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讶然道,“我竟睡到这个时候!”
“你只是太累了。”他疼惜地看着我说。
我迅速地将自己收拾停当,和宴池来到了白先生的房间。这间房干净而舒适,我看见宴池盯着一处地方,我朝那里看去,是一对拐杖。
他迅速地收回目光,对白先生笑道,“师父今天气色不错。”
“因为我的两个乖徒儿来了嘛!”他的心情的确很好,这便犹如父母对孩子。不用你为他们做什么,只需见到孩子,就已经很开心了。
“师父,昨日你说的打通阻滞经脉的方法,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宴池开门见山。我知道他对白先生失去武功,不能行走的事耿耿于怀。
白先生顿了顿,淡淡一笑,“池儿,我知道你的心意。昨日为师也说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您说的是玄门内力吗?”我来到白先生近前,问道。
“中正浑厚,融合阴阳,遇气则收,如海纳百川。遇阻且通。似涓涓细流。这种正宗内力,江湖上是不多见的,我可不记得夜羽有教过你们。”
“不知道三清派的混元功可不可以?”
“什么?”他有些讶然。“自是再好不过。三清派乃是正派第一大宗,其心法对于练武之人,可说是受用无穷,只是这混元功向来不外传……即便是本门派之中,也无几人可以练到气随意动的境界……”
“先生,您先让我试试,我再告诉你。”
白先生看了看宴池,见他肯定地点头,也就释然允诺了。
于是我盘坐于床边,伸掌按在他膝外侧阳陵泉处,此穴又名筋会、乃阳之陵泉;是足少阳之脉所入为合的合上穴,为筋之会穴。我调动一丝先天真气由丹田到掌心,再由掌心运劲,将真气输入穴位,游走于足少阳至光明。
只这短短一段脉络,便已寸步难行。好在我用的是先天真气,不只随心所欲,且吸纳性超强,非普通真气可比。真气进入经脉后,或一往直前,或化成更多细丝见缝而入,疏通阻滞。
这就好比针灸通穴一样,只不过这“滞脉”却要用活动变化的真气之针来治!而且,我终于发现“滞脉之术”的病因,这并不是封穴或单纯的破坏,而是施术者将部分真气打入人身体经脉,造成脉络的少许损伤后,便如跗骨之蛆一样缠绕阻塞在该处经脉,从而达到脉络不通,行动不便。至于武功被封……恐怕是以同样的方法用在了丹田处吧。
一刻钟后,我收功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欣喜。看到宴池关切的眼神和白先生略显惊讶和激动的神情。
“先生,我想治疗方法可行!”我舒了一口气,高兴道。
白先生也是频频点头,眼中是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我已经感觉到了,足少阳脉竟然通畅许多。夕儿,你是如何做到的?你如今的内力竟然运用的如此自如!”
“师父,由我来跟您说吧……”宴池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将我如何遇到无尘子师父,学到混元功的经过讲给白先生听,也大致讲了一下夜羽的事情。而我则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没想到,我们分开的这段时日,你们竟有如此机缘!甚好,甚好。”他连道了两声好,神情也是再次相逢以来难得的轻松愉快。
接着,白先生又问了些夜羽的事情,我们一一回答,直到凌霜回来,我们才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东厢。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白天主要休息,计划部署,黄昏之后对寒玉宫的各处地方依次查探顺便弄些食物,因为那个光明与黑暗交替的时刻,是人视觉最为疲乏的时刻!而深夜,我们就会为白先生打通阻滞的经脉,宴池怕我辛苦,和我轮流发功,但发现效果不尽如人意之后,便继续由我来治疗,他则为我们护法。
不过,只要一有空挡,我就发现他在拼命地修炼内力,连睡觉的时间也不放过……
几天的时间,我已经将白先生的阴交、气海、石门、关元几处穴位周围的经脉阻滞打通,并将其间由降雪夫人部下的真气逐步吸入先天真气链中,过程虽然缓慢,但也颇有奇效!白先生被封锁的丹田已经渐渐可以调动真气,内力渐有恢复之象!
这点,让我们都十分开心,接下来,我只需依次治疗他两腿阻滞的脉络,同时由白先生自身运气配合,这样效果会事半功倍!料想,不出半月,他当可行动自如,不过,要完全恢复之前的身手,还需要长期的疗养才行。毕竟,被强行滞塞了一年的经脉,其伤害实在不小!
