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在一旁瞧了程流璟失望的样子,十分不忍心,可是又不能多说,程长清这般行事,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家中只古氏一个,如何能守住老家,还不让三房夫妻两个把持住了,程长清让程流璟回去,可是想一个儿子守住朝廷的关系,另一个儿子握住宗族的势力,只是程流璟想要的是科举,可不是做了无官无职的族长,程长清这般的决定,伤害了他的感情,也伤害了他的利益。
程流珅在一旁看着程流璟失望的样子,心思复杂,他自小跟着程流璟身后,对这个大哥不是没有感情,可是若是父亲绝了大哥再考进士的心思,那以后他便能用程家的人脉在官场行走。
程长清眼神从程流璟扫到程流珅这里,清了清痰,说道:“你择日起程,去京中应考。”
“是。”程流珅沉声应道。
程心珊和王值舟两个都对视了一眼,努力将脑袋埋在碗里当鸵鸟,缩小存在感。
程长清态度强硬,程流璟负气,勉强用了朝饭,回去立刻收拾了东西,拉了王值舟便要离开。王值舟说道:“大哥稍等我片刻。”
程流璟点头,不管怎样,总要让王值舟七妹道别。
程心珊瞧着馒头满手的行礼,露出离别的悲伤来,王值舟这人毒舌,可是这些日子相处还算想得,这一别或许便是许多年再见了。程心珊擦擦眼,抹去这离别的苦,故意恶声恶气说道:“你以后可要规矩了,若是做了坏事,我便要揍你。”
王值舟仔细望着程心珊,似是将她记在心里,神态格外认真,嘴里说的话却讨嫌,“若是你以后也如这般肥胖,我便不能长久守了规矩。”
众人都看着,不好多说,王值舟匆忙忙与程心珊道别,几人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程心珊望着王值舟的背影,不知这少年以后可否还记得他许下的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第43章 怀孕
王家让王值舟这半大小子带着个不着调的小厮就与程流璟出了门,柳氏感念王家对程家的信任,未来女婿一启程,她便提醒程长清快马送了信回江城,也好宽宽未来亲家的心。
王老太爷读罢程长清的书信,十分高兴,招来王二老爷,与他说了王值舟的消息,又说道:“程家说欲与镇南将军联姻,若是成了,程家日后更是蒸蒸日上。”
王二老爷也是十分激动,只是激动的点与王老太爷不同,“舟儿要回来了?可是能跑,大半年不归,让我着实挂念。”
王老太爷看儿子那狂喜的样子,神色平静了,“值舟那混小子想必在外面玩野了心,回来了可是要将好好紧紧皮,你多花心思督促他的功课。”
王二老爷为难地笑道,“舟儿都是秀才了,我还是个白丁,哪里能督促他学问,还请爹爹多费心,我自己就不献丑了。”
王二老爷说的十分坦然,拿了自己打趣,想必觉得王值舟比他厉害是自豪的事。王老太爷瞧着他那得意的笑,觉得十分碍眼,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长进的儿子?这样的话不好说出口,反倒显得他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
这样一想,王老太爷心气更不顺,故意挑刺:“这么大个人,混事不关心,让孩子行那么远的路,也不知操心他过得如何,老夫可没见着这般狠心的爹。”
王二老爷十分委屈,“不是您老让他过去的嘛?”瞧见王老太爷神色不好,又解释,“一路有程家的两位侄子照应着,到了地方程兄定是安排妥当的,有甚可操心?”
王老太爷深觉跟这儿子多说无益,都是不长心的,脸皮又厚,浑不知耻,很快将他打发回去了。王二老爷莫名其妙受了王老太爷一顿嫌弃,跑到王二夫人那里去找安慰,“爹说儿子快回来了,只是不知为甚训了我一顿。”
王二夫人是慈母心,不管丈夫如何委屈,只高兴道,“可算是回来了,都离了大半年,自出生后就没我这么久,也不知在外面过得如何?”
“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不方便,难免吃些苦,不过有程家的侄子照顾着,我们又给足了银两,总不至于风餐露宿。”王二老爷安慰道。
王二夫人却仍皱着眉头,“我们从京中一路上行到这汝南,还是一大家子,一路上还颇多艰险。到了汝南,我可是着实大病了一场。好在他们三个都是小子,行走比老弱妇孺要方便些。”
夫妻两个都是厚道人,虽然心疼儿子,言语间却一点儿未曾后悔让王值舟千里迢迢去齐州。
不仅王家,程家也收到了程长清快马送来的信,王老太太年纪大,眼睛不好使,让古氏读的信。信中说程心玥定到齐州的将军,王老太太心里高兴,这个她一贯疼爱的孙女儿可算是要成亲了,只盼着这回顺顺利利,莫要再出波折。高兴之后,难免又有些心酸,若是嫁到齐州,怕是再难见到这孙女儿了。王老太太年纪渐大,身子也越发不好,前两日因天气炎热生了场大病,十分担心自己太早去,见不到儿孙。
柳氏跟了程长清在任上,临走前按老太太吩咐,让古氏掌家。古氏年纪轻,威望不重,是以平日对老太太是格外的孝顺,从老太太那得了许多支持。这会儿她见老太太神思哀伤,立刻使了法子逗她开心,“老太太可是发愁小库房的好东西又要被乖孙女偏了去?三妹妹要嫁与一等一的人家,只怕老太太这会儿要赠些别致的好东西,若不然要叫未来的亲家小瞧了。我可听说,那未来的姑爷可是名震天下的镇南小将军,金银这般的俗物小将军怕是看不上的。”
老太太听了这番正话反说,笑道,“你可学了你婶母的促狭,将我这老婆子说成那等守财奴,凭的什么好东西,哪比你们几个重要?”这样说着,老太太突然起了心思,若是她一病去了,她那小库房只怕要惹了家中儿孙争吵,不如早将东西分了,免得来日成祸患。
古氏看老太太说着说着又走了心思,心里担忧,老太太比起去年,可是差了许多,明显精神头跟不上了,她心里祷告,万盼着老太太要康健,若不然程心玥的婚事又不成。
古氏要主持中馈,不好总留在老太太这里,她读了信,说了两句笑话逗老太太笑笑,便告辞了。她走后,老太太让大丫鬟橙儿将她小库房的清单拿来。
橙儿今年十六岁,是老太太陪嫁丫鬟的孙女儿,伺候了老太太许多年,在老太太这里十分得宠,性子活泼,听了老太太吩咐,立刻脆生生答道:“老夫人稍等,清单就在您卧室,这是大夫人走时登记核实的,这些年又做了些添减,玲儿姐姐和奴婢都一一记了账,老太太瞧瞧可是如此?”
