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莲瞧着桌上的那一套衣衫,那绣纹、花样、配饰、点缀全都是她挑选的,就连那一套钗簪耳铛也都是为了衬着这个而做的。衣服送过来的时候是腊月,那时候她已然被朱含香烫伤了脸,可还是抱着些希望,盼着容貌能早日恢复,好赶在灯会上穿给倾慕的郎君看。
可是谁能料到,精心调制了无数药膏,最终却没有起色呢?
今夜元夕,她原该穿着新衣去摘星楼的。
丫鬟早已被沈玉莲斥退下去,这会儿屋里只她一人。她展开新衣,慢慢的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的时候里面是个已有了窈窕曼妙味道的少女,若不是脸上那些深红甚至紫色的疤痕,定能吸引一众少年郎的目光。
眼光片刻都不愿再那些丑陋的疤痕上停留,她取出一段面纱罩着,刘海盖住额头处的疤痕,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挨个将那些钗簪戴好,沈玉莲暂时忘记了脸蛋,仿佛平时一样盛装——香囊、丝带、绣鞋、手镯、耳铛、流苏……样样都是精致的。
到得最后,唯有香粉和胭脂盒子纹丝不动。
沈玉莲移开视线,只看着镜中的少女。还是很美的吧?身段和打扮比朱含香差不了多少。
屋里安静得很,极远处的丝竹笙箫却清晰入耳。蓦然想起去年的元夕,摘星楼里的夜色灯光,那个迷人的少年郎,还有春心惴惴的少女……朱成钰说要娶她,沈玉莲当然高兴,如果,脸还没有被毁的话。
可现在又算什么呢?怜悯?补偿?那些她都不想要。
容颜早就毁了,哪怕嫁给了朱成钰,他必定也不想看自己这张丑陋的脸。曾经盼望过许多次,幻想着他来提亲,幻想着洞房花烛,为君嫁衣。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等父母找朱含香报仇么?她等不到那一天。
因为沈玉莲晚饭时发了好大的脾气,丫鬟们都已经躲到了院外,甚至有人偷偷溜出去观灯去了。沈夫人今晚还有应酬,偌大的府里其实安静得很。沈玉莲悄无声息的出了门,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披了件黑色的斗篷裹住身子。
去摘星楼的路很熟悉,沈玉莲穿过熙攘的人群,行过连绵的花灯,娇艳的少女们笑如银铃,挺拔的郎君们温文儒雅。这些快乐,原本都该属于她啊。
走过曲折街巷,摘星楼外热闹如旧。沈玉莲拿出早就备好的信笺和银两,寻了个传话的小厮,而后拣着僻静处到了四层。
这里原本是个暗道,沈玉莲以前喜欢玩,在摘星楼的时候将这里摸索得很清楚。暗道隐蔽幽谧,少人往来,后面倒是开着的,月光洒下来别有味道,摘星楼下的凌波河边停了不少画舫,其实这里也是个不错的观景台,只是逼仄了些。
雅间里朱含香咬着软糕,正靠在朱夫人身边软语撒娇。贴身的丫鬟走进来,瞅着旁人不注意时将一张折成心样的信笺递给她,另外还有一枚小而圆润的玉玦。
心陡然砰砰跳了起来,这玉玦朱含香是见过的,是君煦以前用过的东西,虽然后来消失不见,朱含香却还是印象深刻——对君煦的用物,她向来都很上心。
借口出恭到僻静处展开信笺,那果然是君煦的字迹,虽然只寥寥几个字,却叫她欣喜若狂。四层的暗道她当然知道,那时候和沈玉莲玩闹,无意间撞到那里,还碰见了君煦。
掌心握着那枚玉玦,已经见了汗意,朱含香借故支开丫鬟,偷偷潜入暗道。
心里雀跃澎湃,这算是偷会情郎吗?最初光线还颇暗,往里走时渐渐亮了起来,有人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那里,正望着星空。那人旁边的位置空着,仿佛就在等她的到来。
朱含香心里窃喜,靠近跟前低声道:“世子找我?”
那人点了点头却没说话,隔着斗篷勾手,是叫她靠近的意思。这里景致其实也不错,虽然逼仄狭窄,但淮阳城里绵延的灯火还是能收入眼底,加上空中月色明亮,实在是个妙处。
朱含香走上前去,暗道废弃已久,前面早已没了任何拦着的物事,以前她还曾仗着胆子在那里坐着吹风,实在是件刺激又愉快的事情。
脚步还没站定,旁边的人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朱含香诧异的看过去,猛然瞥见一角面纱。
不对!她陡然惊醒,想要逃避却已经来不及,沈玉莲谋划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她尚未防备之前用力一推,朱含香便惊叫着摔了下去。
尖叫声虽然淹没在四周喧闹的丝竹声里,河对岸观灯的人却也瞧见了有人掉落。河里一声巨响,朱含香没入其中,人群里多的是会水的人,依稀看见那是个衣衫富丽的姑娘,忙去营救。
眼尖的人也已瞧见了沈玉莲,指着那暗道的出口道:“看,那里还有人!”
