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美环一脸的委屈外加难过,“琦姐儿,我这是为你好……”
霍源不希望因自己让她们母女起争执,遂道:“继母,我对林二姑娘没有别的意图,你也无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我应承你的话还是算数的……”
“你知道就好。”权美环瞪视着霍源,“你与我女儿这辈子,不,下辈子也无此可能,你赶紧回去,你祖母正急着寻你回去订亲呢。”
订亲二字一出口,霍源皱紧浓眉,林琦神色黯然。
权美环看到他们二人俱都被震住了,这才心下稍宽,她还是英明的,宁可来迟也把周夫人招待得妥妥当当的,只要霍源娶了周家女,女儿就不会踩进这个泥潭里面。
“什么订亲?没有我应允的婚事通通不作数。”霍源沉声开口,若是换做以前他是不会理睬权美环说的这些话,但现在好歹还念及她是林琦的亲娘,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还是给了权美环几分尊重。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现在是你祖母已经看好了人家,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后辈哪能不遵?”权美环笑得十分灿烂地道,“所以你应不应允根本就不重要,你祖母已与周夫人交换了庚帖,这婚事早就谈妥了。”
她这话一来是说给霍源听的,二来自然也是说给女儿听好让她死心。
霍周氏为孙子订婚的速度之快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显然是她与霍周氏破天荒地想到一块儿,她们都不赞同霍源与林琦一块儿,所以她也乐得推波助澜。
林琦的心一阵疼痛,霍周氏有多讨厌她,她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意外霍周氏以雷霆之势给孙儿订亲,深深地看了眼霍源,她道:“那边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呼了。”
说完,她不待霍源回答,挺直学脊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只怕她会把脆弱的表情做出来给人看,不行,就算想要流泪也要等到无人的时候,她怕紧拳头阻止渐渐含了一层泪雾的眼睛流下泪水来。
女儿这故作坚强的样子也刺痛了权美环的心,不过她想着再伤心总有过去的时候,现在要解决的是霍源这祸患。
霍源看着林琦的背影,心口一阵阵地抽痛,他冷冷地看了眼权美环,“你何必这样做?看她这样你就舒心了?你还是不是她的亲娘?”
“正正因为我是她的亲娘,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被你骗了。”权美环眯着眼睛看着霍源,“别以为你的英雄救美会让我心软,霍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招惹我家琦儿不外乎就是想要报复我这继母罢了,你这是异想天开,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宁可一死也不会让我的女儿过得不幸……”
“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霍源嗤之以鼻,这权美环当自己是谁?没错,他是一直没将她当成长辈尊敬,但也不会为了报复她而去招惹一个年轻姑娘,他霍源行事光明磊落,这样的龌龊事他不会做。“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及林二姑娘的一根头发,报复你?我若真要报复你会等到今天,早八百年前你就遭殃了。”
权美环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霍源说话会如此不留情面?“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可要记住,我不想再看到你与我女儿再说一句话……”
霍源赖得听她的狂吠,转身就走,家里祖母给他订的这桩婚事,他得回去阻止,在他现在根本无法忘情于林琦的情况下,他不想娶任何的女人为妻,这对另一个女人并不公平。
这让他想到早逝的生母,若是当年父亲没娶生母为妻,或许生母就不会郁郁而终,一生都活在权美环的阴影当中。
权美环看到这继子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去找小女儿安慰一通,哪知大女儿却是寒着脸走过来,一把拉住她,低声问道:“你与琦儿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眼睛红红的?”
