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黯然地点点头:“如果我能生下王子,妹妹就不需要……”
“虽说是好事多磨,但终究是个圆满的结局。”
兰芝凄凄一笑:“妹妹比我勇敢,我真没想过她敢与单于谈条件。她会比我幸福!”
月桐看向她,悠悠地问:“你,喜欢单于吗?”
兰芝愕然地看着月桐半晌,淡淡一笑:“我第一次看见单于时是八年前,那时我只有十三岁。单于那时还是太子,在斗武场中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兰氏勇士。当时,我与一众兰氏王族的公主臣女一样,对单于倾心不已。后来,知道父王要把我嫁给太子时,我开心得几日睡不着。
等了三年,在我十六岁那年,终于与太子成婚。大婚之夜后,太子就收到单于的急召,离开了太子王庭,一走就是半年。那时太子身边有了呼洐妃,须卜妃,丘林妃,休屠妃,昆邪妃和许多位侍嫔。我虽然没有呼洐妃的美貌,没有须卜妃的聪慧,没有丘林妃的娇媚,但是我真没想到半年后再见太子时,他竟然忘记了我的名字。”
月桐震惊不已。
兰芝凄苦地笑了笑:“单于是我唯一动心的男人。只可惜,他的心从不曾为我动过。”
---
小雪儿吃完点心后,在院子里玩小木马。突然,在帐外的草丛中出现了一只小白兔。小雪儿看见白兔欢喜地跑过去。白兔看见小雪儿追来,急忙向草丛里跑去。小雪儿开心地追去,侍女也赶忙跟去。在侍女的帮忙下,小雪儿终于捉到了白兔,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两名仆人牵着四匹马走过阏氏营帐前。就在小雪儿抱着白兔走离草丛时,四匹马突然嘶叫而起,四脚狂乱起飞踢狂踏,如同发了狂一般。两名仆人被马只突如其来的狂飙震吓住,想要拉住马只,却被发狂的马飞踢了几脚,倒地不起。四匹马向小雪儿狂踏而去,跟在小雪儿身旁的侍女大惊失色,立即飞身而上想要护住小雪儿,却被马只踢飞几丈外。
“小雪儿,快跑。”月桐惊见不远处的危险,瞪目大吼。“快去救公主。”守在营帐外的侍卫飞身前去营救。
草丛离营帐不过五十丈,但却已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四匹狂马此时已在小雪儿的身旁,小雪儿瞪大着双眼,看着四匹马几乎同时向她踩去。
“母妃,阏氏娘娘……啊!”小雪儿的惨叫声震慑云霄。
“小雪儿!”月桐与兰芝撕心地痛嚎。兰芝不顾一切地飞身向草丛奔去,月桐捧起肚子急步向外走去。
小茹立即飞快地拦住她:“娘娘,不可。”
四名侍卫冲到狂马旁时,四匹马发狂似地踩踏在小雪儿身上。侍卫挥起大刀,向马脖子砍去,四匹疯马飞踢狂踩,四人都被踢了几脚,忍痛再挥刀狂砍,四匹马各身中了十几刀才终于倒下。
兰芝冲到小雪儿身旁时,看见眼前的血肉模糊,撕心裂骨地狂吼一声:“小雪儿!”
她的眼前一黑,昏倒在一片血泊旁。
兰芝的嘶叫声震动了不远处营地中宴会。仆人屁滚尿流地跑到营地,扑倒在军臣面前:“马发狂了,雪公主……”
军臣猛然站起,剑眉紧锁,飞奔而去。
月桐怒视眼前的一切,向小茹大吼:“让开!”
