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厅中的少年,衣衫如雪,姿态清傲,虽然被在场众多顶级大佬围观打量,却没露出一分不自在,反倒神态傲然,更添几分青竹峻崖般的清越气质。
“如此出众少年……难为门主从何处找来!”炎帮帮主华炎感叹,心中却在想那罗刹据说最喜美貌少年,门下弟子多绝色,如今看来可真不假。
罗刹笑得甚是得意。
曾经去过帝歌的烈火盟蒙烈火,打量那少年的眼神却有些怪异,似在思索着什么。
罗刹目光一转,特特指了他,笑道:“蒙老可是想着了什么?”
蒙烈火露出恍然神情,捋须笑道:“果然如此!门主好深远的心思。”
“比之,怎样?”罗刹眼底闪现期待之色。
蒙烈火将那少年又仔细看了一遍,先点点头,想想,又摇头。
“蒙老怎么说?”罗刹一挑眉。
“乍一看,确有三分那人气质。”蒙烈火道,“然再仔细看久了,却又觉得,差之远矣!”
“差在何处?”罗刹神情明显不服气,其余人虽听这对话摸不着头脑,但也听出是那少年远远不如一人的意思,不禁好奇,这少年风华容貌,已经可说无双,还有什么人能远远超过他?连那一直神态清傲的少年,都忍不住转过了目光。
“只得其形,未得其韵。”蒙烈火叹息,“那年老夫有事去帝歌,寻我那远房侄子帮忙,远远见那人一眼,那般风神,此生难忘。”他一指那少年,“此子容貌虽好,也不过容貌好罢了。神情气质和那人相比,只显青涩。而且也不知从哪道听途说,知那人清冷高傲,因此特特学了那人的清傲之态。却不知那人从不曾故作姿态骄傲过,他无须骄傲,这世人便自然退让礼拜。”
罗刹这回没生气,隐隐露出神往之态,她一直觉得眼前少年已经姿容绝俗,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人能超出他许多。
“世人传闻,玉白金枢,是大荒少见的美男子。我却听人提起,大荒左右国师,姿容更胜一筹,真不知两人该是何等风华,难以想象啊……”
在场的人看她眼中异光,都不禁暗笑——黑水泽诸势力中,这位女门主最为好色,好的当然是男色,这怕是又有新目标了。
蒙烈火却偏转脸,轻蔑地一笑——想太多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美男子。那是权倾天下大荒第一人,说不定马上就是大荒之主。一个黑水泽在野武林势力的草莽头目,手下有几个人,也敢肖想他?
还左右国师,想一举收为幕下之宾吗?
只不过人家在帝歌,千金之子,不涉外荒。不会知道黑水泽这里有人垂涎他,否则这位女门主,就要倒霉了。
“还不知道门主请出此人的道理。”有人指着那堂中少年,问罗刹。
“想必门主是听说了女王的那一段情史。”蒙烈火道,“传闻女王和宫国师,曾有一段情缘,却在帝歌逼宫之夜彻底决裂。门主寻来这少年,和宫国师有三分相像,可是要以此子,换得女王心动,自愿和我等结盟?”
众人听见宫胤名字,轰然一声,不禁窃窃私语。
“对了。蒙老睿智!”罗刹目中似有异光,“我这计策如何?所谓人心最重,不费一兵一卒,得女王之心,不怕她不成为我们的人。”
“但女王和宫国师早已决裂,帝歌城下,女王乱斧甚至砍掉了国师的帝歌旗……”蒙烈火神情有点不可思议,“这像宫国师的人,只怕一见面,就要被女王杀了吧?”
“非也非也。”罗刹摇着涂满蔻丹的纤长手指,“蒙老,这种事你就不懂了。我是女人,我懂女人的想法。她们最多口是心非。她们越恨谁往往越爱谁。不管怎样,最初爱上的那个人,永远最能牵动她心肠。就算她现在已经不爱,冲着那份报复心理,她也会对像宫胤的人,投以更多的关注。我相信,”她傲然一笑,“只要她关注了,就再逃不出,我这精心调教的人的情爱之网。”
大佬们默然半晌,都笑道:“女人的事儿,我们确实不懂。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恶果,不妨一试。”
也有人露出可惜神情,也不知道可惜的是这少年,还是景横波。
“听闻女王还是处子,不过各位不要因此觉得可惜。”罗刹眼底闪着狡黠和恶意的光,“女子未破瓜,于男女情爱一道,终究滋味不足。这么个青涩美人,最该好好调教。等她经历情爱,风情成熟。到时候,让她好好陪陪各位……”
众人暧昧一笑,都道多谢门主操心了。也有人不齿罗刹门淫奔放荡,这样的事也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谈论,但面上都声色不露,嬉笑感谢。
反正出力出人是罗刹门,成不成,别人都没损失。
“不过,”罗刹门主眼波流转,手指敲了敲桌面,“既然我罗刹门为这件事,费大心思培育人才,出人出力又献计,将来事情成功,上元城的地盘和军队,我要拿大头。”
事关果实瓜分,所有人立即肃然,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争吵争论,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每个人都很兴奋很投入,仿佛那些地盘和军队已经献在眼前,就等他们伸手攫取,无数双手挥舞出连绵的光影,将墙面上花花绿绿的玳瑁地图遮没……
……
他在影阁最高处,默默品茶。听护卫回报,刚刚发生的罗刹门一幕。
回报的护卫不敢有所隐瞒,但说到那个少年,以及对方的打算时,语气不禁有点紧张。
他不确定主上听见这样“伟大的计划”,会是怎样的恼怒。心中暗暗骂对方找死,这样的缺德法子也敢想。
他却神色不动,片刻后挥挥手。
护卫退下后,他轻轻搁下茶盏。
手指被茶盏焐热,他出神地看着那冰贝般的指甲,缓缓泛上的血红色。
颜色越来越深,般若雪的压制力量越来越弱,属于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这时候截下手指,也许能看见骨头已经发红,再过阵子,或者就该变黑了。
当然他不知道他的反应,和家族中其他人是不是一样,毕竟他后来还有其余的变化。
他想起那日玉照宫送来的那一截骨头。
属于他死去长辈的骨头。
那些黑色的骨头,终于有一部分出现了白色。
那些人没有骗他,他们确实已经找到了办法,来解决多少年笼罩在他家族头顶的,血脉之毒的阴影。
坟墓里先辈的骨殖的试验,已经初见成效。
但是这结果不尽如人意,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效果。
是能力不够,还是希望以此继续控制他,他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承担了一个家族的性命,后来,就多了一个更重要的人。
他一生行走在钢丝之上,两侧都是深渊,所以这条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