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种愉悦是不被秦驷得知的,傅钦烨也只有在偶尔看向秦驷的时候,眼里不自觉地绽放因为这种毫无原因的愉悦而产生的诡异光芒。
秦驷如今心里的确是十分愧疚,好像一不小心,她就把傅钦烨当成女子来操练了,这种强度,也怨不得他会如此愤恨自己。
她本就不该用这样的法子来训练一个男子,身娇肉嫩,应该被捧在手心的男子。
她将胳膊移到傅钦烨腰上,手中暗暗用力,让他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又运用内里,给他缓解疼痛。
片刻之后,身旁僵硬的身躯终于软了下来,贴着她的身子,被她整个扶住了。
两人就以这个姿势上了马车,又以这个姿势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傅钦烨迅速离开秦驷的身子,锦衣高冠,面色冷漠,从身上散发出一股子帝王威严。
而秦驷却全然不在乎那些,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傅钦烨的腰腹,此时她已经在后悔了,兴许她下手太狠了一点,若傅钦烨等会连马都上不去又该如何。
似乎是感觉到秦驷担忧的目光,傅钦烨回过头来,白皙的面庞上因为北风的侵袭而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尽管身上披着白色的狐皮披风,披风上也有一整只的白狐围脖,但在秦驷眼里,那还是太单薄了些。
尽管在这样的时候,秦驷自己仍旧只穿了一件对襟青衫长袍,仅仅在身上披了一件与傅钦烨身上披风一个颜色的狐皮披风。
傅钦烨皱了皱眉,朝秦驷伸出手。秦驷也不迟疑,握了上去,感觉触手的确是一片温暖,她才松了口气。
两人牵着手来到了早已搭建好的营地中,两人是最后一个来到的,他们来到时,营地中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这些人多是陌生,秦驷原先见的那些刘家人,多半早已被贬黜了,没被贬黜的,也不敢来这样的场合。
等到众人都行好礼,傅钦烨解开自己的披风,让自己早些适应气温,而其余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众人纷纷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衣裳。
秦驷目之所及,有不少人因为这样而冻的瑟瑟发抖,毕竟这里多是文官,除了一些大世家里出来的,又有几人是真的君子六艺样样精通。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秦驷教给傅钦烨的,先帝去的早,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他如今也不过去过射猎场聊聊几次,哪里知道在若是不早早习惯手脚冻僵的状态,到时候会握不住缰绳呢。
当然,有内力丰沛的,如秦驷公孙泽之流,根本无需厚衣裳,手脚也不会被冻僵,不过傅钦烨显然是不能这样。
公孙泽走上前来,伸手用力在傅钦烨肩膀上拍了拍。
啪啪两声,秦驷听的都有些心疼,傅钦烨更是感觉一双铁掌拍上了自己的肩膀,其中所蕴含的力度,实非常人能及,他几欲吐血。
公孙泽却是笑眯眯地说道:“看来皇上这几日的确有潜心练武,不错!不错!”
说着,他后退一步,手掌反转,露出他手上一个平凡无奇的铁弓来。
当然,这是在傅钦烨看来,这铁弓材质并不如何好,弓身手艺更是不行,若不是它出现在公孙泽手里,恐怕它这一生都不会入傅钦烨的眼去。
公孙泽看见傅钦烨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一叹,又把另外一个做工明显精良很多的弓箭拿了出来:“皇上可以从这两把弓中选一把,作为此次射猎的用弓。”
傅钦烨当然要选那个跟铁弓比起来做工精良不知道多少的,他正要去拿,却被秦驷拽住了:“那它。”秦驷用手比了比铁弓,眼睛更是死死盯住它不放。
傅钦烨不知为何,却还是改选了那铁弓。
也不知道铁弓如何制成,看上去平平,入手却极重,傅钦烨只感觉自己手中像是拿了一座缩小的山丘一般,那铁弓直直往下坠去,他心里没有防备,下一刻,铁弓就要落到地上,傅钦烨心里着急,若真的让铁弓落地,他的颜面何存。
就在傅钦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秦驷忽然踢出一脚,将那铁弓踢的向上飞起,随后她伸手抓住那铁弓,轻轻放到傅钦烨手中。
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慢,可是在那时,也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除了公孙泽沈德宁,还真是没人看清楚秦驷的动作。
一旁的沈德宁眉头紧皱,收回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
公孙泽却是满脸通红,大喝了一声:“好!”说着又给了傅钦烨一袋特制的弓箭,“这把弓没什么名姓,我是在耳宇国的英雄冢里找到它的,重达五百六十七斤,世所罕见。”
傅钦烨抽了抽嘴角,望向自己手中那把实在普通的剑。
别人老坟里挖到的,一看就是陪葬品的,已经过了很多年的……除了重量还有别的吗?
