娘啊,甩开妻子的手,还要再为亲娘说话,“尧哥儿……”
万老姨娘一看到叶钟氏和叶旭尧、林珑三人摆出来的架势,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没有必要让自家儿子成为众矢之的,她拉住儿子的衣袖阻止他为自己再说话,神情严肃地道:“没错,是我一手策划的。”
“姨娘……”叶老六悲怆地唤了一声万老姨娘,这一承认,一切都完了。
“儿啊,姨娘做得出,自然就敢认。”万老姨娘看着儿子认真道,身为母亲,她不能给他一个好的出身就已经愧对他了,若不再为他争一争,她枉为人母。
“这不过我儿的事,他并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扛,这事你们要怨就怨我吧。”她继续道,“其实我这样做也算是间接铲除了你们大房的隐患,这算是双赢的局面,何不就此揭过不提便是?”
“此事不能这么糊涂解决。”叶旭尧伸手握住林珑的手,“你拿她来做筏,我焉能坐视不理?”
“尧大奶奶并没有真受伤,当时我派去的人很清楚地知道那人不是尧大奶奶,这才动的手……”万老姨娘忙辩解道,她真的没想过要去害林珑,“再说害尧大奶奶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一心只为了我的儿子着想,断不会与你们大房为敌,世子爷,你要信我的话……”
“我没不信你的话。”叶旭尧冷声道,“你确是没伤她意,但是,你拿她当枪使,就这一点我无法容忍,并不是一句没有受伤就能推脱过去的。”
“素纹受了伤。”林珑也脸色冷淡地补充道,“这次庆幸还是素纹给挡去了,若是下回还有别人再突发奇想,利用我去达成某种目的,焉能保证我不会受到伤害?老姨娘,你那是强词夺理,是歪理,站不住脚的。”
万老姨娘的脸色苍白如纸,衬得那被打肿的半边脸有几分可怖,原本她以为可以解释得通,现在才知道果然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叶钟氏颇有几分厌恶地看向六房众人,“万老姨娘,这些年来你吃斋念佛,我以为你真的能安份下来了,只可惜,这都是表相,难为我还有几分敬你,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你该庆幸我的宝贝金孙没有伤到半分,要不然我必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剁你的肉。”最后那句配上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惊悚。
叶田氏心跳加剧,这回是把叶旭琛给赶走了,但却得罪了大房,得不偿失啊,心下对万老姨娘不由得产生了几会不满,一来一回间,六房什么好处都没占着。
万老姨娘看到事已至此,心知大势已去,她不能因此连累了儿子,抬头看向大房三人,“你们放心,这事我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样自然好。”叶旭尧面无表情地应声,“老姨娘可要说话算话,别逼我亲自动手,不然我怕一时手重你会承受不住。”
这番话满是威胁的意味,万老姨娘还没有老糊涂,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叶老六感到周身寒凉,有几分凄凉地看着生母。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林珑站在窗前看着雪花在飘,耳里响着的是叶田氏最后握住她的手说的话,“侄儿媳妇,真的对不住了,如果我早知道,必定不会让她这么做。你那侍女的汤药费我来出,事后我再给她一百两银子的赔偿,你看这样可好?”
叶田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这事与叶田氏无关,“六婶母不用自责,我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至于汤药费与赔偿,这是我侍女应得的,那我就不推却了。”
听了她这一番话,叶田氏离去时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叶旭尧进来的时候,看到妻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上前从后面揽住她,热热地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别想那么多,现在这事已落幕了。”
林珑笑着转身伸手揽紧他没有半分赘肉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没再记挂这事,对了,婆母住的厢房安顿好了没有?”
