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人对着月亮,抱着膝,淡淡道:“你有我帮忙还不够,又去找东找西?贪心不足,反受其害,你就自己折腾吧。”
明晏安表情一僵,心中烈马奔腾——他果然还是听见了!
怎么办?
锦衣人却已经不理他,摸摸已经长出发茬的头皮,似乎很满意这一轮晒月亮的成果,自顾自戴上假发,走了。
明晏安凝视他背影,脸上神情变幻不休,一忽儿犹豫一忽儿阴狠,半晌,终于狠狠咬咬牙。
事情重大,不能有所闪失,他既然已经听见,就不能再留!
他既然还在自己地盘上,那么,先下手为强!
……
锦衣人悠悠在道上走着,中文拿着他的披风,迎了上来。
锦衣人心情似乎不错,中文知道,每次有乐子了,主子心情都不错。
他怕烦又怕不烦,寂寞太久他会生锈。
锦衣人走了一阵,忽然道:“今晚可能会有杀手,好好招待。”
中文应了,想了想又问:“您真的听见了明晏安和客人的密谈了吗?”
他正想着主子武功似乎又进步了好高兴,就听见他家主子悠悠道:“那么远哪里听得见?”
中文默了默,想着果然!
这就是个爱故意找事的!
“听不见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锦衣人无所谓地道,“听说女王攻打沉铁,被堵在了王城,有人一定会去帮她,明晏安想做的,就是堵住帮她的人呗。”
明晏安此时若听见,一定会出一身冷汗,但现在出汗的是中文,“主子,您可别再和女王做对了……”
头发还没长出来呢!
“我什么时候和她做对了?”锦衣人奇怪地道,“我帮她救了人质,最后全部还给了她,还送了她一副我精心制作的男欢女爱双人棺,哪里对她不好?”
中文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
“将来如果小蛋糕知道了,你务必得把这事和她说清楚,就照这样说。”锦衣人忽然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关照他的老实属下。
老实属下老实点头,觉得这样说也是没错的。
“那您再帮帮女王?”中文总觉得主子的逻辑不大对劲,有心想要帮他弥补,“文姑娘知道,会更欢喜的。”
锦衣人托着下巴,半晌道:“我又不喜欢景横波,为什么要帮她?要我帮她,看情况。”
中文眼睛里写满了“什么情况?”,锦衣人瞥了一眼愚蠢的人类,难得肯耐着性子解释道:“要我出手,得有理由。明晏安如果今晚老老实实,看在他对我供奉殷勤的份上,我不想坏他的事;如果他真的派人来灭口……”
他笑一笑,笑得充满期待。笑得中文又出了一身冷汗,禁不住在心中祈祷。
老明,赶紧派人来杀主子吧!
他就是欠砍!
……
夜半的时候,锦衣人暂住的宝月宫殿顶,忽然有嗖嗖的风掠过。
深夜里似乎有猫在叫,随即断绝,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气,将夜色侵染得越发迷离。
衣袂将风割裂,风将夜割裂,夜又将生死割裂。
隐约有噗通之声,也不知道谁堕落了谁的陷阱。
这样的声音循环了好几次,几乎贯穿了整夜,宝月宫的灯光始终没有亮起,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
不过夜里搞出再多动静,似乎都没妨碍某人的睡眠,天亮的时候锦衣人打开门,迎着阳光,仰头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气。
院子里有杂沓的脚印,有血迹,有一道道拖拽的痕迹,护卫们有老大的黑眼圈,他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踩着那些血迹去洗漱吃早饭,吃完之后道:“出门。”
他带着护卫出宫,特意绕道从明晏安门前经过,特意去和明晏安道了早安,对着明晏安惨白心虚的脸,说了一大堆关心的废话,还和周围如临大敌的侍卫们微笑点了点头,最后摸了一把门框,走了。
他一走,一直憋着气的明晏安就吁出一口长气——他生怕刚才那家伙恶性发作,一巴掌拍过来,或者一把毒粉先撒了。
好在没有。甚至看起来很正常。
真是谢天谢地。
因为憋气太久,胸肺欲炸,明晏安这一口气便吁得狂放,吸得深长。
然后他看见门框上忽然腾起一股淡淡的烟气。
门框上似乎原本有粉末,一遇上风就会散开,而明晏安吁气吸气,本身就会引动气流。
他一惊,下意识要屏住呼吸,但已经来不及。
一点点淡黄的灰,随他尽情的呼吸,没入他鼻中。
刹那间明晏安脸色一僵,砰地向后一倒。
侍卫们大惊,急忙来扶,眼看明晏安脸色发僵,啊啊地张着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惊恐的呼叫,瞬间传遍了上元宫。
“大王中风,速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