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哈哈大笑,又加一鞭,星河跑得更快。蝶君恼怒得挤眉弄眼,坐在一旁的兰雅轻拍她的手:“放心,阏氏有分寸。”
“她有分寸,世上就没胡闹的女子。太傅府中府规甚严,她怎么就没被管住?”蝶君忿忿不平道。因为太傅夫人的葬礼,她在太傅府住了一个月,太傅府中人都是谨言慎行,持重笃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胡闹古怪的月桐怎么就能在规行矩步太傅府中过了近三年也一点本色不变?
军臣和刘莫寒的目光霍然转到蝶君身上,不约而同地扬起会意的浅笑。
兰雅泛起钦佩之色:“她始终地忠于自己的真心,不是更难得吗?”
星河跑入了一个低洼,脚一时踏空,前腿跪倒在地,柏然的手没抱紧祁翰,祁翰整个人掉入了洼地的泥桨里。月桐一惊,急忙跳下马把满身泥泞的祁翰拉起抱在怀中。满脸满嘴都是泥桨的祁翰竟然没哭,反而呀呀地大笑起来:“好玩,好玩!”
月桐愣了愣,笑问:“翰儿还要玩吗?”
祁翰像小鸡啄米般点头。月桐一放手,祁翰“噗通”地又掉入泥桨,在里面手脚并用地蹭泥巴。
月桐看向柏然,眯眼问:“柏然要玩吗?”
柏然惊唬的面容中透出掩不住的雀雀欲试。月桐笑着伸手一拉,把他扯下掉入了泥桨。月桐坐入泥桨中,挖出泥巴做成小泥球,向两个孩子扔去,柏然急忙挖泥反击。欢笑声从泥洼中传扬而起。
军臣等人赶到时,三人都已是泥人,站在一旁的星河也被泥球打成了黑点斑驳。蝶君不能置信地大叫:“你,你在做什么。”
“啪”一声,一个泥球打在蝶君的身上,月桐皱眉叹息:“唉呀,没打到脸。”
“啪”又一个泥球飞去,正中蝶君的脸。月桐喜上眉梢:“打到了。”
蝶君满脸色彩斑斓,黑白青红转成了震天的怒吼:“昭武月桐。”话音还在飘扬,人已奔入泥洼中,挖起泥巴往月桐扔去。
军臣与刘莫寒呆愣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好整以瑕地看着在泥桨中纠缠的四人。
军臣满眸笑意,满心愉悦:“这才是朕的昭武月桐,朕的阏氏。”
刘莫寒的眸光落在月桐神采飞扬的泥脸上,这一刻她的眼眸似一泓碧潭般清澈,没有了隐隐的惆怅,淡淡的哀伤。
月桐的目光对上刘莫寒的视线,瞬间的交集中,目光风起云涌。月桐微微垂首避开他灼热的眸光,和一份她无以为报的深情。
四人起来时,全成了墨汁一般黑。蝶君对月桐的指责不断:“没见过像你这样做阿母的,把儿子扔到泥里去。”
月桐呵呵笑道:“柏然,翰儿,告诉蝶君娘娘,泥桨好不好玩?”
“好玩!”两个孩子齐声叫唤。
蝶君看着一脸洋洋得意的月桐,无力深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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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氏王庭外三十里处。
萧逸之骑马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矮丛林。林渊道:“总城主,已查探出,军臣此次前来兰氏王庭,若举办狩猎,地点应该会在这。”
萧逸之点点头:“查出有多少精卫会跟在军臣身边?”
“有一百名精卫。”
“做好安排,我要用这次狩猎把小狼吊上钩,也要试出这些精卫的本事。”
“是!”
“军玄同意见面了?”
“属下向他暗示了一下帝位,他的眼就亮了。他虽然是只小狼,狼子野心总是有的。”
萧逸之冷冷一哼:“做一场好戏,让他的眼更亮!”
☆、第144章 匈奴帝位
黄昏时分,军玄骑马缓缓步入矮丛林里。
萧逸之一身黑服,坐在黑马上,好似随时可以隐没在丛林里的幽灵。
军玄皮笑肉不笑:“少庄主,好久不见!本王看少庄主憔悴了不少啊!”
“左谷蠡王更见意气风发!”
“少庄主与本王一向没什么交集,长话短说,找本王所为何事!”
“匈奴帝位!”
军玄眼眸一震,眼皮子抽跳:“本王不懂是何意!”
