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冷然道:“得了,孙大奶奶你也无须给她打眼色,当初游湖之时我就知道你家小姑是个什么货色,若不是这次她与我那不争气的二叔弄出这人命来,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儿来?”轻哼一声,“还不是想着就要成为妯娌了,婆母又有吩咐,我这才勉为其难地过来一趟,倒不是来此看孙姑娘拿乔的。既然如此,我这就告辞。”
她这回似说到做到,不待下人掀帘子,当即就自己掀帘子走人。
孙王氏一下子没能拦住林珑,惟有转回头拉住孙思琪的手臂,力道十足,红红的长指甲更是隔着衣服陷进对方的肉里面,脸色一狠道:“你真想让孙家的脸全丢尽了?”
孙思琪也恶狠狠地看着这长嫂,“如今是叶家辱我至深……”
“人家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符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作派?”孙王氏心里恼得很,这脸上也就不装了,“若这次没谈妥,叶家以你刁钻为由真撂起手不管,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肚子一大遮不住,你这不是要丢尽孙家上上下下的脸面?这事可没有拿刀逼着你干,是你自己不检点弄出来的,莫非你真想向那周芷晴看齐?”
一提起周芷晴,就连一直在庄子里的孙思琪也听过她的大名,这被周家送去庵堂出家的姑娘几乎成为反面教材,被各家夫人拿来教训自家女儿,更甭说这周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周子爵被参一事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呢?
孙思琪的脸色更白了些,显然是明白了厉害关系。
“想明白了?那赶紧给我下来,待会儿斟碗茶水向侯夫人认错。”孙王氏道。
形势比人强,孙思琪也惟有忍气吞声地求林珑回心转意。
外面回廊处,林珑十分淡定悠闲地走着。
“大奶奶,我们真的走了?”如眉低声请示。
林珑看着前方道:“不走还在那儿惯着她?这还没嫁进侯府呢,就想摆架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显然把她还当成当年去游湖的样子,她可没有惯着她的义务,“如果这婚事就此吹了,错处也是她担着,婆母说得对,反正又不是我们不担责,是她自个儿要求多多,说到天边去也不占理,就连祖父与公爹也挑不出错处来。”
反正对这婚事,无论是她还是叶钟氏,也是不大满意的,这孙思琪是个心机重的,再加上一个叶旭凯,至少这年前后的一段日子,府里别想要安宁。
随后叹息一声,“只要脑子不傻,都会知道如何选择……”
如眉的眼角看到孙氏姑嫂追出来的身影,忙低声禀道:“大奶奶,她们追来了。”
林珑其实也听到了脚步声,步子却没有停顿,但也没有故意加快,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向外厅。
“侯夫人,稍等。”孙王氏忙大唤出声。
林珑这才驻足,转身看向急忙过来的孙氏姑嫂,神色冷淡地道:“孙大奶奶还有何指教?”
孙王氏在林珑面前站定,因急奔胸口还一起一伏的,她猛喘几口气,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孙思琪也在后面赶了过来,同样是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侯夫人,之前是我家小姑做得不对,她这会儿已是深刻反省了,这不,我正带她过来向你斟茶认错。”孙王氏立即道。
孙思琪的脸上还带有几分急奔的潮红,听到长嫂这么说,压下心底的不服,接过一旁侍女端来的茶碗,举向林珑屈膝道:“侯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之前是我一时没想开说话冲撞了。”
人家做到这份上,林珑也从来不胡乱拿乔,要不然占理也变成不占理,半晌后,她还是伸手接过孙思琪手中的茶碗,看了看那茶水,轻碰了一下杯沿,却是没有喝,立即转手就交给了如眉,“我有孕在身喝不得这茶水,并不是有意不接受你的赔礼道歉,此事就此做罢。起来吧,你也有身子,我也不想难为你,往后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莫再做了逾越之事让人不齿。”
孙思琪的手在袖下紧攥成拳,能屈能伸,她忍。“是,侯夫人教训得是,回头我必改。”
“这不就好了,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孙王氏打圆场,又扶着林珑往回走,“走,我们回去好生商量一下,这成婚不光是婆母要忙,我们这些个当长嫂的也不能得闲……”
林珑由得她扶着前行,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就没有必要真弄没了这桩婚事,好歹她也是要再当娘的人,要为孩子们积德。
主动害人没有必要,但防人之心嘛,却不能没有,这也是她连象征性也不喝经过孙思琪手的茶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放什么孕妇不宜的东西?
