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若停下,某个人就有可能会死。
现下,再只需半盏茶的时间便满整整六个时辰,过了这半盏茶时间,他才能停下。
这是他的兄弟,他怎能让他就这么死去。
所以,他必须这么做,就算用他的双手来换。
冰刃站在白拂面前,剑就在他手上,他正冷眼看着白拂,看着他沾满血的十指,眸中寒光更甚。
“哟,我倒不知靠着一双手混饭吃的白拂大琴师竟还有自残双手的喜好,怎么,不想要这双手了?不如我帮你砍掉怎么样?”冰刃挑眉冷笑着。
“冰刃兄若是想要白某这双手,也还请等半盏茶的时间,现在白某的这双手,还不能给冰刃兄。”白拂回答得平静,然他的鬓角有冷汗在细细密密地沁出。
他在紧张,因为这最后的半盏茶时间,很重要,也最痛苦。
“别说得老子多么稀罕你这双残废的手一样。”冰刃一声哼冷,抬手,将手中的剑移到了白拂面前,以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前,眸中的杀意与冷意依旧森寒,“说,你是不是把我师妹弄过来给楼远那个小白脸了?”
“不。”白拂不惊不惧,甚至看也未看冰刃一眼,还是只专注地抚琴,像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疼也不在意自己已经被琴弦伤得严重的十指似的,很是镇定道,“白某并未将她带来给阿远,白某只是将她也送出相府去了而已。”
“你、说、什、么!?”冰刃倏地半眯起眼,剑尖抵到了白拂的咽喉上,在他的脖子上抵出了血色来。
“她们要是有个闪失,天涯海角,你的命,老子要定了!”冰刃面色冷冷,声音更是冷得彻骨,只见他把剑收回剑鞘,转身走了。
冰刃没有察觉,他说的是“她们”,而非是“她”。
他在无意间,把乔小余也算进去了。
他现在还没有时间取白拂的命。
他要赶着去救那头蠢猪和那只弱鸡,因为他知道,白拂绝不是在说笑话。
就在冰刃将剑收回剑鞘,转身之际。
琴声停止了。
与此同时,有人在屋中偏阁间说话。
“阁下稍待。”是低沉且又极尽沙哑的男子声音,“楼某与阁下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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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点着灯,灯火虽算不上很明亮,但足够冬暖故看清面前的司季夏了。
此时的司季夏站在床尾处的柜子前,袒着上身,任冬暖故将他的那只机甲右臂装扣他的右肩处的钢铆钉上。
他要跟冬暖故说的话,在厨房里吃完饭时就已经说了,然他只是说他今夜要出去一趟,还未多解释一句,冬暖故便点了点头,说好,并未问他具体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司季夏觉得,与其说了让冬暖故为他忧心,不如不说,其实他也可以编造一个可以让她不会忧心的理由,只是,他编造不出,因为他不想骗她,不管出于任何理由。
冬暖故只说,回房帮他梳梳头理理衣衫,整齐了才好出门。
冬暖故不知司季夏要去做的是什么事情,她只知他要去做的,是他觉得非要去做不可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这般郑重其事地与她说。
而如今的云城于他们来说,很不安全,他若出这相府去,不管去何处,危险都会存在,不过大与小而已。
既然出门就必会遇到危险,那她就必须叮嘱他多加小心,不管他去做什么事情都好,只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的问题,可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再问。
司季夏看着面前正极为专心又细心地给他装上假臂的冬暖故,他觉得阿暖纵是什么都不问,但却又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似乎是知道他要去的不是太平之地,是以要给他准备得周全。
冬暖故替司季夏将假臂稳稳装上后,再帮他将衣裳穿好,系好腰带,最后再替他将斗篷系上,一边交代道:“记得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
“阿暖不问我要去哪儿吗?”司季夏盯着冬暖故的眉眼,有些不安地问。
“问这个做什么。”冬暖故很是无所谓的口吻,手上却是将斗篷系上的结打得整整齐齐的,“你要是想说,不用我问,你自会说,你既然要说之前有所迟疑,证明你去的可不是好地方,你心里定是觉得说出来也只会给我平添忧虑,必是在考虑究竟是说也不说。”
冬暖故将斗篷系带最后用力一拉,这才抬眸对上司季夏视线,微微一笑道,“我说得可对?嗯?”
