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枢直挺挺向后栽倒。
惊呼声连成一片,所有人都没看清楚这一招怎么来的,裴枢忽然就倒了。
裴枢也算反应快,后背将要落地时脚尖一点,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腾身而起落在台上。
只是虽然动作漂亮。到底失了一招,落地后他目光闪动,显然神情惊异。
“你是谁!”
灰衣人只道:“让你三招。叫你滚得心服口服。”
和刚才裴枢话语一模一样,语气却更加轻鄙,景横波看到裴枢连下巴都抽紧了。
“哪来的疯子!”他怒喝,出拳。
灰衣人身形一闪,忽然就到了他背后,伸手轻飘飘一推。
裴枢在他闪身时就迅速闪身,他的速度可以说除了景横波天下第一,所以当他返身冲开时面前没人,他正心中一喜,忽觉身周空气猛然一收束。
似无形之掌,忽然将空气攥紧,以至于他游鱼般的身形,不得不一停。
只一停,人影一闪,那面无表情僵尸般的灰衣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抬手,在他脸上狠狠一拍。
啪一声响声清脆,裴枢的面具被打瘪了半边,雪白的脸上顿时半边紫红印子。
所谓打人不打脸,这一打麻木不仁又无比恶毒,景横波眼看着裴枢脸上的紫瞬间蔓延到脖子。
暴龙出离愤怒了。一把拽下面具,猛地往地下一掼。用力过猛,变形的面具割破了他下巴,他抹一把血,冷笑着扑上来。
好一场龙争虎斗。
不过没人看清。
台上只有两条灰影转来转去,卷起一阵阵狂风,擂台上的东西从地上飞到天上再从天上飞到地下,还没落地就无声粉碎,帐幔被劲风哧哧扯裂,如碎雪般落在擂台下人们的脑袋上,有人眼尖,指着擂台地面发出惊呼,便有更多人看见擂台木板正在无声无息地褪色,腾起烟尘,细看那不是烟尘,是被劲风刮来的一蓬一蓬木屑,啪啪声不断自地板上响起,每响一声便裂一条巴掌宽的缝,到最后擂台地面放射状四分五裂,像大旱天气皲裂的池塘。
景横波托着下巴,想这大荒真是藏龙卧虎,这又是哪路神仙?难道是那个被人们称作老怪物的家伙,来给自己被欺负的女徒弟出气?可看那个女徒弟的神情,似乎也不太像。
她又问七杀,七杀正看得带劲,都笑嘻嘻地道:“是高手,虽然比咱们差一大截,不过,小裴子要吃亏了哦。”
“这也不是小裴子不行,完全是被克制住了,再说他还没完全恢复。对方武功心法和一般人不同,是足以克制很多武功的那种。”
“哦?”景横波心中一动,“举例?”
“多呢。世外隐宗的顶级心法多半都可以。比如咱们七峰山明月心法,自然是首屈一指天下无双,九重天门应该也有这种功法,还有……”山舞忽然咂咂嘴,不说了。
景横波听得心痒,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般若雪算不算?”
“啊?这个啊?不了解。不知道!”七杀答得异口同声。
景横波气结。
和七杀在一起混久了,一定会少活十年!
她盯着台上灰衣人。实在辨认不出。这人太没特色了。连身材都四四方方,肩宽腰宽腿看起来却短,就这身形看实在寒碜。
“砰。”一声响,狂风大卷,靠擂台近的众人只觉得气息一窒,忍不住闭眼,再睁眼就看见裴枢正自擂台后倒飞而出,满头长发都倒竖而起,靴跟擦着地板一路蹭出长长一条深沟,木屑飞溅,看上去像点燃一条深红的火线。
那灰衣人身形飞纵,随他而出,忽然伸手拽住裴枢胸前衣裳,裴枢正在猛力倒退,嗤啦一声,他上身衣衫片片碎裂,露一片还未褪去的灰色肌肤。
众人惊呼,瞪大眼睛,没想到脸上肌肤如雪的裴枢,身上肌肤如此难看。
“哈哈哈哈哈夫君!”那丑女抠着鼻孔高声喊,“长得丑就别冒充美男啦,你虽然号称‘飞天遁地灰毛鼠’但奴家可不嫌弃你!”
“哦……”众人发出了然嘘声——原来是个丑家伙,戴了美人面具!
“夫君,你输啦。”丑女声音又高又尖,让人怀疑整座城都能听见,“咱们王八绿豆,天生一对。就别在这磨蹭了,今晚洞房吧啊哈哈。”
“滚!”
怒吼声里,拳声炸响,轰然一声,擂台塌了。
众人纷纷逃窜,等他们逃出几丈外再回头一看。裴枢不见了,丑女不见了,那打擂台的灰衣人也不见了。一地废墟里只有先前那独自上台打擂的女子,怅然徘徊。
头顶忽然有呼啦啦声音,众人抬头,看见那大红底缎,金光闪闪的横幅,也悠悠落了。
……
“哈哈哈哈哈哈。”
当晚客栈里,这样的怪笑声一阵接一阵,有七杀的,也有景横波的。
景横波笑得尤其大声,她觉得好爽。
裴枢这小子性情本就骄狂,含冤受屈在谷中又过了几年非人日子,现在性子也有点非人了,简直不拿人当人,活该受点磋磨。如果那灰衣人不出手,她也会出手的。
裴枢这时候当然不在——身边都是无良损友,谁也不会给他面子,为了避免被再次羞辱,他带着手下出去打猎了。景横波担心附近的野兽今晚一定都遭殃了。
或许他也在全城搜寻那丑女和那灰衣人,希望他找得到,再被揍一顿。
裴枢此刻没有找到那灰衣人,却被人找到,堵在了一处巷角。
远处高楼的灯光投射过来,在巷口形成一道三角的暗光,裴枢就站在暗光里,双手抱胸靠着墙壁,脸色很不好地斜睨着前方一抬小轿。
“爷爷的路你也敢挡?滚开。”
轿子里没动静,半晌,帘子一掀,露出一双手。
手如玉,指纤纤,两指之间夹一朵梅花,黄蕊红瓣,衬得肌肤似有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