后面的孙思琪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对林珑是真恨到骨子里了,这挡路的绊脚石,她迟早要搬了去。掐住大丫鬟的手来发泄怒气,脸上却是渐渐平静下来,她跟在后面往回走,丝毫不顾大丫鬟痛苦得皱紧的眉头。
这回再商谈也变得容易了,孙王氏几乎什么都以林珑马首是瞻,至于孙思琪倒真忍了下去,哪怕心里不满也没再表现出来,一切还得是进了襄阳侯府才能有得谈,若是被卡在了门外,纵使她有再多的心计也无处施展。
许是想通了,她的神色也渐渐和缓,不再那般愤愤不平。
林珑暗暗观察她的神色,把这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警惕又上升了一分,这能忍比不能忍更让人忌惮,一般能对自己狠的人心性都是较坚定之辈,不过面上她却是半分不露。
这次与孙家谈婚事,叶氏婆媳是取得了个开门红。
在送了叶钟氏与林珑离去后,孙牛氏当即气得捶胸口,怒瞪了一眼孙思琪,“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要不然我也无须被她打压成这样?”
孙思琪不坑声,只是脸撇向一边,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来,“我出阁后不就气不到你了,到时候你当我死了不就行了。”
“你,你,你……”孙牛氏没想到她还有脸顶嘴,“你现在是不知错了?琪姐儿,我对你已是好得没能再好,你却偏挑了那么个夫婿,一个庶出子能有多大能耐……”
“再没能耐不也还是侯府的子孙?”孙思琪觉得这是老天开眼,让她还能挑上一个叶旭凯。
“侯府又如何?这爵位已是大房继承了去,人家现在还生了一对双生子,肚里也揣了一个,爵位有半点与你相干吗?”孙牛氏气得骂道。
孙思琪这回不做声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向她们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孙牛氏见她不反驳,突然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你,琪姐儿,你可不能给我想歪了去,做出人神共愤之事来。”
“小姑,这爵位争不得的,那叶家婆媳俩都不是吃素的。”孙王氏也忙提醒道。
“我心里明白。”孙思琪最后挤出这几个字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孙氏婆媳看着她渐渐走出眼帘,两人仍是不动地站在原地。
“婆母,儿媳有一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婆母,我瞅着小姑像是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我怕万一她真的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那就糟了。依儿媳之见,把她嫁进侯府去后,还是渐渐疏远为好,切不可来往过密。”
孙牛氏听明白儿媳妇言下之意,就是省得受牵连,不过这人终究是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这感情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咱们把她看紧点,你也去多多与她说道理,实在不行,也就管不着她了。”
孙王氏直觉得婆母这是过于纵容了,心下不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应声:“是。”
叶钟氏与林珑回到叶家庄子,刚下了马车准备时去大屋时,叶蔓籽就冲了出来,噘着嘴道,“你们怎么不带上我?”
“你当时睡得像只小猪似的,我如何带上你?”叶钟氏没好气地道。
林珑笑着拉着这小姑进去屋里,“那边的庄子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下回再带你去别处玩,乌烟瘴气之地,还是少去为妙。”
叶蔓籽听到长嫂这么说,方才不再噘着嘴。
叶钟氏回来后听了一下下人汇报叶旭凯的伤势,喝了口茶水指示道:“给他用最好的药,不要耽误了十多天后的婚礼。”
“是,太太。”
下人出去后,林珑这才携着叶蔓籽进来。
“婆母,是不是让二叔先回府里养伤?”林珑道,想来香椽应是办好她吩咐之事。
“也好,让他浸浸温柔乡。”叶钟氏顿时明白林珑的意思,当即点头。
叶蔓籽听她们聊着婚礼安排甚是无趣,一个人带着大丫鬟就出去找乐子。
婚事的章程商量得七七八八,林珑这才道:“婆母,这府里办喜事不请老太太回去似乎不成道理……”
叶秦氏终究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以前还好办些,现在再这般忽略了过去该会惹人闲话了。不过这个老太婆一旦请回府里,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夭蛾子来。
叶钟氏一听这话,顿时冷冷一笑,“请,当然要请她回去喝碗孙媳妇茶。”看到林珑神色略有担心,她拍了拍林珑的手,“你放心好了,我这回捏着她的七寸处,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林珑闻言,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叶钟氏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第三百二十二章打骂
叶钟氏被她这表情逗趣了,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珑见叶钟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显然是有了主意,遂也不再多思,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婆母顶着,她还是好生安胎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完全放宽,接下来的两天都陪着叶钟氏到孙家的庄子去商讨婚事,一来二去总算是商讨完成,只等明天再出发到叶秦氏的庄子去顺道把人请回府中,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此时,如眉给她捏着肩膀,她闭上眼睛舒服地轻哼一声,就算只是当陪客那也是累人的,好在她怀这二胎都已三个月了也没有害喜,要不然只怕真是吃不消这行程安排,全扔给叶钟氏去处理又说不过去。
“左边再给我捏捏……对,就是那里……”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出声指示着侍女行事。
只是好一会儿,方才感觉到不对劲,她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看到来人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掩不住,兴许几天没见他,她此刻极其的兴奋,突然冲进他的怀里,“夫君,你怎么来了?”