我们也摸清了寒玉宫的地形,并画了地图。正殿、偏殿、后殿,练功房和藏书阁……我们发现,除了正殿平日都有人留守外,藏书阁也有专人轮番看守。此外,我们还发现了一处秘密所在……
入夜,如往常一样,我先去凌霜的房间,点了她的昏睡穴,之后和宴池来到白先生的房间。
“你们来了。”他轻声道。此时的白先生,已经恢复了小半内力,因此,我们还未进屋,他便已察觉。
“师父,今日觉得如何?”
“甚好,真气已经可以运转到光明穴了。以此速度,再过几日,当能施展轻功了。”他有些欣喜地说,转而看着我,“只是辛苦了夕儿……”
“先生,你又来了,师父和徒弟之间还客气什么?莫非,你认为我不比宴池和您亲么?”
“这丫头,愈发伶牙俐齿了,不过,也就因为如此才可爱!”说着,他微笑地看向宴池,师徒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个眼神。
我翻了个白眼,这段日子,由于白先生身负顽疾,心情低落,我几乎忘了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了。要知道,宴池这促狭性子,可都是源自眼前这位师父。
朝我眨了眨眼,宴池道,“好了师父,徒儿正有一件事情要请教。”
“哦?何事?”
“近日,我与师妹探查所得。发现寒玉宫内有一处地下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看守甚严,只降雪夫人一人可以进入……那里十分古怪,虽距离数丈,仍觉寒气逼人……”
白先生听了宴池的描述,面色沉了下来,淡淡地说。
“那里,是她的练功石室。以前……在派中时,也有一处类似的地方……而那里,之所以冰寒无比,是因为里面就是个冰窖。”
“果然如此……那就难怪前两日有艘船只运了大批的冰块过来。”宴池看向我。
我对他点点头,问白先生,“那以先生对她的了解,她修炼的寒冰真气,可能离了冰寒的环境?”
“若是秋冬季节尚可,但在这酷暑炎炎之下,每隔几日,便要在冰寒之境打坐练功,否则内力会逐步消散……”
“竟有这种劳什子内功,不练也罢。”我想想隔几日便要到那冷冰冰的冰窖去练功,觉得这种行为无疑是自虐。
“是啊……不练也罢。”白先生喃喃道。
“夏日炎炎,即便是地下,也要定期补充冰块,方可维持冰窖的温度。如此,不日,还会有船只外出采买冰块……”
“到时,便是我们的机会了。”我眼中光芒闪烁。
“虽有隙可寻,但仍需从长计议……”白先生微微颔首。我们三人彼此对视,心照不宣地一笑。
“池儿,有些细微末节,你且需详记……”
在我的目瞪口呆与宴池的运笔如飞之下,白先生给我们讲了许多事情。如寒玉宫有几个当值主事,多少天一轮职。还有某某负责人手调动,某某负责衣物饮食,某某负责货物采买,某某负责安全守备……又如岛上多少人数,多少船只,需要注意的高手有几人云云……
讲述之后,白先生拿起床边几案上的茶杯喝了口水,看到我惊讶佩服的神色,淡淡笑道,“在岛上这一年,为师虽然没有武功,可脑子并没坏。这些事情只需平日留心,也就知道了。”说着,他慈祥地看着我与宴池,“我也只是略尽绵力罢了,接下来的事,便真要交给你们了!在此之前,我只能尽可能的恢复内力,不拖累你们了……”
为白先生输入真气后,回到了我们暂时的居所。我每夜运功之后都会很疲乏,倒不是耗了多少内力,而是这是极为精细的活儿,便如医生做了精密手术之后的状况。
我坐到床上,正要运功调息,却见宴池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小夕……真的……谢谢你……”他深邃目光中有着如黑夜中的火把般耀目的光彩。
我没有开口,认真地听着。
“谢谢你和我一起分担……我真的错了……原本打算独自营救师父的想法大错特错!”他的目光那样诚挚。
“如果没有你,师父不会回复的这么快……看到他今天的样子,我才真正的放心……”
“小夕……这种错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我看着他,也让他看到我眼中的快活。
“虽千万人,你我同往!”
作者有话要说:
☆、一四五章 后有追兵
又过了几日,白先生的武功已经恢复大半,至少可以自如施展轻功了。这些天到了中伏,正是酷热难当之时,即便是在岛上,也并不凉爽。降雪夫人从昨日开始就去了那个练功“冰窖”,想是这三伏天,对于她练得那劳什子、冷冰冰的心法,实在不是好熬的。
入伏以来,冰块的供应便更紧了些,明日,便有船只出岛购买冰块,实在是个好机会!
