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目光流转,若有所思,他眼底泛出淡淡笑意。
聪慧颖悟的女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绽放光芒。
半晌,景横波回神,问他:“那个……底下的是谁?”
心里知道他不会给答案。
“不认识。”果然他答。
“那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她撇嘴。
“狠吗?”他若无其事地道,“地道是我辛苦挖的,他想撬?问过我同意?”
景横波对这句凶狠又霸道的话扑倒无语,并表示觉得这话怪怪的。
她只能哀悼那位倒霉的仁兄,千万不要是耶律祁,应该没这么巧吧?
地道下。
耶律祁吃力地掸掸头顶,被烧断的头发簌簌地飘下来。
……
地道下恢复了安静。再没人骚扰,景横波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放心。长长出了口气。
对面的神秘家伙又开始入定,这回倒没再要求和她睡。
景横波注视着他,这人个子不高,很瘦,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瘦,周身线条很柔韧。她细细比较着身形气质,就外形来说,这人很陌生。
景横波耐不得寂寞,这么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她对面,她的感觉就很奇怪,像被人盯着般,忍不住要找话讲:“那个……你是做大盗的?劫富济贫那种?”
“盗墓的。”他道。
景横波“呃”地一声,顿时肃然起敬,原来这世上真有盗墓这一职业啊,难怪挖洞挖得特别好。
这家伙说完一句就不说了,似乎根本没有攀谈的欲望,景横波只好再问:“独行侠?”
那家伙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算,也不算。”
“什么意思?”景横波立即兴致勃勃追问。
“我是草莽出身,不过现在有人管。”他干巴巴地道。
景横波还等着他下文,结果这家伙又不说话了,景横波只好抓狂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家伙真心反应迟钝。
景横波觉得他的智商大概都用在练武上了。
“谁管你?你这种人按说应该不服管才对。江湖老大吗?”她对江湖很有兴趣,总觉得以后会打交道,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也好。
他掏出一个木牌,扔过来。
这是一方桃木牌,色泽古朴,因为经常随身携带,发散着温润的光泽,样式很简单,外方内圆,背面是一朵拈花的手,正面一个篆字。
她看见篆字就头痛,偏头喃喃读:“驴?炉?皇木?”
脑海中忽然飘过一个声音,清脆地,“……宫肉?吕月?”
她心中一痛,手中木牌险些没拿住,急忙将手摊开,自嘲地笑笑,“写个字搞这么复杂,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对面那家伙深深看着她,眼神似乎也有点远,在她目光投来时立即转开,道:“不学无术!穆!”
“木?”
“肃穆的穆。”
“哦。”她丧失了询问的兴趣,将木牌还给他。
“穆先生。”他却主动道,“六国八部江湖草莽的地下瓢把子。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就算不归他管,多少也要给他个面子。我原本是独行盗,后来得他帮了个忙,就投了他。”
景横波表示这穆先生三个字听来好耳熟,在哪听过呢?
对面的家伙又睡觉了,她只好也躺下,原以为很快会有人提审她,这样她也有机会离开,不想等了很久没有动静,外头的天色似乎又亮了,她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响动,似乎正往这里而来。
那入定的家伙睁开眼,躺倒在草铺的内侧,牢内黑暗,只要她不叫,外头的人看不出来。
景横波有一霎的犹豫,要不要叫出来?但转瞬就打消了念头。
从这个家伙的出手来看,叫了也没用,保不准牢头一瞬被杀,或者她一瞬被杀。
“放饭了!”狱卒粗声大嗓地嚷了一声,放下一个饭篮。
景横波等人走了,伸手将篮子拖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道:“哇塞,牢饭也这么好?襄国的福利制度真不错。”
篮子里饭菜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有鱼有肉,荤素俱全,白米饭喧腾,还有热汤。
和景横波所了解的那个满是沙子和老鼠屎的牢饭,截然不同。
她赞叹了一会,忽然又直了眼睛道:“不好,我听说死刑犯死前一顿饭都是大鱼大肉,这不是要死刑的节奏吧?”
想了想又道:“死刑就死刑吧,死了就很久不能吃了,赶紧吃饱先。”说完动手装饭,在盆子里挑挑拣拣,找自己喜欢吃的。
对面黑衣人睁开眼,看着面前起劲地挑拣饭菜的女子,目光温润。
强大的适应力,也是强者乱世生存的基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