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锦风目光往下一转,却没有立即回答,脸上忽然露出讶异之色,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眼,再看景横波一眼,犹豫半晌才道:“是翡翠……”
站在景横波身侧的落云官员露出笑意,知道裘锦风这一关已过,落云部又多一名未来王夫。
景横波也露出笑意,眼看裘锦风神情古怪,生怕他不通世情,说出不该说的,便道:“先生果然是通神之眼,朕愿意……”
“陛下,”裘锦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您这是选王夫?”
“是啊。”景横波笑盈盈。心想这小子脸色不对啊。
“王夫,您的夫君?”裘锦风又追问一句,一眼一眼瞄她肚子。
景横波颔首笑应,心想糟了,忘记一个重要问题了……
落云部官员呵斥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天大的福气,还不赶紧谢恩?”又对景横波笑道:“想必这位是欢喜傻了。”
景横波呵呵笑,心想你才傻了。
裘锦风不理那官员,也不说话,站定台上,发呆半晌,忽然仰头对天大笑三声,道:“女王就是女王,这般模样,也能如此大动干戈全国选夫!裘某却是三尺昂藏男儿,为荣华富贵,折损男儿尊严之事,做不出来!”说完草草一躬,连告辞都没说,转身就走。
众人都一呆,落云官员惊道:“竖子何为!”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扯住他衣袖,“你疯了!”
裘锦风一把甩开他,理也不理继续向前走。
底下哗然,景横波扶额苦笑。
她倒一点都不生气。因为这货真才实学,果然看见她的孩子。于是问题来了,她打出的旗号是选夫,一个正常男人,看见一个已经怀孕的女子居然还要找夫君,不勃然大怒才怪。
人家没当面骂她不要脸已经很客气了。
“算了,让他去吧。”景横波看得很开,对方不知道选夫内情,不能接受也是正常,既然已经证明了是真有透视能力,之后再重金相请罢了。
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了,偏偏那落云官员不甘心,又追上几步,试图苦心婆心劝说,缠得那个颇有个性的裘锦风不耐烦起来,猛然手一甩,低声喝道:“岂有此理!我偏不应!贱人!这是在选王夫,还是选王八!”
那官员一呆。
台前靠得较近的人一呆。
台上那个披着斗篷的人猛然转头。
台下背对这边四处乱转的裴枢霍然回首。
台后帷幕忽然一阵波动。
景横波心知不好,大叫:“别——”
但已经迟了。
帷幕后一阵冰风呼啸,雪光一闪,那正要下台的裘锦风便再也动不了。
台上那斗篷人身影一闪,已经到了裘锦风身侧,一脚踹出,“噗通”一声,裘锦风对着景横波跪下了。
红影暴风般卷过,“啪”一声脆响,裘锦风的脑袋被生生打偏到一边,“噗”地喷出一颗断齿,半边脸颊顿时红肿如蟠桃。
裴枢转着手腕,横眉竖目,“爷爷今天脾性好,不然你断的就是脑袋!”
景横波大张着嘴,半晌才慢慢合上,捧着头,不胜懊恼地“嘿!”一声。
这下好了,阴差阳错,把个她急需的神眼给得罪了。这要再去找一个神眼到哪去找?指望君珂吗?
“赔罪!给女王赔罪!”裴枢还在狠狠踢那倒霉家伙屁股。那家伙给打得晕头转向,冻得浑身发僵,像冰雕一样硬挺挺跪着,被裴枢踹得嘎吱嘎吱乱响,其状惨不忍睹。
景横波仿佛看见她的神医插着翅膀飞走了……
“行了行了!”景横波只好赶紧让人把冰雕神眼给抬走,赶紧关照最清楚自己情况的拥雪去照顾,一脸悲惨地想着日后该怎么补救……
心情懊恼,她懒得和暴脾气裴枢揪扯,也对那座冰山没办法,一肚皮的气就落在了那个出手的斗篷人身上——他们有他们捍卫的理由,你丫的凑什么热闹?
存心卖好是吧?
趋炎附势之徒!
按照景横波的评判标准,她觉得这裘锦风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有情可原,且不为富贵所动,不失为有骨气的男人,比现代那些一边骂着女人物质一边不顾一切攀富婆的卢瑟强多了。倒是这个穿斗篷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一脸媚像,可耻!
她心中给这个还没来得及展示本领的家伙,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出局!
擅毒和医有什么了不起,一块砖头掉下来砸三个,不要不要!
因为迁怒,因为懊恼,她再也不肯多看那人一眼,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那人的斗篷已经微微掀开了些,露眉间一抹暗青色。
此时,落云东宫内,姬玟立在院子一角,漫不经心地擦着窗台,眼睛却遥望着广场的方向,眼神三分希冀,三分不安。
耶律祁,是否现在已经和女王会合了呢?
她期盼他们会合,这样才有机会挽救耶律祁的生命。耶律祁虽然毒被暂时压下,但巫维彦等人才不会顾念他的身体,以毒攻毒和巫医的法子,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并且方式霸道,以至于现在,耶律祁眉间一片毒性沉淤的深青色,并且不能接受日光照射,不得不以斗篷遮挡。
她又害怕他们会合。他的心上,从来只投射那女子的影子,如阳光所经之地,不见萤火微光,当他和景横波近在咫尺,于她便远在天涯。
世间情爱,不过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首尾,看不见起始收梢。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默默祷念。
院子里步声杂沓,不断来去。最近东宫的人都很忙,脚步匆匆。整个东宫,笼罩在一片诡异又紧张的气氛中。
“你在做什么呢?”身后有人在问,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王妃最近也常不在宫中,在宫中也常邀人夜谈,院子中人来人往,都不许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