还不等傅钦烨想清楚这个问题,公孙泽已经让傅钦烨等人上马,直奔射猎场上了。
傅钦烨只来得及给了秦驷一个眼神,然后就带着那把将马都压的跑不动了的铁弓,离开众人的视线。
秦驷总觉得公孙泽有些异常,这样的弓,在这种小打小闹的场合,完全不应该出现才是。
她想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向公孙泽问道:“公孙将军,为何要给皇上那把弓?”
公孙泽立刻明白了秦驷的意思,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着看向场中:“老夫刚刚得知,有一只吊睛白额的饿虎进来了,它已经咬伤了一个侍卫。”
☆、第52章 【伍二】
秦驷心里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公孙将军这是何意?又置皇上的安危于何地?”
公孙泽仍旧笑着,对秦驷挥挥手道:“皇后娘娘且安心,老夫早已安排好了人手,不会让皇上受伤的。”
秦驷的面色并未和缓,相反,她脸上的不悦之色渐浓:“皇上信任公孙将军。”她顿了顿,往傅钦烨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希望公孙将军别让皇上失望才好。”
公孙泽却并不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帐篷:“皇后娘娘,天寒风冷,还是进去避一避的好,至于这外间的事情,交给老夫便好。”
秦驷冷哼一声,和公孙泽对视了一眼,目光相交,公孙泽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许多,他正要说话,却见秦驷对他点了点头:“公孙将军说的不错,那本宫便先去休息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公孙泽看了一眼秦驷的背影,面色闪过了一丝沉思,看来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闺中娇女啊……
再说傅钦烨,上了马背,他才明白秦驷究竟教了自己什么,她教自己的,就是这马上的骑射工夫!
以前傅钦烨骑马,虽说骑术也还算熟练,但是却从没有真的骑的得心应手过,这一回却不一样,秦驷让他在马上反复练的那些动作,换了一匹马,却依然有用,这马儿被自己骑着,乖巧的像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傅钦烨觉得稀奇,骑着它转了两圈,行动之处,□□骏马从未不听指挥。加上那骏马也是好马,所以即使还要负载一个重几百斤的铁弓,也仍然比其他马匹慢不了多少。
所谓的射猎场不过就是一片深林,不过地方颇大,上千亩的地方,足够射猎所用,这里有矮山也有草地,有小溪也有深潭,平日里没什么人过来,但是每隔些日子也会有人过来打理。
因为是冬天,能猎的东西不多,所以公孙泽提前几天投放了一些畜兽,倒也不会没有东西猎
傅钦烨一路上就遇见了不少出来已经冻僵的小东西,他也没有理会,直直地去往更深处。
跟着他的是公孙贺,或许是因为自己干爹回到京城的原因,公孙贺最近一段时间努力让自己忙碌了起来,有什么事情样样争先,一副绝不给公孙泽丢脸的样子。
这一回也是,他跟公孙泽自荐了去傅钦烨身边保护他,公孙泽倒也给他机会,虽说他还为傅钦烨备了几个身手极好的侍卫,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名额给傅钦烨。
越往深处去,林子也就越来越密,周围也没了多少人声,傅钦烨慢慢勒马,停在原地等着公孙贺跟上来。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一个地方,他将那铁弓拿了出来,冲着跟上来的公孙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到再没有人说话了,他拿出一只铁箭,搭在铁弓上。
如今拉起来的时候才知道那到了如今时候都不曾腐朽的弓弦究竟是有多好,傅钦烨下了力气,也才不过让弓弦弯曲一丝而已。
他松开手,休息了一会,又试了一次。
这一回,傅钦烨终于拉开了那张弓。
但他只拉开一半,不过哪怕是一半,弓箭的威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他将这弓箭瞄准了正在三百米之外一头正在低头喝水的野猪身上,这野猪獠牙高高凸起,浑身黝黑,身上毛发稀疏,上面还结着一块一块的黑斑。
傅钦烨看准的就是它,一头野猪,也已经足够给公孙泽交差了吧。
这时,公孙贺跟了上来,他先把目光放在傅钦烨手中的铁弓上,虽然它看上去平凡无奇,但是他坚信,公孙泽手中不会有无用的弓。
可惜了这把弓,落到谁手中不好,落到这病秧子皇上手里。
他的目光终于从弓上移开,看向傅钦烨身上,这一看,他却是悚然一惊。
骑射是驯马中最难的动作之一。
马又不是人,人能听令行事,马却是个活物,要在马上做出各种动作,一个要看骑马人的身手如何,另一个却是要看对马的训练如何了。