人群的目光迅速汇集,对着她指指点点。斗篷早已被丢弃,沈玉莲一袭丽服在夜风中飘动,轻纱覆着面容,头上点缀的宝石在月光下尤为夺目。
她等了片刻,又觉得好笑。朱成钰现在肯定还在里面猜灯谜吧,必然瞧不见她的这副盛装,也罢,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他总能听说吧。就算他恨,也该记得是她沈玉莲,盛装丽服,临风站在月光下,将他的妹妹推下高台。他记忆里的沈玉莲应该还是那个漂亮的少女,永远娇笑嫣然。
取出袖中藏着的匕首,沈玉莲对准咽喉便刺了下去,身子也在那一瞬间跃出,直扑水面。尖锐冰冷的触感落在颈间,叫她瞬时升起些悔意,可那已然来不及,落入刺骨河水中的那瞬间,呼吸再难为继。
人群的惊呼声响彻摘星楼,血融入河水,转瞬即散。
朱夫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片刻,她们的窗户对街而开,对另一侧的事情并不知情,只知道底下观灯的人群都看着摘星楼,惊呼起伏。
这等动静不可能不引人注意,朱夫人抱着看戏的心态探头往那边看,虽然没看见沈玉莲,但瞧见了被人拖出河面的朱含香——纵然看不清面容,那相似的衣衫打扮却叫她瞬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她的女儿吗?
朱夫人惊觉之下忙问旁边的丫鬟婆子,却没人能说得清楚朱含香去了哪里。再顾不得其他,朱夫人指着河边昏迷的姑娘,疾声吩咐道:“快!快!”
☆、53|
朱含香被抬过来的时候已然昏迷不醒。如今虽已开春,天气到底还没热起来,夜里河水冰冷刺骨,朱含香被毫无防备的推下去,惊慌之下灌了几口冰冷的河水,这会儿脸色已然青紫。
郎中很快到来,就在摘星阁里腾出一间暖阁来为她救治,琳琅少不得跟着吴氏等人过去看看。一堆人围在朱含香身边,朱夫人急得眼泪直掉,一叠声的问是怎么回事。
救下朱含香的是个商贩,将当时的情况一说,朱夫人立时叫人去捉那罪魁祸首。那商贩便回道:“那人推朱姑娘落水后,自己也跳水自尽了,看样子是个少女。”朱夫人怒道:“那就把她捞上来!”
吴氏在旁听得面色微变,这等场合留着秦蓁和琳琅实在不合适,连忙叫梅氏带着她姐妹俩回去,她留在这里。一则是朱含香重病,吴氏现在走了不好看,再则元夕夜突发此案,少不得要送到衙门那里去,她这会儿留下来看看情况,有益无害。
秦蓁到底是小姑娘,瞧着凌波河畔兵荒马乱,朱含香有气无息,又听说有人自尽,哪能不害怕,忙忙的坐车离开。
姐妹俩虽然心里各有猜测,回府之后却也不敢乱说,由梅氏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给秦老夫人听。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秦老夫人平时很少熬夜,此时被这消息惊动,自然也没了睡意。秦蓁和琳琅当然也不会想回去休息,祖孙几个围坐在一起,等着吴氏带回消息。
吴氏回来已经是子时了,进了府就直奔瑞安堂,见祖孙几个都还没睡时也不觉得意外,屏退了丫鬟婆子们,压低声音道:“今晚推香姑娘入水的,是沈家的玉莲姑娘。”
“沈玉莲?”秦蓁惊呼,根本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唯朱含香马首是瞻的姑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吴氏点头道:“我起初还不相信,后来蓉姑娘听到信儿赶过去,抱着她哭晕了过去,我才敢相信。”她叹了口气,大抵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沈玉莲被捞上来的时候就被安置在河边,吴氏当然不会凑过去看,只是远远瞧见那个已经僵冷的身体,就已经让人觉得不舒服。
案子已经送到了衙门,隔日便传遍了整个淮阳城。
沈司马家的女儿将节度使朱家的爱女推入水里后自尽,人们虽然不相信,却还是猜测纷纭。沈朱两家交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沈从嘉几乎和朱成钰形影不离,朱含香和沈玉莲也是自幼相交,前些天还听说朱成钰要娶沈玉莲呢,怎么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
沈司马夫妇初闻噩耗时也是不敢置信,待见着了沈玉莲的尸身才肯认清。朱夫人当即哭得悲痛欲绝,沈从嘉父子俩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致。可沈玉莲时自尽,还妄图加害朱含香,他们能找朱家讨说法吗?
