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伪和尚贼兮兮地在她身后探头看,拼命嗅她头发的香气,“施主你神情甚惆怅,施主你为何见了老衲没有欢喜之颜?施主你盯着地面看什么?地面有我好看吗……”
景横波唰一下从他面前消失不见。
砰一声栓上了牢房的门。
再唰一下从牢狱里消失不见。
“施主!”武杉扑过去,抱住铁栅栏,“别这样啊,我下次再也不偷偷看你胸了……”
“去死吧小淫僧!”上头嘻嘻哈哈一阵怪笑,拽住上了屋顶的景横波,“走走!让他把牢底坐穿!”
“救——命——啊——”
……
半刻钟后,景横波已经出了襄王宫。
在屋顶上她看见头发烧掉一截的耶律祁,怔了怔。地道里和那家伙对手三招的,果然是他。
只是当时也来不及问个究竟,一行人赶紧先出宫,耶律祁和七杀天弃闯牢,自然吸引了大批襄国护卫追杀,好在这些人武功都高,自保逃生绰绰有余。至于景横波,她只要不毒发,逃跑天下第一。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她现在瞬移的控制能力和长度,一直在慢慢增长。关键的是,按说异能都有一个极限值,她以前在研究所也有,但来到这里之后,慢慢地,这种极限和壁垒,便感觉不到了。她有种感觉,似乎只要一直打磨下去,她有可能能从帝歌移到襄国。
这样想有点恐怖,那不是一刹千里地行仙?
不过这只是感觉,现在还差得远。
襄国护卫只追到王宫边缘就退回,这些人不能随意出入宫门,而崇安今夜在戒严,气氛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行人分成几批,花了一些时辰才各自回到客栈。
七杀和耶律祁都很担心她所中的黑螭的毒,但当他们轮流给景横波把脉之后,都露出一脸古怪——黑螭的毒被化解了。众人纳闷过后就是欣喜,纷纷恭喜她。因为黑螭伤人多半要命,但如果能不死,从此就再不畏惧此毒,黑水泽对景横波的威胁,顿时小了很多。
景横波知道这是产生了抗体的缘故,但她这个毒解得莫名其妙,众人问她怎么解的,她也无法回答——难道告诉大家,是和一个挖地洞的小偷不盖棉被纯聊天睡了一觉,他睡相难看,把自己捶了一顿捶好了?这话说出来伊柒会不会闹着要自杀?七杀会不会好奇病发从此闹着要和她睡觉好解了她的毒?耶律祁会不会杀了全国所有会挖洞的小偷?
她觉得很有可能。只好对众人说也许这是因为她体内本就有毒,还是王者之毒,黑螭的毒在那毒面前不够看,以毒攻毒的缘故。
也不知道这群偶尔逗比偶尔精明的家伙相信没有。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她不信。
武杉很快也回来了,颇有些灰头土脸,虽说众人出宫时吸引了大部分追兵,但他一个人对付那些剩下的围攻者,多少吃些苦头,当然他表示这些都没关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至于偷窥景横波胸这件事,他眨眨眼,“啊?有吗?”
景横波回到客栈才知道自己晕迷之后发生的事,怔了好久。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能发展成这样。想撮合的没能撮合,最后搞成了政变。
和婉那丫头,能镇得住六国八部中,最大最强盛的襄国吗?
她对宫胤选择和婉,也有些诧异。六国八部在帝歌都有质子,襄国因为世子就一个,还年幼,所以送去的不是质子,是襄王的侄儿。在襄王还没有儿子之前,这位王侄是王室子弟中,过继给襄王呼声最高的一位。按说宫胤借势要掌控襄国,用这位质子做傀儡应该更方便。
她随即摇摇头,宫胤心思如海,何必猜测?现在也轮不到她来猜测,她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她问耶律祁和他在牢房地道边斗法的人是谁。耶律祁神情很有些古怪。道从头到尾没能看清楚。他当初想直接救景横波出去,但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地道。那地道入口其实极其隐蔽,寻常高手绝对发现不了,而且那挖地道的手段也颇特殊,他对此很惊讶,才从地道进入想一探究竟,结果却被逼回。
景横波觉得他还有隐瞒,再三追问,耶律祁但笑不语,问急了就道:“不过有人捷足先登罢了,从来都如此。只要确定你平安无事便好。”
景横波听着这话不对,心中一跳,耶律祁却又道:“咱们也该离开了。我给和婉留下了信笺。告诉了她你为她做的事。做了好事不留名,岂不是锦衣夜行?不管她记着这情分几分,将来总有个可说话处。”他指指屋内,道,“她什么都没说,但送来了这些。”
景横波这才看见屋子里的箱笼,打开简单一看,都是出行和生活必备的东西,以银钱为主,甚至还有一些面具,各式衣物,还有襄国前往邻近部族封国的路引条,有这东西,以后出入各部各国,会相对方便些。
景横波有些怅怅的,想着灾难果然是最逼人成长的东西,那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夕之间长大,如果她还是原来的和婉,会亲自来见她一面,会感谢她依依不舍,但不会想到送这些东西。用最干脆利落,但稍显冷漠的方式,来处理了这件事情。
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当初单纯爱恋的心情?她和雍希正纪一凡的结局,会否因此有所改变?
那将是另外的故事了,和她无关。
每个人都在前行,每个人都在改变,每个人都在无奈或者苦痛地成长,一路上遗失落花无数,再将沾血的刀剑捡起,继续前行。
就这样罢。
……
次日,她离开了襄国,自襄国取道前行,下一站黄金部。
传说中曾参与当年帝歌叛乱的部族,传说中最为桀骜不驯,在大荒历史上反叛多次的部族,也是和桑侗家族联系最为紧密的部族。
在离开崇安前,她遇见了一个想不到的送行人。
雍希正。
襄国新任大相,坐在软轿中,等在她必经之路上。
景横波一开始以为是和婉托他来送行,结果他开门见山地道:“在下前来相送姑娘一程,公主不知情。”
景横波挑挑眉,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她也不奇怪这人怎么查到她行踪和身份的,好歹是一国大相,自己的地盘没几个耳目怎么行。
“谢了,再会。”随意行了礼,她便要绕开。
“在下来是多谢姑娘昨日那一句话。”雍希正在她身后道,“若非姑娘那一句,我与公主,怕是难以下台。”
景横波知道他指的是她冲出殿来喊的那一句,正因为她提醒了和婉,和婉才能及时否认对雍希正出手。否则事情赤裸裸掀开,和婉以后如何面对雍希正?光是刺杀大臣的罪责,就难以甩脱。
当然,真相和婉知道,她知道,明眼人都知道,雍希正更知道。
景横波转身,看着雍希正温雅肃穆的眉目,微微替他有些酸楚。
他心里滋味,也是不好受的吧,但还是感激她的出手,没有捅破那层面纱,使他还有机会,与和婉继续下去。
所以他只为这一句,专程来谢她。
景横波又有点替和婉高兴——无论雍希正这人如何,对她的心,是真挚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