在马上射箭,动作要快,下盘要稳,用力要用在手腕和臂膀上,不能用在臀上,否则马多数会顺着你的动作往下蹲,这样的话,射出去的箭就失了准头,人也会从马上跌落。
可是傅钦烨却的动作却不是臂膀和手腕用力,甩射出箭,而是臀下用力,更离奇的是,那马儿并不是像别的马儿那样下蹲,而是用力往上撑着,让傅钦烨方便射箭。
公孙贺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他们的皇上可不像是会日日在马背上训练的人啊。至于马,除了比其他马耐力好些,更高大健壮些,也不像是被训练过。
他心里思绪纷杂,傅钦烨却已经把手里的弓弦松开了,箭一脱手,他立刻感觉到一阵轻松,接着,那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傅钦烨面前,下一刻,他就已经发现那野猪屁股上已经中了一箭,他甚至听见小小一声嗤的声音,铁箭射中野猪的这一过程,实在顺利的不像话。
而且五百米有余的距离,铁箭的速度快的惊人,也更加准确地射中目标,这才在野猪身上只留下一截翎羽。
傅钦烨突然明白了秦驷为什么要让他选这张弓,公孙泽又为什么要送他这弓。
就在他震惊的时候,那野猪吃痛地叫了一声,然后撒蹄子往外冲了出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倒了多少花草树木。
傅钦烨立刻回神,对还没回过神来的公孙贺说道:“快追!”说着,他也顾不上别的,策马追了过去。
身后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赶到,然后下一刻,他们又只能看着傅钦烨的背影叹息。
追了不知多久,傅钦烨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两声兽吼,其中一声带着震慑之力与无穷杀气,而另外一声怒吼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傅钦烨立刻回过神来,第二声怒吼来自他的猎物,那头逃走的野猪,而第一声,却是一声虎啸。
他看了一眼周围,认准方向,策马而去。
等到了地方,傅钦烨看见的却只有一头死了的野猪,他皱着眉,并不上前,而是先看了看四周。
悄无声息,除了野猪和周围摇曳的树木,其余什么也没有。
但那只老虎没理由杀了这野猪,却不去吃它,也不带走它,还把它留在这里。
野猪还没彻底断气,身体仍旧在抽搐个不停,公孙贺上前一步,挡在傅钦烨身前,沉着冷静地说道:“皇上,那畜生可能就在附近,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去寻其他猎物吧。”
傅钦烨看了一眼四周,点点头,表示同意。
公孙贺松了口气,他就怕傅钦烨什么都不懂,却还非要逞英雄,到最后受累的不还是他们。
能听得进去话就好。
两人慢慢退离了原地,往另外一个方向驰去。
公孙贺招来手下,让他先去禀告公孙泽,射猎场中出现老虎可是大事,这里哪个人的性命不贵重,虎狼凶兽太过危险,一旦遇上,很可能就会有人丧身虎口,自然不能大意了。
可怜他还不知道,公孙泽早已经知道这件事,甚至他们来到这里,都是公孙泽有意引他们来的。
再往其他方向寻了一阵,他们却再没找到能和那野猪媲美的动物了。
也是,现在毕竟是寒冬,按理来说,应该什么都没有的,现在能有野猪,还是因为公孙泽前些日子就命人在各处抛洒血水,加上一些活物,终究引出来了不少凶兽。
傅钦烨最后还是回到了野猪死去的地方,可是这里,已经没有野猪了。
看见野猪没了,公孙贺松了一口气,那老虎看来是走了,其实他也并不怎么怕那老虎,但是身旁有个傅钦烨,他就要格外的小心了。
按理来说皇上想要射杀老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傅钦烨乃人中皇者,而老虎则是百兽之王,射杀老虎,怎么也能证明傅钦烨的英勇有力,无人能敌。
但凡事都讲究一个量力而行不是,若换了先帝,他身旁若是公孙泽,恐怕两人该争先去猎杀这头猛虎了,而不必像傅钦烨和公孙贺这样,处处小心。
没看见野猪,更没看见猛虎,傅钦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正要告诉公孙贺离开,却突然听见一声哀嚎:“救命啊!”
傅钦烨心中一紧,也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声虎啸声。
求救的声音傅钦烨并不陌生,那是他刚刚才提上去的礼部侍郎林峯,此人如今四十有五,原本不过任个主事,才华倒是不缺,但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脾气冷硬,不够圆滑,又没有大机遇,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被傅钦烨看见,如今倒是凸显了他。
再加上他新官上任,便做出了不少事情,让傅钦烨很是看重,所以他想也没想,立刻下令道:“你们两个,快去找人过来,公孙贺,你和剩下的人跟着朕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