老太太笑道,“你们做事我再放心不过,你去厨房叫份燕窝粥来,我这两日口渴得厉害。”
“哎,奴婢这就去。”橙儿知老太太是不想她在眼前,立时就退了。
老太太拿了清单,慢慢看着,不禁湿了眼眶,文殊满池娇金分心白玉响铃簪、宝石串珠围髻、珠子箍儿、金九凤钿儿、镂空雕银熏香球,镏金鹤擎博山炉,翠蓝绉纱羊皮金滚边箍儿,南海佛楠珠,嵌宝石双龙纹金镯,雪贝链、玉观音项链……头一页都是她的嫁妆,都是她娘亲一点点置办给她的,许多年舍不得赐给晚辈,只是她娘亲去了许多年,她自己怕是也活不长久,日子过得真快,从青丝到白头,不过匆匆数十载,真是岁月如梭。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又凑近了仔细看起单子,她要早些将东西分了,过两日请了族里的夫人们来见证。
老太太这里让人重新给小库房登记造册,程家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得了消息,古氏只以为给程心玥准备些嫁妆,到没什么,周氏却如苍蝇闻到咸鸡蛋一般,恨不得立刻黏上去,她没捞着管家的权利,丈夫又只管着些家里的产业,比起几个兄弟都不如,实在需要些额外的收入扩充门面,是以周氏一日三次,恨不得住在老太太这里。
周氏这样殷勤,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她的企图,只是大房三房都在外地,周氏这些年都在家中,老太太也念她的孝顺,另外周氏是内侄女,让老太太更心软,偷着给了她一整匣子的首饰,让周氏好不得意。
老年人的日子是夕阳下山,大部分的篇章都是回忆和悲伤,引人落泪,然而孩子们还是冉冉上升的朝阳,是光明,是希望,是快乐。徐文兰如今肚子里,就揣了能带来无限未来的小东西。说来真是她运气,不过趁着程长清喝醉,行了一次周公礼便怀孕了。
徐文兰在请安时当了程长清的面昏倒时,柳氏便心里有底,立刻派了人请大夫,果然得了徐文兰怀孕的消息。
柳氏掩下如吞苍蝇一般的恶心,扬了笑说道:“恭喜老爷,珀儿如今五岁,便是最小的环儿也会说话,府里也小两年未添丁进口,徐姨娘这回怕是立了大功。”
程长清并不缺孩子,对徐文兰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儿期盼都没有,不过徐文兰怀了孩子,他又派人查了监视了她一个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并不跟府外的人联系,程长清算是在心里容纳了徐文兰,将他正经当做了程家的妾室,是以嘱咐柳氏,“既是怀了孩子,想必日后必定安分了,也能少淘气些给夫人带来麻烦,程某得夫人贤惠,才能后宅安定,儿女环绕。”
柳氏笑道,“怪不得珊儿会哄我开心,想来是从老爷这里学的真传。不过徐姨娘这胎怀的不巧,我们若是要回了江城,她该是在这里待产,还是跟了回去?”
程长清不在意地说道,“随夫人安排吧,左右不过是妾室,总没有为她而等着的道理。吏部给了我上等的评语,只怕调任快下来了。我们先商量玥儿的婚事。”
说道程心玥的婚事,柳氏的神色郑重了许多,“贺府的意思是趁着小将军去边关前先成亲,只是时间这样匆忙,真是委屈了玥儿。别人看了,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好,婚事才这般将就。可若是不按了贺府的意思,只怕小将军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事真叫人为难。”
程长清沉思了片刻,下了决定:“按贺府说的做吧,这是他们两个的缘分,别人的闲话也顾不得,总不过我们不在齐州,她又跟着去边疆。劳烦夫人多准备了。”
“还是老爷想的明白,我早准备好了玥儿的嫁妆,只是先姐留给她的嫁妆怕是来不及运到齐州,只怕要等到来日再给她了。”
程长清点头,“随夫人安排,若是短人手,只管与我说,我从官衙里调些人给你。”
柳氏感激地说道:“老爷可是帮了大忙,可不是缺了人手,老爷尽管放心,东西都是备好的,礼节我也熟悉,再补上人手,便是时间匆忙,也不叫场面难看。”
当程心珊从柳氏那里听到程心玥下个月八号便要出嫁,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闪婚呢,可真时髦。
第44章 嫁妆
不等程心珊充分表达这惊讶,就被柳氏指派了一系列任务,柳氏是真缺人,到处拉壮丁。嫁妆所用东西繁多,吃穿住行样样包,大到睡觉的床小到刺绣的针,雅到挂的书画俗到拉撒的夜壶,凡事日常用到的,都齐备着,而且成双成对,细数起来实在繁琐,宠女儿的人家,恨不得将天下物品都网罗了陪送去。据说有的嫁娘,除了吃食,三五年不用新添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