本来高高兴兴的事情,妹妹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让她看了心痛不已,自家妹妹她清楚,若非伤心到极点,妹妹是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其实妹妹与霍源在这角落里说话,她是一早就看在眼里的,只是看到二人俱都守礼得很,想来霍源那天救了妹妹免遭污辱却还能顾及妹妹的闺誉没出现,想来在这光明正大的场合他应不会做出格的举动,她这才放任他与妹妹接触。
想要让妹妹忘情,光是堵没有用,这法子她试过,还是以疏通为主,所以她并未打算强制地让这二人不见面。
只不过走开一会儿,妹妹就一副眩颜欲泣的样子,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打算去问霍源到底跟妹妹说了什么,结果却看到霍源与权美环在争执,听了一会儿,她自然分辩得出是权美环说了什么话才让妹妹伤心的。
权美环瞄了瞄大女儿的神色,“我……我也没说什么,只说了霍源要订亲的事情……”
“这事你这会儿说来做什么?霍源要订亲就让他订便是,你多嘴什么?”林珑忍不住责备道,“就算要让琦儿知道,你也该找个合适的场合……”
“我,我看不过眼霍源来招惹她,珑姐儿,我这完全是为了琦儿好。”权美环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林珑觉得这生母有时候真的不可理喻,遂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当年你听闻霍堰要娶亲是个什么心情?好好想想,你就会知道琦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权美环当场怔在那儿,这么久远的心情她其实早就深锁心底,与霍堰的情也在一次次地争吵当中消磨得差不多了,如今想来,更多的是唏嘘,时光易逝,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
只不过当年那份心痛欲绝的心情却是浮了上来,她还记得那是堂姐刻意说给她的,还在她的面前展示霍家向她下聘的东西。
“美环,这玉镯漂亮吧?霍夫人说了,这可是霍家传媳不传女的玉镯,霍夫人说她非常的喜欢我,美环,我真的是太高兴了,能嫁得那样伟岸的男子,纵是明儿就死去我也甘愿……”
堂姐举着一对翠绿玉镯在她面前扬来扬去的画面犹如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而她记得那时候她已是坚持不住,最终掩着帕子哭泣得离开,身后却是堂姐得意的笑声。
她一直在心底恨着这个堂姐,恨她的横刀夺爱。
现在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她却忘了这曾经的往事。
林珑看到亲娘苍白的脸色,到底于心不忍,“你去看看琦儿吧,别什么都从嘴里蹦出来,琦儿的性子有部分像你,别到时候一激又做出你当年的傻事来。”
被女儿数落,权美环敢驳回半句,而是喏喏地应了声,赶紧去安慰小女儿。
林珑看得直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磨砺,她远没有父母的多情,就连现在与丈夫的感情也只是日渐加深,远远体会不到母亲和小妹那般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小妹现在这种状态她哪会给她订亲?万一又是另一个权美环,这不是在造孽吗?所以那些个对小妹有意思的人家,她一律都以小妹年纪还小,等明年再谈。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人家多多少少都有缺点,没一个是她看得上的。
长姐难为啊。
叹息一声,看到有人过来与她说话,这才扬着笑脸招呼客人。
王周氏那边已是做成了好桩生意,势头大好,乐得是见牙不见眼,估计今天赚的比得上她一个月所得,这改弦易张还是十分英明的。
后边的周氏父子看得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喝的茶水也只觉得一阵苦涩。
王周氏把事情交给掌柜,这才走到后面与父兄见面。
“爹,哥,你们也看到了,这生意好得完全让我无法相信。”她难掩脸上的喜意。
周老太爷冷哼一声,并不搭腔。
周当家一脸苦相,这亲眼看到更是剜心,想当年的丰盛德也有过这样的盛况,只是如今再也见不到罢了。
“爹,哥,我知道丰盛德是周家的祖业,但明显现在这祖业已是难以守住,何不听我一声劝?以丰盛德的资历,与玉肤坊合作的话,玉肤坊会让出更多的利润,绝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正经过的林珑听到这话,笑着进去道,“周老爷子,周当家,如果你们丰盛德愿意与我玉肤坊合作,我可以让你们保存丰盛德的牌子为前提再谈合作事项……”
“你休想,襄阳侯夫人,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不会让你吞了丰盛德。”周老太爷甚至还没有听完,就一口打断了林珑的建议。