小茹无奈地扶住月桐,向草丛走去。文叔急步跟来,挡在月桐面前:“娘娘,你不能去看。”
“让开!”月桐的双眼像火烧一般灼热,炽烈的目光把文叔震慑了。
“娘娘,雪公主没了。你不可以去看,你不能受惊吓。”文叔挡在月桐面前,苦苦哀求。
月桐吼道:“来人,把文叔拿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瞬,急步走到文叔身旁把文叔拉开。
月桐向小雪儿一步一步走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的心海一片死寂。
她站在小雪儿的血泊前。小雪儿已经不见了,永远永远地不见了。
小茹惊见血泊中的一幕,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血泊中,只有肉,与骨,和一件小雪儿为参加宴会而穿的大红衣裙。
月桐的身子开始簌簌而抖,像是在狂风中的杨柳,暴雨中的梧桐花。
“啊!!”
惨烈的嘶嚎声划破了一碧如洗的朗空,震散一群正要往南飞的雀鸟。
听到月桐的惨叫声,军臣骤然心神慌乱,全力地狂奔而去。
军臣来到时,月桐跪在血泊中,衣裙沾满了血。她的双手不断地挖着血泊中的泥土,失魂落魄地叫道:
“小雪儿,你快出来,不要和阏氏娘娘玩捉迷藏,小雪儿,你快出来,小雪儿……”
纵然军臣在沙场上见惯血肉横飞,眼前一幕毛骨悚然的残酷把他的心神震裂。
他的拳头猛然紧紧地攥起,狂吼一声:“封锁王庭。”
跟在身后的律璟看见血泊中的惨景,用尽全力压下身身子巨颤:“是!禁卫军听令,封锁王庭,所有人返回营帐。”
军臣蹲下,把月桐拉起来,搂在怀中。
月桐看见军臣,失神地叫道:“单于,你快把小雪儿挖出来,她藏在草地里去了,你快把她挖出来。”
军臣咬紧牙关,压下身子的颤栗:“月儿,我们回去吧!”
“不要。单于,快把小雪儿叫出来,不要再玩了,再玩我要生气了。”
军臣不容月桐挣扎,把她抱起,向阏氏营帐走去。
“不要,我要找小雪儿,我要找小雪儿。”月桐拼命地捶打军臣,狂叫着。
“月儿,小雪儿已经死了。”军臣颤抖地说道。
“你胡说,小雪儿不会死的,我答应她等孩儿出世后,要教她骑马。小雪儿不会死的……你放下我,我要去找小雪儿。”月桐大吼大叫,泪水汹涌地滚滚而下。
“啊!”突然月桐停止了挣扎,双手捂住肚子。面容因疼痛紧紧地拧在一起。
军臣感觉抱着月桐的手湿漉漉一片,水不断地从她的腿向下滴落。
文叔急忙大叫:“快去传林大夫,叫稳婆立即准备,娘娘要生了。”
军臣大惊:“什么?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娘娘破水了,孩子一定要出来,请单于快送娘娘回寝帐。”
军臣急步快走:“月儿,忍一忍,孩儿很快会出来的。”
月桐痛得全身发颤,紧扯军臣的外袍。
军臣把月桐放在榻上后,林士德立即上前把脉。稳婆们也急步进来,在月桐的腰身上挂起一块布帘。
林士德脸色沉凝道:“单于,请离开寝帐,娘娘要生了。”
军臣看见林士德沉重的面容,急问:“月儿怎么样?”