能讨到什么说法?
琳琅在秦府听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她最初只是想让沈朱两家起隔阂龃龉,才会将祸水往沈玉莲那里引,可是谁会想到,朱含香竟然会那样公然报复?更想不到的是沈玉莲会用这样激烈的方式,为了容颜结束性命。
虽说是沈朱的性格和处事方式让事情愈演愈烈,归根结底,这还是由她引起来的。琳琅心里愧疚,只是对着秦家没发言说,只将自己关在房里抄经书,两天两夜。
往停云居去的时候徐朗很担心,瞧着琳琅憔悴的样子,一时无从安慰。他见惯了生死,刀头舔过千百人的血,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啊,碰见这样的事,哪会不引咎自责?
他难得的轻声细语,稍稍开解了两句,琳琅却忽然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这就是报仇的代价,一旦起了头,后面的走向就再也不受她控制。可她还得继续走下去,不压住朱家,将来等待贺徐两家的就是这个下场,甚至秦家都难逃厄运,你死或我忘,不能两全。
哭过一场,就还是得回到正轨里来。虽然期待回家的喜悦被冲淡了些,该准备的还是得备着,贺文湛临走前交代琳琅为秦氏选些家乡的土物,琳琅之前零零碎碎的挑了些,想着到时候还要给姐妹们送些东西,这些天就在徐朗的陪伴下将淮阳城逛了个遍,临行时竟有了四五车的行李。
二月初的京城渐渐的也有了暖意,淮阳城里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时节。
新嫩的杨柳依依随风,琳琅掀起车帷,挥手作别。今日来送别的除了秦家人,还有睿郡王府世子君煦,锦衣玉服的郎君站在亭下,春日的柳丝和水边的迎春成了柔和的背景,他的目光流连在琳琅的车后,在暖阳下安静流连。
秦蓁走过去同他说了句什么,君煦便偏头倾听,一双燕儿飞过,落在他们身后的枝头。
虽然沈玉莲之死为这趟南下蒙了许多阴影,到底还是有很多收获的。
一路往北,天气渐渐转暖,春意融融,让人心里也渐渐明朗起来。秦家毕竟不放心,让秦怀玉护送表妹回京,顺道再往贺文涛那里去一趟——贺瑾瑜和秦钟书的婚事因为年节而耽搁了许久,如今贺文涛重提旧事,秦家自然不能躲避。
入了京城已是二月末了,御街两侧的垂柳和樱桃树都抽了绿叶,生机勃勃。
徐朗毕竟半年未归,进城后即可回家去了,秦怀玉则和琳琅一起往贺府去。
贺家接了书信,算算琳琅就在这几天回来,贺文湛和秦氏早已张罗准备开了。琳琅的马车一进巷口,眼尖的门房就跑进去报信,等琳琅到了府门时,就见贺文湛已经领着一帮小厮和婆子出来了。
小厮们自去接行李车马,贺文湛瞧着女儿无恙,高高兴兴的带着秦怀玉去拜望贺老太爷,琳琅则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里走。
还没到书楼拐角呢,就听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是秦氏带着水香和几个小丫鬟过来了。她们听到信儿稍微晚了点,出了兰陵院旁的洞门后也还没走几步。琳琅一见着秦氏,立马跟鸟儿一样飞过去,扑进秦氏怀里,“娘,想死我啦!”
“娘也想你啊。”秦氏乐呵呵的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又蹲身瞧着她,“半年没见,铃铛儿长高了不少。嗯,脸蛋儿都养得更水灵了。”心肝宝贝似的闺女就在跟前,秦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捏捏脸蛋,眼睛时怎么都舍不得挪开。
琳琅嘻嘻的笑着,又扶着秦氏起来,“娘,咱们咱们去院里吧。”一行人又折回兰陵院里,琳琅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早就在那里候着了,等秦氏一落座,跟随琳琅南下的锦绣等人也拜见秦氏,秦氏念她们路途辛苦,打发歇息去了。
这里琳琅迫不及待的就往离间窜,“弟弟是不是就在里面?”
秦氏看得直发笑,“弟弟睡觉呢,小心别吵着他。”
琳琅哪敢吵了这个盼了两世的小娃娃,当即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进去。里面两位奶娘就守在摇篮旁边,看着小公子午睡,她们是这半年里聘进来的,还不错见过琳琅,瞧着她装容不俗,又能轻易进了秦氏住处的内间,虽没想到是房的掌上明珠,只道应是府里的哪位主子,连忙起身行礼。
后面秦氏进来,低声问道:“琛儿睡得安稳么?”