周当家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他支持自家亲爹的主张,别听林珑说得好听,实则就是诱哄他们上当罢了,这真真是其心可诛。
王周氏一脸的尴尬,“爹,哥,你们说什么呢?我表嫂也是一番好意……”
“你现在是王家的人,哪来管得我们周家的事情。”周老太爷不再与女儿废话,抬脚就走,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面。
周当家瞟了眼林珑,深深地看了眼妹妹,“小妹,你好自为之吧。”
他扶着气鼓鼓的父亲离去。
王周氏朝林珑歉意一笑,还是赶紧追上前去相送。
另一间厢房里面的叶田氏走出来,看了眼周氏父子的背影,“侄儿媳妇还是别枉费心机了,他们都是老顽固不会听你劝的,既然要抱着丰盛德走向灭亡,就由得他们好了。”顿了顿,“或许将来我们还会有机会盘下丰盛德呢。”
林珑倒是不太在意周家父子的态度,“我只是想省得功夫罢了,两家又不是不能合作,便便这老爷子却是连个弯了不会转,算了,就此作罢。”
等明年她们玉肤坊大肆扩张,丰盛德只怕连站的地儿都没有。
叶田氏笑嘻嘻地与林珑走进厢房里面,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相商。
至于林绿氏,现在正与权美环安慰着林琦。
霍源匆匆赶回家,刚迈进厅堂,就见到祖母高兴地向他招手,“源哥儿回来了?赶紧过来,见见你芷儿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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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儿有事没能多更,某梦以后补。
☆、第二百九十一章拒婚
周芷晴,周家的掌上明珠,霍源幼时是见过一回的,只是后来他从军去,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周家女儿,现今打眼看去,倒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不过他的满腔心思都被林琦占去了,哪里还能欣赏得出别家姑娘是美还是丑?反正于他,都是一个样子。
“见过表妹。”他还是礼貌地上前行了一礼。
周芷晴微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这表兄,然后又颊微红地起身,同样礼数周到地行了个屈膝礼,“芷儿见过表兄。”
反正她与他已经交换了庚帖,算是正式订了亲,这闺名也就不怕对方知晓,其实这表兄看来倒也不错,她心下还是颇为满意。
周楼氏,这位霍周氏的侄儿媳妇,两眼凌厉地上上下下把霍源看个仔细,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味道在,“源哥儿果真的颇有其祖父之风,姑母,您还是有个好孙子。”
霍周氏听得娘家侄儿媳妇的称赞,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我自夸,像我这孙子这一表人才的,京里找不出几个来?再说我孙儿洁身自好,比那些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狎妓的公子哥儿强得多,侄儿媳妇,我敢说,你闺女嫁到我们周家来,我绝对委屈不了她,有我在,源哥儿的继母使不了坏。”
她知道周楼氏虽然没有说出嘴,但心里还是颇有几分忌惮权美环,所以特意说出这番话好让周楼氏安心。
果然周楼氏笑得更是开怀,对这颇为上道的霍周氏更添了一分好感,原先她是最不喜欢霍周氏这位老姑奶奶的,家道中落不能再为自家府邸带来任何好处,还要平白送银子给她过日子,这心里如何会舒服得起来?现在看在她有个好孙子的份上,她自然就会给好脸色看。
两人都心照不宣,自然表现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来。
周芷晴两眼都偷偷瞄着霍源,这年轻的将军她自然也是听闻的,初初听母亲提及这桩婚事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这霍家到底不复昔日临沂伯府的威风,就算霍源官位不低,可到底仍旧是家道中落,无法与京城的大富大贵人家相提并论。
如今再看,娘果然没有说错,这就是个乘龙快婿,她顿觉心满意足,就连即将会有个身为继室的婆母都不在意了。
霍源看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冷一分,祖母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订下亲事,他自然是相当不满意的,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与祖母相争,思忖了一会儿,方才道:“表伯母,芷儿表妹长相可人,家世又清贵,表侄自认配不上表妹如此佳人,还望表伯母明察,另为芷儿表妹寻觅良人,到时候表侄自会奉上一份厚礼为表妹添妆。”
周楼氏听闻,顿时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身为子爵夫人的气势猛然大放,她微眯眼道:“姑母,这就是你们霍家的态度?”