“我可助王爷登上匈奴单于之位。”
军玄呵呵两声:“单于是本王一母同胞,少庄主竟敢煽动本王夺位?”
“正因为王爷与军臣是一母同胞,却只因比军臣小两年,自小被军臣压制,至使先单于对王爷的才能视若无睹。若王爷有与军臣一样的机会,当今匈奴单于会是谁,还未可知。”
军玄扯起嘴角,冷冷地哼了声:“少庄主就不怕本王把这些话告知单于,单于把你的鸣月庄给灭了。再说,少庄主为何要助本王夺位?”
“鸣月庄在汉国,军臣想要灭恐怕不易。至于我为何相助王爷,王爷不难猜想,我要报夺妻之仇。”
军玄大愣,不可思议地看向萧逸之的一脸笃定:“为了一个女人,少庄主要把单于拉下王位?”
“正是?”
军玄呆了片刻,轻佻地哈哈大笑,:“天下竟有少庄主这样的情痴?她再美,也是一个女人而己。过几年,单于玩厌了,如果少庄主出个好价,说不定就把她卖给你了。”
树的阴影掩盖了萧逸之猛然黯沉的脸色,和眼中轰然而起的怒火。
萧逸之冷笑两声:“可惜,我的心眼很小。军臣抢我所爱,我就要夺他的天下!”
军玄愣了半晌:“少庄主是认真的?”
“此次军臣的兰氏王庭之行,必会安排狩猎。在下会让王爷看看,我的五百名暗卫如何把万兵精兵打得落花流水。”
“哦?”军玄的眉头挑起。
“不仅如此,狩猎时有刺客突袭,军臣一定会追究责任。王爷一向与先太后的两个儿子逐鞮,逐鞬有过节。上次阏氏的王子公主被杀一事,军臣只是把他俩贬去镇守辽东。这一次,王爷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把他俩了结了。”
“哦?”军玄的眼亮了。
“口说无凭,狩猎过后王爷便知我是否认真!而王爷也可以想想,这个天下,要还是不要!”
萧逸之的话清清冷冷,飘入军玄的耳中,却灼热似火。
───
兰氏阏氏,夫人,王妃就随兰雅入帐拜见月桐。
兰氏阏氏不过三十来岁,琼姿玉色,温和婉约,兰姿与她很相像。在她身后的兰氏左夫人不过二十来岁,极是明媚妖娆。兰雅说过,她的母后没有王子,阏氏地位一直不稳。若不是她为单于生下了祁圆这位四王子,兰氏阏氏就要易人了。而一直意欲取其位而代之的就是那妖艳的左夫人。她为兰氏王诞下二子一女,大子虽只有十岁,却已被封为兰氏左贤王,也就是兰氏一族的太子。
兰氏阏氏还没开口,兰氏左夫人就急不耐向月桐行礼道:“阏氏娘娘一路前来辛苦了,妾备了上好的马奶酪,马奶酒为娘娘洗尘。”她一扬手,侍女陆续把马奶酪,马奶酒奉上。
月桐心中冷哼,果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兰氏左夫人看向兰雅,眸光中透出不屑:“看雅儿的气色似乎稍逊。为单于生下四王子都两年了,位份还是右妃。那么低的位份,着实让兰氏面目无光。”
兰雅和兰氏阏氏面色一沉,却无言以对地沉默。
月桐暗叹,兰氏阏氏果真与兰姿一般,是个忍辱负重的性子。若兰雅被废,她的后位不保,以左夫人跋扈的个性,她往后的日子确实不堪设想。
月桐拿起马奶酒轻呡一口,柳眉轻蹙:“这马奶酒奶味过重,喧宾夺主,实非佳品。”
兰氏左夫人脸色微变,赔笑道:“兰氏女子多是娇柔温顺,不喜马奶酒过烈,才会奶味较重。”
月桐冷冷地瞟了左夫人一眼:“左夫人言下之意是本后不娇柔温顺?”
兰氏左夫人惊唬地垂首:“妾绝无此意。”
月桐淡漠道:“酒就是酒,奶就是奶,要分清主次尊卑。阏氏未言,左夫人就急不待地迎上来,难道左夫人不知何谓尊卑?再来,左夫人竟然明言为单于诞下四王子的雅妃令兰氏一族面目无光,左夫人可是鄙视四王子?”
