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音调忽远忽近,让人难以辨明藏身何处。
宫胤却根本不看前方,只盯着那红河,唇角微微讥诮,“你一直藏身在紫阑池中,故意让我看见这底下水眼,我以冰莲渡过漩涡,你也踩着我的冰莲一路相跟。埋伏在这红河之前,是想要借我的力,拿到红河底的东西呢,还是想要给我一把力,推我葬身红河?”
那人嘎嘎地笑了,哑声道:“我只是想瞧瞧,冰雪真气,如何渡过这极热之地而已。当然,如果你能冰封这条红河,我岂不省事?”
“我想过红河,只能全力以冰雪真气冰封红河。”宫胤面无表情地道,“但这般对抗,必将耗尽我全部真力,到时候你是坐享其成,夺取这商国真正至宝之地也好,还是趁我力竭,杀了我也好,总归都是你赢。”
“这不被你看破了吗?还以冰莲刺破了我的脚底。”斗篷人笑声桀桀,似乎并不紧张。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谁?”宫胤抬起目光,盯住那一团模糊的黑影,那影子一直横亘在他和景横波的道路上,幽魂一样飘忽不定,今日才算当面撞上。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在笑,笑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让我来猜猜你。”宫胤根本不期待他回答,淡淡地道,“这紫阑池下地底红河,虽然冰雪真气的人过不去,但如果真能过去,拿出这红河之下的地心热石,可以抵御修炼冰雪真气导致的寒气郁结,所以,你和我,武功出自同源。”
那人无声笑了笑,对他能推断出这个,似乎在意料之中。
“你不是一个人,有相当多的帮手,很可能他们的打扮都和你一样,以便混淆视听。”
斗篷人眸底似有诧异之色,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的目的并不一定是要杀了我或者谁,你更多的,是在历练自己。你不愿意替你的敌人拔除敌人,你在等待时机。”
斗篷人目光一闪。
“你对宗门、江湖和朝中都非常熟悉,所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三者兼具。”
斗篷人眼眸微微一眯,斜起一边唇角,笑了。
看似平静,实则震惊。
“最后。”宫胤淡淡道,“你一直……”
斗篷人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很想知道宫胤嘴里会说出什么来。
宫胤忽然道:“……也该死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大蓬火红的液体,当头向斗篷人扑下。
斗篷人原本站在红河之边的一个漩涡上,脚踩着自己弄出来的冰,他不敢再脚踏宫胤的冰莲花,以免再在脚心穿个洞。
宫胤已经离开红河,和他对面而立,相距三丈,斗篷人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宫胤身上,而且他知道红河里淤泥真火,任何冰系真气无法掌控,因此并没有想到,袭击会从身后来。
百忙之中他只来得及飞快一扭身。
“嘭”一声巨响,那东西擦他的腰而过,狠狠砸上了他身下的漩涡,水波一阵动荡,冰块起伏,他身子不稳,向后仰栽。
栽倒的那一刻,他才看见,那背后砸下来的东西,赫然竟是培养紫阑藤的那个透明的人体。
那透明人体在失去紫阑藤后,只剩下了透明的皮囊,抓起来小小一团。被宫胤在池子关闭时,趁黑悄然拿在了手中,他在红河边梭巡,实际上是将袖子里藏着的皮囊,悄悄放入了红河之中,灌满了红河真火淤泥。
宫胤自己的冰雪真气,无法对真火淤泥产生任何作用,但皮囊本身就是由底下真火淤泥培养,自然是最好的灌装物。
然后他使计逼斗篷人现身,一招之下两人掉换位置,将斗篷人逼到河边,自己则回到漩涡中心,他回到自己冰莲花的时候,手里还牵着那皮囊身下牵绊的那根茎。
以言语令斗篷人心神浮动,然后,大力一抡,灌满真火药泥的皮囊,如巨石猛砸!
漩涡惊浪,真火逼人,斗篷人身子向下一仰,斗篷掉落红河之中,瞬间化为烟气消失。显露他身形柔韧修长。
眼看他要坠入红河,这红河是冰雪真气的克星,一旦坠落,立即和那斗篷一般命运。
“哧”一声,他垂落的发被燎去一截,一线火光顺着发丝往上一蹿,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
斗篷人急而不乱,单手一抄,竟然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抄住了宫胤操纵皮囊的那根长长的茎。
宫胤微微冷笑,他早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一抬手,一柄冰剑飞射,就要割断那茎。
那人却忽然道:“你若现在杀了我!景横波就永远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冰剑停住。
宫胤目中寒芒一闪。
“嗯?”他连鼻音,都显森然。
斗篷人吁一口气,借助长茎之力,从容爬起,拍拍袍子,在冰块上自如地盘膝坐下,笑吟吟看着宫胤。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深邃眼神里,三分自得,三分讥诮。
宫胤的软肋,永远只有一个景横波。有些人妄图挟制他这个那个,真是白费功夫。
“要想渡过这红河,先得灭了红河的真火。要想灭了真火,需要拿出河心里的火精石。拿出火精石之后,还要有三天,这真火的伤害才会降到咱们可以不惧,顺利通过的程度。宫胤啊宫胤,你说,你是等三天之后再出来,眼睁睁看着景横波成为他人妻呢,还是冒一场险和我合作,早日脱困,护住你的景横波的贞洁?”
宫胤慢慢将那皮囊拖了回来,幽黑的眸光笼罩着对面,面色呆板,明显戴了面具的男子。
“如何合作?”
斗篷人一笑。
“把你的般若雪,和你的帝歌,给我。”
……
浅约鸦黄,轻匀螺黛,故教取次梳妆。
景横波坐在镜前,正为自己的“大婚”,进行最后的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