本来这应是她去吩咐打点的,但因为体恤她这一天过于辛劳,叶钟氏与叶旭尧坚决不让她再操心,遂让这母子俩自行安排去了,她当了一回甩手掌柜。
“有娘在那儿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叶旭尧弯腰打横抱起她往大床走去,最后将她放在床上,弯腰脱去绣花鞋,再除去袜子,将她一双秀气的小脚放在床上,最后再亲自给她剥去外衣等衣物。
林珑赶紧钻进被窝里面,被窝还没暖,她打了个冷颤,朝叶旭尧撒娇道,“我冷,夫君,快上来。”
叶旭尧看着她邀请自己的样子,不禁心生摇荡,很快就褪去衣物,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其实屋里燃着炭盆并不冷,若在平日,早就有侍女拿着小炭炉把被子弄暖铺好床让他们安寝,可今日到底事情多,又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没素纹指挥,这大丫鬟也就办事没那么牢靠,忘了这一茬。
林珑紧紧地靠抱住丈夫,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传到自身,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这大冬天的,还是有丈夫好。”
叶旭尧被她的话逗笑,遂追问道:“好在哪里?”
“暖床啊。”林珑睁大眼睛道。
叶旭尧顿时脸色一黑,“暖床是女人家的事情……”只听过娶个老婆来暖床的话,这小妻子真是要骑到他头上去。
林珑更是把脚挤在他双腿间要他帮暖暖,“我可不管,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暖床的。”
叶旭尧被她的强词夺理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真是吃定我了?难道我就这个用处?”大掌摸向她的小腹,提示她这儿还有孩子呢,他的用处可不止暖床一项。
林珑俏脸一红,很快地就握住他摸着她腹部的大掌,嗔道:“明知故问。”
“那我在床上侍候的你舒不舒服?”他来了兴致地追问她,往她耳洞里吹气。
林珑这回连耳根子都红了,一个翻身背靠他的胸膛,“我不知道。”
“那我身体力行让你知道……”
“不要……”
至于这个冬夜要与不要的问题,自然由得这对夫妻自行争论,外人无从干涉。
与之相比,叶老侯爷的院子气氛一直很低迷,万老姨娘没有回去桃园,而是到她的老丈夫这儿来自首了。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叶老侯爷背靠在椅子里道,“我知道你争强好胜,可后来看你为了老六而去吃斋念佛,心境平和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哪里知道你还弄了这一出……”
这样的声音比真骂她一顿还要让她难过,万老姨娘跪下来握住叶老侯爷的手,“老侯爷,我不甘心啊,我就老六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欺负,再说那对兄妹是真的有心要害人,我不过是让他们露出真面目罢了,不然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害了尧大奶奶……”
叶老侯爷想要甩开她的手,但她死死地握着,这个男人除了没给她一个正室的名份外,其他的倒也没真亏了她,跟了他一辈子,她也没后悔。
“你拿我的嫡长曾孙去冒险,本身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叶老侯爷定定地看着这几十年的枕边人道。
“我知道。”万老姨娘难过地道,“这事是我思虑欠周,老侯爷放心,我会一力承担起来,等过了元宵,我就到庵里去带发修行来赎罪,不会让老侯爷为难。”
听到她要出家,他只是喟叹一声,也没有出声阻止,“这样也好,洗洗你的戾气。这几十年来,我都欠了你的。”他反手握紧这已经不再年轻的手。
万老姨娘一听这话,一直没有流下的泪水顿时哗哗地流下来。她跟他几十年,比秦氏还早,那会儿的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他收留了她。她配不上他的家世,只能隐在后面,碍于庶出不能早于嫡出,她为他打了意外怀上的三个孩子,就这样落下了病根。
直到秦氏进了门顺利地生下嫡长子,她也没能如愿怀上,再后来他其他的妾侍也开始生儿育女,可她也还是怀不上,那时候的她有多恨,他其实都明白,所以,这男人对她还是颇为纵容。
怀叶老六的时候,她的年纪已大,心喜若狂的心情至今仍记得,几十年过去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只一次地怀疑,儿子的子嗣如此的不旺,是不是她怀他时还是没能让他在子宫里面长好,所以才会这样?