林士德微微思量:“娘娘受了打击,胎膜过早破裂,羊水流尽,要生下孩儿恐怕不容易。单于快请离开,稳婆们要做事了。”
军臣俯身轻吻了月桐的脸颊,再为她擦去满脸的汗水:“月儿,别怕,我就外面陪你。孩儿很快会出来的。”
月桐虚弱地点点头:“去,看看,芝姐姐。啊………”一阵锥心的疼痛涌上,月桐忍不住痛叫而起。
军臣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一咬牙快步离去。
☆、第112章 生死一线
军臣站在帐外,他的脸黯沉得可以吞没最黑暗的夜幕。
站在一旁的侍女,仆人,侍卫看见军臣如此脸色,大气也不敢喘。
胡耶匆匆前来,禀报道:“芝娘娘已被送回帐中,大医师回道芝娘娘因受了太大的打击,恐怕一时半刻醒不来。”
军臣眉头紧锁,看向站在一旁的文叔:“文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阏氏,芝娘娘与雪公主从宴席回来后,雪公主看见草丛中有一只兔子,就要去抓兔子。抓到兔子后,经过的四匹马突然发狂,身旁的仆人,侍女都被踢开,雪公主就……”
军臣双眸喷出烈火:“胡耶,去给朕查清楚。朕要把指使的人和他的族人全部凌迟处死,挫骨扬灰。”
律璟把祁圆护送回兰雅的营帐。
兰雅看见律璟,急问:“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侍女说是小雪儿出事了。小雪儿如何?姐姐呢?单于为什么要封锁王庭?”
律璟痛心地看着兰雅,犹豫了片刻:“娘娘别多想。好好照顾身子和四王子。末将已安排了侍卫守在这以策安全。”
兰雅焦急道:“请将军一定要护住姐姐和小雪儿平安。”
律璟鹰眸黯淡:“末将,会尽全力。末将要走了,娘娘,保重。”话完,转身离帐。
“将军。”兰雅急唤。
律璟回首看向她,目光交汇,中有万千相思与牵念。
“万事小心!”兰雅的眼神柔和似水。
律璟心头百念交集,点点头,急步离去,对守在帐外的侍卫小心叮嘱,再上马离去。
律璟心头沉得如压下千斤巨石。他剑眉深锁,猛地一下马鞭,疾奔前去。
---
月亮已爬上半空。银光挥洒,却照不明王庭中比黑夜更凝重的暗沉。
三个时辰过去了。月桐的痛叫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弱,军臣在帐外踱来踱去,看着侍女把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捧出,焦虑得脑袋快要炸开。
“都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生出来?阏氏有一点损伤,你们全都要掉脑袋。”军臣无计可施地怒吼“叫林士德出来。”
林士德满脸沉凝起看向军臣:“阏氏娘娘是因受了巨大打击而引发突如其来的作动,身子和胎儿并没有准备好。虽过了三个时辰,胎儿还是没法出来。我会试着下重药把胎儿引出,不过此重药会让阏氏更痛。”
对于生孩子一事,军臣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鞭长莫及,只能无奈道:“你快用药,让阏氏快点生下孩子。”
林士德领命转身入账后,胡耶向军臣回报:“律璟将军查出,那四匹马是须卜娘娘营帐中的马,仆人也是在须卜娘娘营帐伺候多年的下人。医师检查了马只,马血中有很重的硫磺味,推断应是中了极重的五石散而发狂。”
军臣微微点头,冷冷道:“须卜氏?好!胡耶,幽禁须卜右贤妃和祁信,命律璟派出直辖营的卫兵严加看守。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进入。”
“遵旨!”
“太后和呼洐娘娘那边的暗卫有没有回报?”
“暗卫回报太后与呼洐娘娘一切如常。”
军臣重重地捶在围栏上,怒火狂烧:他为月桐布下天罗地网,不让任何人有下手的机会,他们竟然在月桐面前向小雪儿下毒手。小雪儿惨死,月桐受打击难产,再把罪名让须卜氏来背。呼洐氏,好狠毒的计谋!
---
小茹喂月桐喝下药,心痛至极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泪珠。
月桐被锥心的疼痛折磨了三个多时辰,气息渐渐变弱。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入,强撑起她的精神。
重药一下,肚子的绞痛更剧烈。月桐全身巨颤,紧紧地扯着被褥,痛叫而起。
“娘娘,我知道你很痛。但如今只能靠你自己,为了孩子,撑下去,用力,把孩子生下来。”林士德重重道。
稳婆看着月桐,忧心至极:“林大夫,还是没看见孩子。这样下去,娘娘会受不住的。”
林士德脸色凝结成霜。这个坎,他不知道月桐能不能跨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