霍周氏忙瞪了眼拒婚的孙子,忙补救道:“绝对不是这样的,侄儿媳妇,我这孙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回头我好好地说说他,定让他给侄儿媳妇陪罪……”
“祖母,我无意在此时娶亲,恕我不能接受芷儿表妹为妻,为了不耽误表妹的亲事,我这才会在此时坦白心事,还请祖母原谅则个,把庚帖退回给表伯母……”霍源按捺着性子说道,不过此时他的态度坚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周芷晴的。
周芷睛听到这里,顿觉难堪至极,这当面被人拒绝亲事,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还是这家世不起眼的霍家,就更觉得难堪不已。“嚯”的一声她站了起来,拿帕子掩住脸面哭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芷儿?”周楼氏忙唤住女儿,没想到女儿却是不听唤,跑得更快,这心里把霍家恨上了,转头恶狠狠地瞪视着霍氏祖孙,“你们霍家好样的,我周家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
看到霍周氏还要分辩,她哪儿还想听?当即挥袖出去追女儿。
霍周氏不良于行,更是没法去追,一脸的急切后,回头狠狠地瞪视着牛高马大的孙子,“你现在如愿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想着林家那个不知道规矩的贱蹄子,她有哪点好?芷儿又有哪点不及她?你怎么脑筋这么死?现在你能攀得上周家姑娘这婚事,睡着也要笑醒,她可是堂堂子爵千金,林家连个官身也还不是呢……”
“祖母,你也要讲讲道理,齐大非偶,若是我们霍家的爵位还在,与周家自是门当户对,可现在我们霍家到底被削爵了,我再娶周家姑娘合适吗?”霍源试图劝服霍周氏,“林家是没有爵位,出不是官身,不过在我眼里,周芷睛连林二姑娘的一根毫发也比不上,哪怕我娶不了林家的姑娘,也不可能看得上周家姑娘。”
“你!你这个孽孙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霍周氏用手指着孙子的鼻子大骂,“看我这把老骨头不死,你心不舒爽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周家姑娘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是宁死也不会让林家那个贱蹄子进门的……”
“祖母,她不是贱蹄子。”霍源实在听不下去祖母用这么粗俗的词语去骂林琦,这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就连祖母也不能如此侮辱她。“祖母,我爹与我娘当年的悲剧你这么多年还没有想清楚?若是当年你让我爹娶了权美环,也就不会有霍林两家的恩怨,这都是你当年一手造成的……”
霍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子,这个她引以为傲的孙子,现在却指责她要为霍家的没落负责任,这让她的心犹如刀割,心底的失望到了极点,更是愤怒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掷向霍源,“你给我闭嘴,源哥儿,我把你当眼珠子般看着长大,你却用这么残酷的语言来指责我,在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我为你爹着想有何错?让你爹娶你娘又有何错?我没有做错!”
她无法接受自己是霍家没落的始作俑者这个罪名,她自认为了霍家殚精竭虑,她耗尽了心血,她是霍家的大功臣,她没有错。
她死死地盯着孙子看,手更是打起颤来。
霍源看着这样固执己见至死不思悔的祖母也是失望到极点,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为何还要自欺欺人?“祖母,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在摆道理讲事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爹过得幸福吗?这些你都有眼可见,他从堂堂伯爵落得现在这步田地,为何你还要我重覆旧辙?在我还没有忘情于林二姑娘的时候,我不想谈婚论嫁,不想再重蹈我爹的悲剧……”
“你这个孽障,你说的是什么话?”霍周氏这回气到极点,“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让我连曾孙也抱不到,这就是你对我这祖母的孝道?”她越想越不忿气,直认为是林琦这个贱蹄子教得她的孙子反抗她,对林家人那是恨之入骨。
只是越动怒,她的身子就越是僵硬,五官再度歪斜起来。
霍源原本还在皱眉,在看到霍周氏这个样子,猛地上前一把扶住她,“祖母……”朝一旁的小香道:“快,去把药拿来。”
霍周氏一把甩开孙子不让他碰触自己,两眼更是狠狠地剜着他,“我……没你这个……好孙子……”
“祖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逞强?”霍源不会听她的,看到她的情形不对,忙又让人去把大夫请来。
小香急急把药丸拿来,霍源接过立即倒水强行喂祖母吞下去,然后记起大夫的吩咐,忙给霍周氏按摩急救。
霍堰一回到府,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赶紧到母亲的厢房去,结果看到大夫正在开方子,上前忙道:“我母亲如何?”
“老太太这次受刺激过大,估计中风的症状会加重,怕是上半身都动不了,我再给她施针一段时间看看,这是药方子……”大夫细细地叮嘱用药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