无论是与不是,这都成了她的心病。
“我若到了庵堂,我们的孩子,你要照拂他多一点。”她淡淡地提着要求,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叶老侯爷感慨地道,“你放心,他也是我的儿子,分家时他吃了亏,等我两脚一伸时会再补偿他一点。”
这是他仅能做到的。
万老姨娘难过地点点头,“多谢老侯爷。”
漫漫长夜终将过去,新的一天也将如期到来,林珑起身时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腰间被人抱住,一转头就看到丈夫的脸近在眼前,微微一笑后拉低他的头在他唇上一吻,“早,夫君。”
“不早了。”叶旭尧这回起了个大早,“我们还要进宫,赶紧梳洗吧。”
林珑看了眼沙漏,这才有几分紧张,“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赶紧要下床穿衣梳洗。
已梳洗妥当穿着官服的叶旭尧却是一把拉着她的手,她的重心向后,顺势地坐在他的大腿上,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叶旭尧却是随着心意捧着她的手脑勺,与她唇舌纠缠,看到她,很自然地就想要亲近,更是无论如何都似爱不够她。
林珑也渐渐动情,双手勾紧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这个早晨之吻。
外头听到里头有暧昧声音传来的侍女们都面面相觑,不敢去打挠,好在太太一早就回去主院了,不然真的怕太太会发作大爷大奶奶一大早就亲热,不过转而一想,大奶奶有免死金牌,这全府人都得让着她。
叶钟氏身为襄阳侯夫人也是要进宫参拜的,早早与叶明恂等在廊下,看到儿子儿媳妇姗姗来迟,不禁板着脸道:“怎么这么迟?”
林珑脸上似有火烧,这次是她起迟了,非但如此,还与叶旭尧一大早就亲热就更是迟上加迟,“是儿媳妇……”
“是我起迟了。”叶旭尧把这责任揽下。
林珑窝心地看了眼丈夫。
叶明恂这回板着脸装严父。“下不为例,都多大的人,还这样?”
叶钟氏倒不会苛责儿子,看了眼丈夫,“你也比儿子好不了哪去。儿媳妇,我们上马车,甭理他们爷俩。”
被妻子这么一说,叶明恂虽然盛怒,但却是不再装模作样了,毕竟一大早将他从别的女人怀里挖出来,叶钟氏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他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林珑瞄了眼公婆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朝丈夫眨了眨眼。
叶旭尧倒是习以为常了,小心地扶她上马车,这才转身跨上马驶向皇宫。
这一大早的皇宫也是热闹非常,一群人见了面就互相恭喜,一脸的喜气洋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洋溢着这样的气氛。
林珑随婆母走进皇后的寝宫,今儿个太后和皇后要在此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
她在这大殿站了一会儿,与人互道恭喜之余就听到了不少传言。
“你说听没有?高贵妃昨儿没出席皇家家宴……”
“怎没有听说?高贵妃估计失宠了……”
“不是怀了身孕吗?还失宠?”
“那是你有所不知,怀孕后真得宠会这样?皇后娘娘也怀有身孕,还不是照样出席了皇室家宴?她一个妃子还能越过皇后去?”
“对对对,我听说高贵妃有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寝宫了,现在都闭门不出,八成是被禁足了……”
“你没瞧见高家的人脸色特别难看吗?这分明就是贵妃失宠后不得不韬光养晦的策略。”
“嘻嘻,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
林珑正听得起劲的时候,听到一阵严厉的咳嗽声,美眸看去,那咳嗽的人正是高家的老太太,只见这老太太穿着一品诰命服,脸色却不大好看地瞪向说三道四的长舌妇,“妄论后宫妃嫔,该当何罪?”
一群长舌妇不好与这贵妃的亲娘争执,纷纷作鸟兽散,反正高贵妃失宠的传言早就深入人心,她们都等着看高家垮台。
林珑感觉到这高老太太看向她,顿时就将目光移开,准备往婆母那边的圈子凑过去。
高老太太却是由儿媳妇扶着走向她,“我听志哥儿和四姐儿提起过你。”
林珑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这两个故人,高志下落不明,估计早已往生,至于高四姑娘,她已许久没见过,“他们曾都是我玉肤坊的客人。”表明她与高家那对兄妹并没有太深厚的情谊,所以这老太太想用这招来离间她与苏梓瑜的情感,未免不太切合实际。
高老太太微微一笑,走近林珑,凑在她耳边道;“我的孙子曾经情倾过你,他曾提过想娶你为正妻,只可惜……”
林珑一怔,不知道这老太太说这一桩有何用意?不过她并不想与高志扯上干系,毕竟现在的她有夫有子,名声不能受损,遂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罗敷有妇,老太太这玩笑开不得,相信高国舅在天之灵也听不得这诋毁他名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