“阿暖说的……很对。”司季夏也柔柔笑了,却是有些惭愧又抱歉道,“可阿暖若是问的话,我一定会与阿暖说的。”
“嗯……你们男人不是不喜欢女人多嘴多舌又多问问题么?”冬暖故笑吟吟的,微微歪了歪脑袋。
“这……如何能一样。”司季夏被冬暖故问住了。
“好了,有什么话,你回来之后再问你也一样,我要是问了,你肯定又要想着是说了好还是不说的好,何必让你这块傻木头为难。”冬暖故笑着抬手抚抚司季夏头顶及鬓边的碎发,“嗯,头发不乱,不用重新梳一遍了。”
冬暖故说着,伸手拿过放在木盒里的长剑,亲自递进司季夏手里,让他握稳,而后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他,声音轻柔地叮嘱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是,我等你回来。”
“阿暖不用等我,倦了便先睡。”司季夏用下巴蹭蹭冬暖故的头顶,握剑的手轻环在她肩上,温和道,“我或许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嗯,好。”冬暖故在司季夏背上轻轻拍拍,这才松开双臂,将他轻轻往门外推,“去吧。”
“我会尽快回来。”这是司季夏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下了楼。
只是,司季夏离开前,带走的不仅有他的自己的剑,还有包裹着层层黑布的云琦。
冬暖故只是站在门前屋廊上,没有送司季夏下楼。
司季夏也没有回头,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湖上廊桥的夜色之中,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冬暖故只是站在廊前静静看他。
空中乌云退散,明月渐渐露出了脸膛。
今夜的月,竟是异常的明亮。
夜却有些凉。
今夜的菡萏别院,也异常的安静。
太安静,其实也不好。
在司季夏离开后,冬暖故没有转身回屋,而是也走下了楼梯,慢慢朝湖心上的廊桥走去。
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不是阻止,就不会发生。
既然知道不想无用,阻止也无用,若是多加干涉了,或许会适得其反,不如就顺其自然。
她可以什么都不问,只要她的平安会安安好好回来就行。
本是吵闹的桃林别院,此时也是异常的安静,没有人声,像是一个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不,还有人。
白拂还维持着盘腿坐在屋中地上的姿势,春荞站在他身侧,一脸忧心地看着他。
整个桃林别院只剩下他们二人,再无第三人。
而此时的白拂,闭着眼,深吸着气,每一口气都吸得颇为急促,面色苍白到了极点,按在琴弦上的双手也似垂垂无力。
可他的背挺得很直很直,似乎就算他此刻咽了气,他的背都不会微微弓上一弓似的。
他的十指指尖还在滴血,染过琴弦滴到琴身上,慢慢地沁进琴身之中。
只见春荞紧拧着眉定定看着他,再看着他的双手,而后转身回了偏阁,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只三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木盒,站在白拂身旁迟疑半晌,才在他身侧缓缓跪坐下身。
春荞跪坐下身后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听得她声音轻轻地唤了白拂一声,“白拂公子十指受伤,可需要属下帮公子上些药?”
春荞说这句话时,很紧张,她的神情看不出,然从她将手上的雕花木盒抓得紧紧地可以看得出她并非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只有关切。
“嗯。”白拂没有拒绝,反是微微点了点头,“有劳了。”
可白拂说归这么说,压在琴弦上的双手却没有动上一动。
春荞稍有迟疑,以后慢慢伸出手,移向白拂放在琴上的双手,在即将碰到白拂的手腕时下意识地将手微微往回缩,随之又是索性心一横,轻咬下唇的同时握住了白拂的手腕,先将他的右手翻转了过来,令掌心向上。
春荞本就心焦,在看到白拂指尖上那被琴弦割刮开的一条条血口子时,心不由拧得紧紧的,心疼的感觉在这一瞬间直窜脑门,令她的面色也不由发白,竟是比白拂的面色还要难看,好似受伤的是她而不是白拂一般。
当春荞定定看着白拂那受伤的指头心头紧拧时,只听白拂声音沉沉道:“快些,我还有事急着要去做。”
“是,白拂公子。”春荞即刻什么都不敢再多想,连忙打开那只雕花木盒,从中取出剪子棉布巾及药瓶等东西,紧张又小心地先为白拂擦净他手上的血渍。
春荞一心只为白拂手上的伤想,并未发现此时的她离得白拂极近,也未发现,白拂不知何时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再也没有移开,直到她将他十指都细心地上了药再缠上绷带再抬眸来看他之前,他才迅速地别开眼,作势就站起身。
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地上多了太久,站起身时难免双腿发麻,一时间竟是没有站稳,眼见就要面朝下栽倒,春荞连忙扶住了他,一边因紧张而脱口道:“当心!”
因为紧张,连张口闭口都必带着的“白拂公子”四个字都省去了。
而当春荞扶住白拂她的鼻尖撞到白拂肩头时,她的耳根霎时红透,一时间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紧张得她将头垂得低低的,连声音都因紧张羞赧得细弱蚊蝇,“属下并非有意冒犯白拂公子,属下……白拂公子可能自己行走?”
白拂本是要说“可以”,可当他闻到那近在咫尺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时,他张了张口,沉声道:“不能。”
说出“不能”这两个字时,春荞的身子有些僵,便是白拂自己,都诧异了,似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话已出口,纵是他想改口,也不便改口了,便只好沉声继续道:“扶稳我,我把琴拿起来。”
“是,白拂公子。”春荞连忙应声,却是连声音都是绷得有些僵硬的。
而后是白拂右手抱着瑶琴,左手搭在春荞的肩上,由她搀着他除了屋,往月门方向走去。
他走得很急,是以春荞也跟着他的脚步走得很急。
他明明很快就不需要春荞的搀扶,可他却觉那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好闻到他一时间竟不舍得收回手了,就这么任他继续搀着他。
难道是他今夜的鼻子不好使?平日里他是从未闻到过这般好闻的清香,不对,是她平日里从未靠他这般近过。
不,现下不是他能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忽然间,白拂推开了春荞,一言不发地只抱着他的瑶琴大步独自往月门方向去。
春荞被白拂这么突然一推,推得她有些怔愣地定在了原地,就这么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白拂脚步还有些踉跄地独自继续往前走着。
看着看着,就在白拂的身影即刻就要在她的视线里消失时,她往前跨出了两步,扬声道:“白拂公子当心些!”
不知为何,春荞的心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就像是白拂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似的,让她的心没来由的紧张。
白拂没有应声,亦没有转过头来看春荞一眼,便是连脚步稍稍顿上一顿,都没有,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春荞的视线,溺进了夜色之中。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司季夏已在等待。
这是他们昨夜约定好的时辰。
今夜的这个时辰,他们要进宫,司季夏要见到九皇子。
即便是在宫中,他也要去。
菡萏别院的月门外,早已有影卫打着风灯与司季夏一齐在那儿等候着,待到白拂在夜色中走来,影卫向其微微躬身,司季夏则是不言一语,唯听得白拂先道:“让公子久等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