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不出这曲江边了,马上,他就会倒毙于地,像一条死狗,被人扔进曲江……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胳膊。
他下意识挣扎,但此时哪里还有力气,被那只铁钳般的手,拖入了人群中。
……
鲜于庆的影子,从人群上方无声掠过,眼底带着困惑。
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
护卫带着几个人,守在池明要出来的方向,但迟迟没有等到人。
池明怎么还没出来?
……
船上景横波并没有关心池明下落,裴枢一出手,她就知道池明死定了。
英白天弃可能还会遵守约定,只废武功,裴枢这魔王,呵呵,遵守才怪。
这样也好,免除后患。
对于敌人,她从来没有太多的善心。
她专心看手中的“试卷”。
底下的士子们,则屏息看着她。
女王看得飞快,一边看一边笑,士子们心中涌出希望和期盼——女王看的,是我的卷子吗?
今日女王一战扬名,必将轰动天下,她在曲江之上对众位士子的评点,也必将流传大荒。
士子们呼吸急促,百姓们翘首等待。
“哈哈哈哈……”女王忽然大笑,“玳瑁才子,果然惊才绝艳,闪瞎了我的眼啊!”
士子们一阵激动,在小船上拼命踮起了脚。
“比如这份,河源崔无。”景横波拿起一份,偏着头。
“晚生在!”那被点到名的士子激动大叫,声音嘹亮,唯恐不被人听见,又催船家速速划船,“快!快!送我前去受赏!”
“……女王乃天命所归,玳瑁族长无权相抗。当派遣饱学士子数百,隔河喊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喻之以国家大义,定能令玳瑁族长幡然悔悟,祈降于陛下座下……”景横波大声笑,“我说崔兄,何必劳师动众派数百人呢?我既然是天命女王,那自然王霸之气满身,我往城门前一站,那玳瑁族长就该虎躯一震倒头下拜才对嘛。”
百姓哄然大笑,有人大声道:“也不用女王劳动,女王就在此地下一道谕旨,那玳瑁族长就该大开中门来迎啦。”
“下旨也好费事,女王哼一声,玳瑁族长就该立即腿软磕头。”
“哼一声也好累。不如请这位崔大才子到上元城门口去哼,他是女王天使,自然所至之处,族长闻风而降……”
嘲笑的人有百姓也有士子,那崔某人如被冷水当头浇下,呆若木鸡,偏偏此时他已经命小舟行到河中央,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受到四面八方讥嘲目光,一时羞愤交加,只恨不得投身水中。
“不知彼也罢了,还不知己。只知溜须拍马,要你何用?”景横波手一挥,雪白纸卷飞入河中,“负分,滚粗!”
那崔元一声不吭,回身急命开船,河上士子们眼看他灰溜溜逃走的身影,想到女王行事张狂,竟然丝毫不给人留面子,可不要轮着自己……一时幸灾乐祸之心尽去,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景横波在上头看得分明,鼻子里冷哼一声。
大荒之地,民风着实不大好,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确实有几分道理,武者暴戾,文人骄狂!
欠教训,那就陛下我亲自教教!
她正要拿起一份纸卷,忽然一支冷箭,咻一声穿空而来,黑光一闪,直奔那灰溜溜驶向下游的崔士子。
那人正垂头丧气,想要上岸,不妨一抬头,冷箭已到面门。
士子们大声惊叫。
船上景横波一怔,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冷箭射士子,还是自百姓中射来,心中暗叫不好。
她刚才点评骂人,若这被骂的死在这里,人们立即便会同情死者,怪她行事凌厉,未尽保护之责。
但这箭来的刁钻,崔某急于离开,选择最隐蔽的地方上岸,四周不是树就是人,她的护卫要么还在外围警戒,要么还在船上,都鞭长莫及。
箭若奔雷,将裂人性命,也将破坏景横波今日之胜。
忽然崔元脚下小舟一荡,他站立不住,向后翻倒。
箭自他头顶射过,只差毫厘。
与此同时一股柔风自人群中拂过,风过处,百姓纷纷跌倒,却有一人自人群中蹿起,闪电般向外逃。
船上景横波手一挥,那射空的箭,激射而回,穿过那人大腿,那人惨叫一声,翻身倒地,立即有赶来的护卫,将那人擒住。
一连串变化看得眼花缭乱,船上景横波已经散散淡淡笑一声,“把这人,挂到上元城门上去。”
众人这才明白,这人一定是玳瑁族长派来的杀手奸细,想要箭射敢于给景横波献计的士子,以此警告玳瑁人和景横波。
玳瑁族长狠,景横波便狂,问也不问,直接挂上你城门,把这个沉重的巴掌,立即扇回了玳瑁族长的脸上。
“妖女猖狂!”人群中人影爆闪,蹿起多人,有人箭射大船,有的抢夺被俘者,有的则扑向景横波。
“刺客!刺客!”士子们惊惶大叫,急急驱船后退,当初豪言壮语“曲江横流,战火纷飞,我等击楫中流,逆行而上,于硝烟箭雨中作诗,于对阵击鼓中成赋,一曲破阵,半江残红,文传万耳,诗惊千众”都忘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