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到达沉铁时,便扔掉了锦衣人的面具,此刻正是本来面目,雪玉染明霞,连景横波都被这一霎的清艳惊得眼睛一眯。
正在此时,火光一亮,一行人转过了地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啊!”两边人同时惊呼。
出地道那几人惊呼,是因为看见了再也想不到的一幕。地下竟然滚着一对人,两人都看不清面目,只感觉身姿都很美好修长,躺在地下那人肌肤如雪,脸色微酡,衣衫不整,裤带半解,衣裳撩起,微露一抹腰间肌肤,只细细一线,便在火折子光下如玉生光。而那伏在他身上的人,似正在他耳侧喃喃低语。
好一个旖旎情态,满室诱惑。一霎连黑暗地室,都似因此忽然馥郁香暖。
众人面面相觑——地道行走到尽头,忽然看见这么香艳一幕,是福是祸?
景横波的“啊”就是假装了,仿佛正自情浓之中被惊醒,一边惊叫,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宫胤拉裤子,放衣裳,各种“被撞破好事赶紧遮掩我的小情郎”姿态。
给他拎裤子的时候,手背被狠狠弹了一下,景横波背对众人,对他龇一龇牙——呵呵,姐心气还没平呢,欺负的就是你。
“你们……”那群人中领头的一个,抹一把快要流出来的鼻血,戒备地问,“这是……”
另一个眼尖的,却忽然道:“头儿,这人脸上戴了面具!”
那头儿原本被宫胤的美色摄了魂,没有注意景横波的脸,此刻被提醒,稍一凝神看看景横波的侧脸,惊道:“好厉害的面具!”
易国人一辈子和面具打交道,也很少见到这种极度高端的面具,这绝非寻常人能做得出,就算本国皇族,能做出来的都寥寥无几,难道……
几个人互相打个眼色,一时眼中狂喜——难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年咱易国皇叔,可是以一手最精妙的面具闻名易国!
趁着几人打眼色,宫胤在景横波耳边悄悄道:“传闻易国现今的皇叔,失踪多年,当年这位皇叔,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结果事到临头却出了岔子,由现在的王接替了皇位。之后这位皇叔似乎还曾造反过一次,事败远走,自此不知所踪。不过据说此间还有纠葛……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景横波这才明白刚才那些人说皇叔说的是谁,而且能一眼看出她这无比精巧的面具。易国易容之术甲天下,熟悉面具便如熟悉自己手指,只有他们才能一眼认出来。
换句话说,宫胤给她戴这面具是有意的?他为什么自己不戴?难道另有打算?
她其实是想复杂了,宫胤之所以改变主意给她戴,纯粹就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给别人看而已。
宫胤其实也想多了,景横波现在头发烧断,满头如狗啃,一脸黑灰,路边二癞子都没兴趣多看一眼,也就他还当朵花似的罢了。
他眼里,满头狗啃那叫可爱,一脸黑灰不掩丽色。全世界的美女都套上树桩子站他面前,他也觉得景横波那个桩子最美。
话说到这个程度,她也就明白宫胤的真意了,心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出去再说。
不过冒充皇叔,这些易国寻找大逆的人,不会立即杀人么?
随即她就发觉,事情和她想象得有些不同,那些人怀疑她是“皇叔”之后,并没有露出杀机,反而收敛了敌意,收起武器,彬彬有礼地问:“敢问两位为何在此处?”
景横波一边想还是宫胤眼毒看出有猫腻,一边想着该如何扮演皇叔这角色,邪肆狂放呢,还是高贵谦虚呢?还是满脸风霜忍辱负重呢,还是……
耳边宫胤轻轻地道:“他们都没见过易国皇叔。”
景横波心中大定,眉毛一挑,傲然道:“你等是谁?为何又在此处?”
那群人对望一眼,道:“我等路过沉铁王宫,前来寻找一位旧人,无意中被埋入宫殿底下,得逢二位。”
他越谦恭,景横波心中底气越定,慢条斯理地道:“我也是无意中被埋入宫殿地底,这位,”她指了指宫胤,“是我朋友。”
那几个人对望一眼,眼神里写着“怎么做?”
“动手?”
“还没确定,怎么动手?”
“这两人体虚气弱,正好挟制,先抓来问明白再说。不然上头就有军队,被发现了咱们都走不脱。”
“这万一真是皇叔怎么办?要么好好说,请他和我们走?”
“这万一不肯走……”
一群人打得眼色乱飞,景横波大致明白他们在搞什么鬼,抓紧时机调息,却发现先头给宫胤疗伤时,那一击着实太重,一股寒毒之气,堵住了自己丹田附近的经脉,真气不通还在其次,关键瞬移忽然也施展不开了,怕得花时间慢慢化解才行。
所以刚才她压倒宫胤,让人误会她是荒淫无度,以免被发现两人不妥。
现在只能先靠这些人出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几个人眼色终于打好,忽然抢上前一步,嚓嚓刀剑连响,逼住了地上的宫胤。
“你们干什么?”景横波怒喝。
“我等对您有些疑问,希望您和我们走一趟。”那领头人道,“不得已挟持贵友,不过您放心,只要您和我们走,我们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啊呸。”景横波恶狠狠地道,“拿他来威胁我?瞎了眼吧?这不过是我一个玩物,你们喜欢你们拿去!”
这么说的时候,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快意和恶意,觉得真这样做似乎也很解恨?这么说似乎也很契合心境?然而一低头,看见他静静的眼色,他那么眸子黑白分明地看着她,明明看出她一霎的恨和恶意,眸子里却连一丝伤心沮丧都没有。
明摆着那种,我爱我的,你骂你的,你骂我我也是爱你的,反正我不会骂你的。
山一样的稳和坚。
她爱他的岿然如山,也恨他的岿然如山,山一般矗立在她面前不动摇,绕不过躲不开,她踢脚踹过去,只能伤了自己。
她觉得宫胤遇见她很倒霉,她遇见宫胤也很倒霉。世间一物降一物,她就是那宫胤的吉祥物。
那边几个人在笑,笑得暧昧,眼神里满满都是“你刚才那个急色样子埋到地下了都不忘记来一场不知道多宝贝这美人儿还装什么装”。
领头人道:“您捍卫朋友的方式真是奇特。不过我等眼还不瞎,您就别费精神了。跟咱们走,大家省心,如何?”
景横波满脸被识破的无可奈何,半晌不情不愿地道:“反正我也要出去的,一起结个伴。”
她本色出演,几分狡猾几分骄傲,加上做久了女王自有风范,倒也真有几分曾经叱咤风云的皇叔派头,那些人事先得过嘱咐,越发不敢轻慢,却也不敢放松,当即命人将宫胤拉起。
景横波看他们动作粗暴,其中一人似乎还想偷偷摸宫胤手腕,忽然上前一步,道:“我这朋友,先前落下时伤了腿,暂时不良于行。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