月桐的声音虽是轻淡,在兰氏左夫人听来却有如旱天雷,把她震得全身栗栗而颤,跪倒在地。辱没王子,这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妾真无此意,妾只是为雅娘娘感到委屈。”
月桐站起,走向兰氏王后,拉起她的手。
“雪公主被奸人所害,却也是因本后而起。本后与姿姐姐情同姐妹,阏氏痛失女儿和外孙女,阏氏若不嫌弃,本后希望能拜阏氏为义母,代姿姐姐尽孝。”
全匈奴谁人不知单于独宠阏氏,她的儿子不过几个月就被封为太子。阏氏看不顺眼的妃子或是被转送,或是被废。送去给单于的美人没有她的允许,绝不可能留在单于王庭。若她成了兰氏阏氏的义女,那兰氏阏氏的地位就稳如磐石,无可动摇。
兰氏左夫人颓然地软瘫在席,只要单于阏氏一日得宠,兰氏阏氏之位她就无望。她抬头仰望眼前风华正茂的绝色天姿,心中苦笑:她能得宠的日子恐怕比自己要长得多。
兰雅与兰氏阏氏震惊地注视月桐,怔怔难言。
月桐脱下手腕上的一对红玉镯,套在兰氏王后手腕上:“义母不反对,女儿就当义母答应了。这对红玉镯是我外婆在我出嫁来匈奴时送给我的。我就借花敬佛给送给义母,望义母安康长乐。”
兰氏阏氏颤颤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玉镯:“娘,娘娘……”
“义母叫我月儿吧!”
兰氏阏氏看向月桐,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惊喜交加:“月,月儿。”
月桐与兰雅了然地回望一眼,会意地微笑而起。
月桐拉着兰氏阏氏的手一起走出帐外的营地静候军臣等王前来共进午宴。月桐席坐后,一众兰氏公主,妃子手捧着送给月桐的礼物鱼贯而入。那些公主妃子手的礼物不外乎珍宝玉石,月桐瞄一眼就示意她们放下,直到一位公主,手捧花冠颤颤地呈在她面前,她才霍然回神。这花冠由各色野花编织而成,色彩斑斓,生动盈然。花冠两边各有两条野花编成的流酥在随风飘扬。
“你为何会送本后花冠?”
公主垂首怯怯道:“这花冠由各色鲜花做成,娇美天成,正能配上娘娘的倾城仙姿。”
“胡言乱语,阏氏娘娘何等尊贵,你竟用野花来配娘娘,兰霜你好大胆子。”责骂声霎时扬起。
月桐微微一怔:她就是兰霜?
“抬起头来。”月桐道。
兰霜颤怯地抬起头。她不过十五六岁,清雅婉丽,古铜色的肌肤玉润透泽,铜铃般的双眸有星光闪烁,容颜在兰氏王庭来说是极为出众的。她满脸惊怯与恐慌,焦虑地看着月桐。
月桐淡笑道:“所有人都用牡丹,芙蓉形容本后,你竟然送本后野花?”
兰霜惊恐地跪下:“请娘娘恕罪,我,我是看花开得正盛正美,就摘来做花冠,绝,绝无冒犯娘娘之意,请娘娘恕罪。”
月桐举手摘下头上的金凤冠,交给身旁的小茹,对兰霜道:“为本后戴上。”
兰霜惊吓地抬起头,对上月桐波光潋滟的双眼,再看向月桐乌黑光亮的发髻,迟疑了一瞬,咬咬牙站起,把花冠戴在月桐的发髻上。
月桐温柔地笑道:“本后小时候也爱摘野花做成花冠送给母后。野花虽没有牡丹,芙蓉般艳丽,却不为他人争妍斗丽,只为了自己而尽情绽放,毫无修饰的天成之美。此美,世间最为难得,最为珍贵。”
兰霜惊喜地盈笑而起,是一抹让人流涟忘返的的笑意。
军臣,兰氏王,刘莫寒与军玄等王陪同太兰氏王一同步入营地。月桐等一众夫人妃子起身行礼相迎。
军臣看见月桐的打扮,微微诧异,旋即流露出心醉眼波。大多数族王只是在阏氏册封大典时见过月桐。两年多后,此时的月桐绝美中脱去了稚嫩的清涩,加添了婉约的妩媚。头戴花冠,少了分雍容华贵,多了分清丽仙姿,让众人的眼光挣扎不已,不愿离去,却不敢亵渎地停驻。
月桐向军臣与太兰氏王行礼后,太兰氏王打量月桐片刻:“难怪单于会如此宠爱阏氏,果真是世上难得的绝色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