我们三人自是做好了准备,细细商量了出岛的策略。白先生感念凌霜平日的照顾,写好了一封辞别信放在被褥底下,只等离开后,教她发现,也不算是不辞而别。
翌日清晨,我们提了收拾好的随身包袱,一出门,便见到白先生在过道那儿等着。宴池为防万一,去了凌霜房里,欲点她昏睡穴。可是他转瞬便回来了,眉头微皱。
“凌霜不在房里。”
我听了也是微微诧异,但是事已至此,时不我待。“算了,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
白先生点点头,“她怕打扰我休息,一向晚些才到我的房间,应该不会过早发现。况且……”他微微一笑,坦坦荡荡,“她是个不错的孩子。”
虽然宴池有些不大放心,不过箭在弦上,我们两个又都同意立刻出发,他也就无甚好说。已是,三个人一同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
清晨微亮的天色,淡淡的雾气缭绕,影影绰绰的一道纤细人影,立在院门那里,一身白衣,有些微的潮气……
“先生,您要走了么……”她的声音飘飘渺渺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剪水双瞳泛着红丝,更显楚楚可人。
白先生看着那个人,轻叹了一声。
“凌霜,我是要走了,也该走了。”
凌霜定定地望过来,我和宴池走到一边,看着那两个人。
凌霜看着白先生的双腿,眼中有着喜悦,“先生,您能康复,凌霜为您高兴。我也早就希望先生能离开这里……只是,有些……舍不得……”
白先生来到她身边,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安慰一个孩子,“这一年,承蒙凌霜照顾了,絮感激不尽。你很好,很纯真,却又那么聪明……我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他呵呵轻笑。“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发觉我已经复原了呢?”
她腼腆地笑笑,“凌霜没有那么聪明啦!只不过先生自己没有发觉,从半月前,您的心情便突然好了起来。虽然您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我能感觉的到那种开心……”她眼中闪着亮光,“笑容也不一样的。而且……我这阵子睡得过于沉了些,不由得自己不起疑,于是,便愈加上了心……”
白先生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朝宴池吐吐舌头,过于小心,却反而漏了破绽,真是世事难料。现今怎么办?把她点晕?不过既然她发现了我们的意图,却又现身在我们面前,没有惊动其他人,应该和我们是一国的。
白先生仍是微微笑着,眼神却很认真。“凌霜,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一定要走!”他指着院外的杨柳,“飞絮无根,仍想飘扬于天上,乘风遨游世间,是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院落里的……”
凌霜静静地看着白先生,红了眼圈。“凌霜自然知道,先生是何等傲岸洒脱之人……所以,今日……只是为君送行……这个,先生带着防身吧。”说着,双手捧着递过来一把匕首,只看外鞘已可想见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刃。
点点头,白先生深深望了她一眼,接过匕首,道了声,“多谢,珍重!”便携了我们,踏步而去。
行出数十丈远,我回头,仍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在蒙蒙亮的天光里,那么模糊、萧条……
可能因为同是女子,加之这半月来的观察,我就是相信她,不会出卖我们。
清晨的岛上,人不多,我们三个施展了轻功,又走的事先定好的安全路线,很快便到了泊船的海岸边。
这个时辰,采买冰块的人还没有来,我们先上船查探了一番。正如所料,因为是采买船,此番出海时,船舱里是空的。正好可以藏身。
这艘船自然是没有赵成还有海沙帮的商船大,却也不太小。不过看这艘船的规模,不是适合远途航海的船,想必采买冰块的地方离这里是不甚远的。
目前一切顺利,藏身在船舱内,我们只需等着出海的人上船,起锚开船即可。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在关键时刻。渐渐的,岸边传来了人声。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上船,过了一会儿,船身微微晃动起来,犹如挣脱了束缚!起锚了!
船只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我们藏身在甲板下的货舱里。说来可笑,这次鲲国之旅仿佛与货舱结下了不解之缘。看了看四周,舱壁上竟然是和寒玉宫外墙一样的材料,难怪在伏天里,也觉得这里冷飕飕的,不愧是运冰船那。
此时身在海上,倒是安心了许多,现今白先生就在身边,此行的营救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儿,一旦船靠了岸,再与青师父会合,便可大松口气了。
想着,看了看白先生,他倒是随遇而安,已经盘坐在一处较干爽的地方闭目运功起来,宴池则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传音道。
“你也歇歇吧,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你了……”
看着他不容拒绝的神色,我点点头,当下打坐调息。他说的没错,这半个月着实耗损了许多真气,不过每次调息之时,便会迅速地从丹田中衍生出新的真气。虽然数量不巨,却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其增加的数量!
这些新生真气就像是为了抵御病毒而增加的白细胞一样,完全成为了一种本能……我隐隐觉得,这就是无尘子师父传授混元功之时,所提到的功法第九重境界——真气如海,不竭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