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峰如柱啊。真完美。”易城公主叹息。
“唇比我饱满些,色泽红些,但也不是太红,微微琉璃色,线条更清晰些……”
易城公主专心地挑拣颜色,试了好几种搭配,才试出耶律昙所说的那种唇色,她着迷地盯着那唇,若不是怕破坏妆容,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先亲一口,“这唇色,这五官搭配,绝了……”
“肌肤比我更晶莹些……”
“不可想象,不可想象!”易城公主一边大声惊叹,一边匆匆试验各种脂粉搭配,最后以极其珍贵的冰晶粉并桃花珍珠粉,才勉强近似了耶律昙所说的那种“晶透胜雪有华光”的肌肤。
全部打理完毕,易城公主习惯性退后一步,看整体效果,一看之下,呆若木鸡,手中粉刷,啪嗒落地。
美人!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原以为耶律昙这样的,已经是冰雪殊色,没想到和这张脸比起来,耶律昙只能算个苍白少年。
真正的冰雪殊色,会让人想起雪中盛开的莲,或者晶莹冰面上镶嵌的桃花,琉璃世界里的一盏香灯。
一种晶透到了极致的艳。
不属于人间。
易城公主呆呆凝望着这张脸,忽觉刚才还记忆深刻的耶律昙的脸容瞬间淡化模糊,几乎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也想不通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对那样一张脸神魂颠倒,忽觉过往二十年所谓的饱览男色都是笑话,是一种完全不自知的孤陋寡闻,在这张脸面前,那些所谓的男色,好比街头的货郎。
“这张脸……是谁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怔怔地问。
“自己想出来的。”耶律昙才不会告诉她答案。
他看着镜中的那张脸,眼底涌现一丝厌恶的情绪。
折辱了雪山的人,你的安然存在,就是对雪山最大的不敬。这笔帐,就让我为夫人算回来吧。
如果行宫里真有你的女人。
我会用你的脸。
杀了她。
……
年节未过,行宫里一派喜庆布置,大红的灯笼从宫门一直延伸到内宫水榭,远远望去像天地间悬了一串珊瑚珠儿。
水榭正中有暖阁,暖阁里开席列珍馐,雕梁秉双烛,易国大王终于安心安意关起门来,和他的“皇叔”好好叙谈当年。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今天你得好好给我讲讲。”易国大王亲自给景横波斟酒。
他还是一张景横波的脸,据说这种精仿度极高的面具,要在脸上戴上一阵子,用脸部肌肤“养熟”,才会表现出最好的效果。所以景横波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就算他真的脱下面具,景横波觉得她看见的,未必也是真的脸。
易国人,真真假假的过日子,她严重怀疑是不是会经常睡错人?
“我啊……”景横波不敢多说,怕露馅,只得做唏嘘状,“一言难尽……”
“听你说三天三夜,我也是乐意的。”大王笑吟吟地靠在她肩上,水榭雕花槅门上镶嵌着铜镜,照着一对一模一样亲热依偎的女子。景横波看一次崩溃一次。
“大王……”
“以前你都叫我小易易的……”他不依。
“咳咳,”景横波咳嗽,“易易……”又想吐了怎么办?
“鄯鄯。”易国大王抚摸着她的脸,“走了这么多年,就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么……”
景横波在走神。
善善?
脑子里忽然电光一闪,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易国皇叔,阿善!
宫胤身边那个沉默寡言,擅长易容的女子!
原来女子不是女子,原来沉默寡言不过是保护色。
所以阿善教她易容的那些知识,才能在易国大王这边过关,这些知识根本就不是普通易国人才能知道的,必然是属于阿善和易国大王两人间精研的高端技巧。
她脸上一开始戴着的那个面具,必然出自阿善之手,也只能出自阿善之手,肯定有阿善本人特殊的记号,所以易国人和易国大王都在看见那个面具之后,认定她是阿善。
但阿善并不在玳瑁,一直留在帝歌。这面具又是自己掉落的。这中间有个环节想不通。面具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可能阿善知道了易国在寻找他,他并不想露面,就制作了有个人标记的面具,寄来给宫胤,宫胤在玳瑁,一直使用阿善制作的面具。
当宫胤或者其手下使用了这个面具,就会转移易国人的视线,巧的是,这面具也不知怎的,到了景横波手里。
“鄯鄯……”易国大王皱着眉,拱她肩头。
“啊……想!想!”景横波立即抓起酒杯灌他酒,“每日每夜都想,没完没了地想,翻天覆地地想,醉生梦死地想……我的好人,看见你我心肝儿乱跳,眼珠子乱掉,连话都不会说了,来来来,再一杯,我的心意就是这浓浓的酒,你一定要亲口尝一尝……”
“多年不见,你这张嘴,倒练得越来越甜了……”易国大王格格笑着,依着她怀,低头饮她杯中酒,唏嘘地道,“当年啊……你虽然也会说话,可也总不肯和我说这么多……”
“当年……终究太年轻,犯了些错,你可得原谅我……”景横波含含糊糊地试探,反正这句话,怎么理解都行。
“过去的事,过去了。反正真相你我都知道。”易国大王挥挥手,嗤地一笑,“什么造反不造反?你怎么会造我的反?不过是做戏给那群居心叵测的王弟们瞧。你造那一场反,把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弟弟们都逼了出来,我那一把火,烧得干净,烧得干净啊!只是累了你从此必须流亡国外,还被弟弟们的余党各种暗杀,不得不隐姓埋名屈居人下,为了你的安全,在没有拔尽弟弟余党的时候,我还不敢找你,一直等到那群混账手下基本弄干净了,我才开始派人到处寻找,可是那时和你失去联系已久,一时毫无线索,耽搁到现在,天可怜见,终让我找到你……”说着轻轻摸着景横波的脸,眼神迷蒙。
“……这么多年我过得其实还不错,并没有吃太多苦……”景横波又劝上一杯,“我在国师手下,扮成一个女子,专门负责给他办理易容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