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隐约黑暗深处隆隆声响,似乎什么东西沉重地压过青石板路,震得地面微微颤动,随即暗处隐约露出一点巨物的轮廓,青灰色的、闪着暗光的、所经之处,遗落一地淡淡硝烟气息……
左丘默更加猛烈的颤抖起来,眼中的光芒,已经不仅是悲愤,更有不可置信。
巨炮!
至于吗!
这全族仅仅两尊、不惜一切代价,刚刚从浮水部重金购来的巨炮,至于为灭一个左丘家族,如此动用吗?
想嚎叫,更想笑,想拔剑对天吼,落云王室,真是对她左丘家,不死不休啊!
而她们左丘家,为落云王室,多少年,也是不死不休!
左丘默忽然又猛地一颤。
全族两尊,动用了一尊就不怕用第二尊,那第二尊在哪?
左丘府……
脑中轰然一声,左丘默拔腿就想跑,跑出一步又顿住——这里也是无数忠心部属!一样是她们左丘家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是陪着左丘家出生入死拿命来忠诚的叔伯,放弃他们,一样过不去良心的坎。
亲人和部属,此刻竟不能两全。
“女王……”左丘默咬着牙,她一生不愿求人,然而此刻,不得不哀怜地望着景横波。期待这位似乎早已看穿一切的女王,智珠在握,依旧将落云部的杀机预算在先,已经有了准备。
景横波迎着她的目光,笑笑,她确实安排七杀去左丘府。落云部一旦动手,肯定赶尽杀绝,只是这炮也出乎她意料之外,够狠。
莫名的,她有些担心留在宫内的宫胤起来。
还是让左丘默先安心吧,不然这冲动的直肠子,又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儿就麻烦了。
正要说话,忽然肩头上的霏霏仰起头,鼻子四处抽抽,明显嗅见了什么味儿般左顾右盼。随即指了指黑暗中某处,咕哝了几声。
景横波会意,拉着左丘默隐入黑暗,往那方向闪了闪,又等了一会,才见暗处一辆马车,慢慢驶来。
霏霏的不安更明显了,就连景横波,都已经嗅到马车内似乎有股熟悉的浓郁的气息。
然后她看见那马车在离军队还有数丈外的树下停下。
身边左丘默似乎在吸气,景横波看向她,左丘默吸着气,一字一字地道:“葛氏姐妹。”
景横波倒不太意外,今夜这阵仗,很明显葛氏姐妹指挥。
只是那马车忽然鬼鬼祟祟停在那里做什么?还有那浓郁的血腥气……
正在疑惑,忽见一人从马车上栽了下来,动作很僵硬,砰一声落地。
那声音不小,顿时将前方军士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景横波按照左丘默示意她别动,自己闪向树背后。
这时便能看清,树前方,马车车轮下,躺着一具尸首,看不清脸容,是个灰衣人。
那人身下有血,显然背后中刀,肩上隐约也有伤痕。
霏霏忽然在景横波肩上上蹿下跳,很有些愤怒的模样,景横波拍了几次都安抚不下来,霏霏拼命对那尸首上的肩膀伤痕指,景横波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些伤痕竟然是爪痕,爪痕偏偏又不很大,她转头看看霏霏的爪子,若有所悟。
难怪小怪兽这么生气,向来只有它害人的,还没有过谁想起来栽赃它的。
景横波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葛氏碧池姐妹确实了得,数管齐下,两手硬两手都要抓,害左丘默的同时,竟然还要给她找麻烦,找麻烦竟然注意到了她的爱宠,真真是天生玩阴谋的好手。
这灰衣人想必是落云部什么重要人物,对葛氏姐妹有妨碍,这两女人刚才干脆把人给杀了,伪造了霏霏制造的伤痕,赖在她身上。至于到底是想引起什么事端,就要看后头发展了。
对于这种害着这个人同时不忘阴那个人一把的奇葩,景横波觉得以前是否太仁慈了一些?
因为那边军士已经赶过来,葛氏姐妹也已经下了车,是扑下来的,那个葛莲,以一种十分仓皇的姿态踉跄下车,扑向那尸首,大惊道:“斩灰先生!斩灰先生!”
葛芍在她身边,作向天仰望四处寻找之势,大声道:“什么人!出来!”
景横波一惊,还以为被这两人发现,忽然看见两人互使眼色,顿时明白这两位还是在做戏。
这是在做一场“斩灰忽然被刺客所杀,两人未及救援”的戏了。
葛芍还在嚷,“什么人单胆敢偷袭王世子殿下的供奉……”
葛莲忽然抬头,四面看了看。
景横波心中一紧,侧头看看,此时月光尚好,地面影子清晰,她自己隐身在树后,遮挡得严密,但有点愤怒的霏霏的尾巴,一直在晃动不休,会不会被发现?
好在葛莲的目光并没有转过来,似乎只是随意地看看,便又收回目光,拉了拉葛芍衣袖。
装模作样嚷着的葛芍转头看她。
葛莲细声细气地道:“芍儿,我心里有些不安。”
“怎么?”葛芍问。
“咱们邀请来的那位白衣先生,虽然是个好色之徒,笑纳了咱们送去的十八舞女,不过……”
景横波扬起眉——啥米?宫胤笑纳了葛莲送去的十八舞女?
哟,这是想醋谁呢?
女王陛下满不在乎地一笑,却又转着眼珠想,十八舞女?十八?我靠,竟然比我还多六个?
那边葛芍又道:“怎么?”
“不过我想他是逢场作戏吧。”葛莲慢条斯理地道,“可惜。想逢场作戏就没诚意,没诚意就要受到惩罚。那些舞女的衣裳皮肤皆有毒,他只需要看看,闻闻,就会中毒。不过,解药却在那些人体内,只要他真用了她们,毒性自解,甚至他自己都不会察觉。”她格格一笑,眼波流转,似有意似无意地盯着地面上晃动的一点,悠悠道,“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尽情地用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