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辛眯眼看了看三人,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小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失陪。稍后会有宫监司总管前来伺候。”说完也不停留,立即离开。
只是他离开了,带来的大批护卫却没离开,人在武器在,依旧对这一群师姑师兄师弟虎视眈眈。
过了一会果然有大太监前来恭敬地请景横波去药泽熏蒸。众人都跟着去,战辛留下的大部队便也都跟着,一步不离地盯着“三个师兄”。
走不多远就看见一方山石,雕琢成自然的山脉形状,其后老藤矮树,草木掩映,居然还有野果鲜红,可见这一处必然地热。
热气并不算太浓,却有隐隐的药味,这药味不同于温泉池的硫磺味,也不同于普通的草药味,景横波猜这就是所谓药泽了。
大荒泽以沼泽闻名,境内什么样的沼泽都有。有产药草的,有产异兽的,有毒的,有香气的,也有沼泽本身就含有治病功能的,比如这种药泽。
这个药泽应该很小,但毕竟是沼泽,所以如果想安全使用,必然对沼泽底进行过改建,加固地基。就是不知道到底怎么改建的了。
景横波其实还真想好好泡个药澡,她当初在风雪之夜受伤,阴寒也入了骨,冷天总觉得不舒服。
宫监司的太监似乎有心卖弄,没有带她直接转到药泽后,而是带她去爬了那座遮挡药泽的假山。景横波询问可不可以带她的猫一起泡澡,太监客气但坚决地拒绝了,“药泽珍贵而私密,向来是大王专享,非大王同意,便是一鸟一兽也不能进入。”
在山顶上,太监指着下方药泽,不无得意地道:“您瞧,这药泽和方才瞧见的,有什么不同?”
景横波一看,底下一方池子色泽奇异,竟然是淡银色的,边缘晕着些浅浅的绿色,最中心却又透出微黄。从上方向下看,似一轮烂银般的明月,泛着苍天青碧的月晕。又或者是一枚色泽温润的玉玦,透过一缕温暖的阳光。
很美。
景横波一向对美丽的事物敏感,看见这样美丽的池子,恍惚间又似回到了研究所那个她曾经加了跳板的游泳池。当年她在那里无数次展现过最美妙的跳水技巧和身形,往往扑男人婆一脸水,被小蛋糕嘲讽装美人鱼,然后得意洋洋享受小透视的鼓掌。
胸中忽有热流澎湃,她忽然想要一场释放。
想到就做。
她忽然张开双臂,仰起头,在太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向前两步,纵身,跳!
假山下三个“师侄孙”及无数护卫愕然抬头。
就看见一条美人鱼,以最掉人眼珠的姿态,最美的身姿,在半空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落下。
“噗通。”
假山内外静得落针可闻。
三个“师侄孙”还好,习惯了景某人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那些斩羽王宫的护卫们,下巴都满地乱滚。
天女门的长辈们,好狂放!
英白忽然上前一步,神情似乎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时,里头忽然炸出一声叫嚷。
“啊呀!”
声音痛楚。是景横波的声音。
“唰”一声,英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越过了假山。
“娘地!”裴枢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怒道,“英白!这你也抢!这是我未来娘子!”
耶律祁目光一闪,也不懊恼也不骂,一声不吭跃起。
但迟了一步就迟了一步,无数人影连闪,阻挡在假山之前,怒喝响起,“药池重地,非大王准许不得擅入!”
掌风对撞,轰然声响,裴枢和耶律祁的身影,被挡在了假山之外。
……
景横波坐在水边,抱着小腿拼命揉,脸色发青。
尼玛,心血来潮,没管后果,跳水之前没做热身运动,一落池就抽筋了。
幸亏她水性极好,现在耐力也好,失控叫了一声之后,便挣扎翻身靠向岸边。先把抽筋症状缓解再说。
衣服落水时已湿,她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衣。里头留了一身内衣。做成了贴身式样的短背心和短裤。这是她画了图样让紫蕊给做的,她实在穿不惯肚兜,也穿不惯古人宽宽大大的内衣,那种衣服总让她觉得肚皮上空荡发凉,各种想拉肚子。
穿惯紧身衣的人,难以适应松散衣着。短背心和短裤都是黑色丝绸,湿了水,紧紧地裹在身上,越发衬得肌肤如雪色泽鲜明,她低头看看自己雪团一般的手臂大腿,哀叹一声道:“这么美的肌肤,这么牛逼的身材,却只有姐孤芳自赏……”
话音未落,唰一声上头越过一条人影来,直直落向池中。
景横波一惊,腿下意识一蹬滑入池底,她哎哟一声尖叫,喝了一口水——刚刚才揉开的筋,又抽了……
水中抽筋不是开玩笑的,她急忙扑腾,恍惚里想起似乎不久以前,也曾抽过一次筋,那次水很冷,记忆很模糊,那双臂膀很有力,他的气息很清逸,冲天而起的水波很灿亮,她在桥上的告白很牛逼,山河不老,时间不老,苍天作证,厚土作证,她说要喜欢一个人让世界知道,最后她被世界抛弃,终于明白时间山河,苍天厚土,都抵不过命运的残忍。
她眨眨眼,眼里似有液体滑落,无声汇入这滚滚热流里,又或者这本来就是池水。
水不会知道鱼在流泪,密密包容有时也是一种残忍。
那日桥下冰冷的水中,曾有人影俯冲而下,似长天的鹤,穿破凛冽的冰层。
上方似有声响。
她抬头,惊讶地看见,此刻头顶,也有一条人影,俯冲而来。
……
英白从上头掠下,半空中衣衫飞舞,底下热气弥漫,一时看不清人影,又听见尖叫之声,心中一急,再顾不得姿态曼妙从水面滑过找人,噗通一声落入池中。
一落入池中他就伸手抓捞,很快抓住了一样东西,圆润的,饱满的,弹性悠悠的……他怔了怔,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什么,但随即便明白了是什么,心中轰然一声,刚要放手,一只脚已经狠狠蹬在他膝盖上。
水中力度不够,他并没有被蹬开,他身子向后一仰,手放开,另一只手却飞快一抄,将那腿弯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