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江湖义气,道什么恩怨分明。利字当头,人不如狗。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大家先前都承了穆先生的情,怕以后被他挟恩求报,干脆先下手为强,在自己的地盘把人给杀了,完了推到刺客身上,神不知鬼不觉。从此不用承穆先生的人情,不用谢礼,还可以瓜分影阁,多好。
至于什么情分恩义——在玳瑁这个黑水缸里混久了,江湖已经不是干净的江湖。也许底层混混还讲究三分江湖义气,到了这些大佬,崇尚的是不择手段,擅长的是翻脸无情。
他有些不安,和这些人打交道,能有多少好下场?
然而此刻,也只得走下去了,穆先生不死,他就会马上死得很惨。
他转身,焦急冲到门外,和等候在外的护卫们道:“先生被刺,被刺客掳走!速速召集所有属下,追剿刺客!”
……
雨夜的小巷凄清而悠长,远处的灯光将地面映得油油发亮,墙头上野猫轻捷地跃来跃去,总在和一个影子比着速度,但每次都输。
那个影子自然是景横波。
她带着穆先生瞬移出了玉楼,却没有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送他回他的总坛?她不知道在哪。
扔下他?好主意,但真要做好像有点做不出。
带走?她自己还需要隐藏身份,怎么带一个人?这人身份还是这样,分分钟会被发现。
她低头,怀里那人安静地晕着,银面具湿漉漉的。
这个,到底是不是呢……
她毫不犹豫掀掉了银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英俊青年的脸,脸色微微苍白,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她仔细观察他的脖颈,也没有看见任何接缝。
她想了想,所谓救人救一半,和上床上一半一样,都很坑爹,还是先带回去吧。
回到那个院子,还是没人,她知道这帮人里有烈火盟的,有罗刹门的,也有炎帮的,领头那个是罗刹门的,现在罗刹出了事,罗刹门肯定也不安定,这些人也许暂时抽不开身,正好方便她救人。
她屋前看守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她带人进入无人察觉。
景横波将穆先生放在床上,静静端详他的睡颜,她不会真气疗伤,手头也没有治疗内伤的药,只能等他自己醒来了。
她坐在床边,心情颇有些复杂,穆先生严格意义来说,算她的敌人,她要惩戒的对象中,原本也该有他一个,谁知道最后竟然阴差阳错,救了他。
幽光下那张脸英俊,却怎么看怎么都感觉陌生,她突然想——也许,这依旧是一个面具呢?
想到就动手,她立即解开他的领口,领口束得不紧,扣子松散,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起紧束的高领,和淡金色的珍珠。
这让她有点烦躁,她不方便点灯,便把脸凑过去,仔细看他的脖颈和耳后,贴了面具,脖颈和耳后可能会有接缝。
光线差,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扒开了他的衣服,几乎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
他耳后洁白,透着肌肤的淡青色,没有接缝,她有点失望地抬头,唇瓣擦着他耳畔过。
她去看他的脖颈,没有注意到,刹那之间,他的耳垂便腾腾红起,如珊瑚珠。
他胸膛自然肌理分明,大理石般光洁滑腻,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伸手搓。
她在他胸膛上搓啊搓啊搓……
抬起手,指尖一抹白,她哈地一声,险些笑了。
这家伙胸膛竟然擦粉!
怕不够白么?
不过这粉一擦,倒确实差点看不出脖颈那条接缝——果然还是面具!
面具之下还有面具,是她现代那世看武侠小说得来的灵感,古龙小说里的经典情节。
她将那层面具轻轻揭起,心忽然跳得厉害。
面具之下的脸,这回该是什么模样?
只剩下一角未揭,她心已经快跳出咽喉,她干脆停下手,喘一口气,骂一声“莫名其妙!”,猛地一下揭开。
幽光下一张清俊雅秀的脸。
清丽似如雨夜里忽然绽开的优昙花。
而唇角天生羞怯笑纹,也如优昙花一般,神秘又纯洁清净地,诱惑着。
如此养眼的面容,景横波却觉得眼前一暗。
心咚地一声回到原位。
那种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她出帝歌,这见鬼的感觉就阴魂不散,缠绕她到现在。
景横波哭一声,又笑一声,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
可能她早疯了,但疯得很正常,只是大家都没看出来而已。
她呆呆怔了半晌,抬手啪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叹了口气。
“尼玛我真的爱这么深?还是恨这么深?”自言自语飘出口,她又给了自己一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