叶旭尧一把抱住妻子,脸上带着少有的淡淡的笑容,头埋在她的秀发处,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这心也就安定下来。
以往在府里天天见着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她离开家不过才几天,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想你就来了。”这回他直言道。
林珑听得愣神,他们夫妻成亲以来,亲密的房事没有少做,甜言蜜语啥的还真的是少有,丈夫又一向不会热情奔放,有时候她都觉得两人已是老夫老妻,话题也就是围着家庭和孩子转。
这会儿他突然感性了一把,她却是一副吃惊回不神来的样子。
叶旭尧半晌得不到她的回应,轻轻地将她推开一点,看到她愣神的样子,脸上略有几分不悦,“怎么?你不信?”
他行事一向有度,难得会不按计划行事,就因想她,处理了一半的公事就此扔下,直接驭马赶来到庄子上见她,她这给他的是什么表情?
“怎么会?”林珑忙抱住他的腰,“只是你很少会这么说,我一时吃惊罢了,天知道,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妻子的话抚平了叶旭尧内心的毛躁,他低头寻到她的红唇,捧着她的脸就压了下去,辗转缠绵。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这小小的分离几日,夫妻二人正挂念着对方,少不得渴望着亲近对方。
叶旭尧想到妻子怀胎已满三个月,正好是他可以放开怀抱拥抱她的时候,遂一把将妻子推倒在罗汉床上,自己也躺下去抱她到身上继续亲吻着。
林珑的反应也极强烈,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却是解他的腰带。
一时间,屋里一片春意盎然。
急风暴雨过后,林珑躺在丈夫的臂弯里喘着粗气,好在屋子里的炭盆摆得充足,此时衣衫不整的她也没觉得寒冷,只是想到在欢爱的过程中他的粗鲁,她不由得噘着嘴巴插打他的胸膛一记,“伤着胎儿,我看你怎么办?”
叶旭尧的手轻轻地滑向妻子的小腹,“你放心好了,我一直有顾着它。”
他的宝贝闺女,哪里舍得真伤着?
林珑这才放过他,更往他的怀里偎去,正要开口说点别的,突然记起了还有一事未办,遂忙坐起身子,着急地看着丈夫,“夫君,快,起来,你这会儿过来向婆母报备了没有?我们这会儿赶紧过去……”
真是贪欢不得,生生将这事给忘了,她忙去找被扔到罗汉床下的衣物,准备穿好。
叶旭尧一把拉住她躺回怀里,拉过厚重的氅衣包裹着两人,“急什么?我已经见过娘了,她知道我过来看你,让我好好陪陪你,不用再过去请安。”
母亲在这点上还是极开明的,不似有的母亲爱与儿媳妇计较这些个事情。
林珑一听婆母已知丈夫的到来,这才安心地继续窝在他的怀里,“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娘不是那等小气不开化的婆母,就你穷紧张。”
“你是她儿子,我是她儿媳妇,能一样吗?”林珑白了丈夫一眼。
儿媳妇终归不是婆母亲生亲养的,这待遇自然不能一样,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儿媳妇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与婆母相处和谐。
叶旭尧知道妻子说的也是实情,手臂一收将她抱紧些,“你说的我都晓得,尽量不会让你左右为难。”有些心疼地轻抚她的脸蛋,“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为了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娶妻而奔忙。”
“没什么,就算是度出子,终归也要娶妻不是?”林珑倒是想得开,“再说我帮的又不是他,是婆母,这庶出子可是嫡母的责任,不给娶妻说到哪儿去也不占理,还不如早点娶完也早点打发。”
这叶府里面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儿媳妇,等将来叶旭融娶了妻,她也才算有个正经的弟媳妇,那个才是该正视的,至于孙思琪,她并不太放在心里,只是这人心比天高须提防。
“叶旭凯跟他生母是一个德性,这人从来就不甘心,可是能力有限,也就不值得人重视。”叶旭尧点评道。
就算是庶出子,也不是没有作为,端看自己肯不肯下一番苦功,一如他的二叔父与四叔父,官职虽然不是太大也不是顶重要,但在朝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想来还是他爹教子无方啊,不及祖父能力强悍,才会教出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叶旭凯,难为他爹看到他挨打还气得背后大骂他娘,照他来看,这最该自责的人是他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