“今天睡得很安稳,夫人放心。”奶娘屈膝,秦氏便点了点头,走到琳琅跟前道:“看傻了?”
琳琅嘻嘻笑着,手指不敢碰熟睡的影儿,只能隔空画他的眉眼轮廓。四个月大的孩子,长相算不上太好看,裹在襁褓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会。琳琅却喜欢得什么似的,喃喃道:“我有弟弟啦。嗯,琛儿,我是你的姐姐,你还没见过我呐。”
她趴在摇篮边上看得高兴,两位奶娘瞧着秦氏那一脸慈爱的笑,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这位就是六姑娘了?”见秦氏点头,才又问候。
琳琅这会儿高兴,从手上褪了一副镯子一人一个送过去,“奶娘们照顾弟弟辛苦了。”她亲自赏赐,又是随身用的贵重之物,两位奶娘惊喜之下不敢就接,待秦氏说了声“也是她的心意。”这才千恩万谢的接了。
这边厢琳琅看了会儿,瞧着襁褓里那小小的婴儿皱了皱鼻子,只当自己吵着他了,忙道:“琛儿先睡着,等你醒了姐姐再来看你。”
退出屋里去,因时近正午,秦氏已经叫人摆了饭,道:“先在这里用饭,待会再去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最近还好么?”
秦氏知她所指,“她自打去年受了风寒,就断断续续的没健朗过,如今都在屋里安安静静的养着。”琳琅这才道,“老夫人身子还没好啊,那我待会可得赶紧去瞧瞧。”心却也不再悬着了,老夫人安静养病,自然就没什么时间来挑秦氏的刺儿了,难怪母亲看起来丰腴了不少,看来最近还是过得挺舒心。
因贺文湛在老太爷那里,娘儿两个便一起用饭,秦氏又道:“老太爷很看重琛儿,这两个奶娘是他亲自过目的,往后对她们也不许轻看了。”
“她们是琛儿的奶娘,我自然要好好待的。”琳琅笑嘻嘻的。
秦氏就又问起在江南的事情,这段时间里琳琅自然没法细说经过,只拣秦氏迫切想知道的来说——秦老夫人身体安泰健朗,吴氏和梅氏也都很好,三代婆媳共处一堂,和睦得很。又说秦蓁表姐多好,秦家待她又多好,听得秦氏又是高兴又是想念。
琳琅最怕的就是勾起她的乡思来,忙又安慰一阵,吩咐人把给秦氏预备的土物搬进来。
如今春日天气暖和,饭后往院里的芭蕉下一坐,自是无边□□。琳琅自打进了兰陵院后还不曾回过自己住处,这会儿就又心心念念的进了一趟,拱门便的紫藤已然绿叶参差,廊下的一溜花盆都被打理得很好,海棠上已经结了花苞,北边的一溜迎春已快开败了,旁边的连翘倒是开得火热。
一切都是熟悉而亲切的,到屋里转一圈,秦氏早就安排人打扫归置整齐了,博古架上的砚台文玩上纤尘不染,绿纱窗被支起来,阳光将屋里照得透亮,外面鸟雀叫得正欢。
虽然江南温软富贵,到底还是家里好啊!
她惬意的伸个懒腰,回到外面跟秦氏腻歪了会儿,估摸着老夫人午睡起来了,娘儿两个就往庆远堂去。
庆远堂一切如旧,丫鬟婆子们按部就班,并不曾因为琳琅的归来改变分毫。娘儿两个进去,老夫人身边的金雀儿倒是意外,“六姑娘回来啦?”说着亲自打帘子迎她们进去,老夫人午睡才起,正在那里擦脸呢,瞥了琳琅一眼,淡淡的道:“六丫头来了。”
“半年没见老夫人,回来就赶紧来看您。”琳琅赔笑,后面锦绣将早就备好的礼物呈上去,倒是看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夸赞道:“半年没见,六丫头倒是懂事了不少。”
秦氏在旁边陪着笑,“知道老夫人身子不好,她特地带了些江南采的药,给您养身子用。”
老夫人随意打开几个锦盒看了看,里面都是名贵的补药,又是秦府的家丁精心采买的,成色上佳,比外头买来的到底好了许多。她脸上难得的见了喜色,关切的问起了琳琅此行的经历。
这头祖孙们正说话,城东的徐府里,徐朗也正跟徐夫人说话。
徐家虽是武将世家,但袭着国公的爵位,府里长幼尊卑却分得很轻。徐老夫人虽然行事常有偏差,但她是家里的老封翁,哪怕楚寒衣这个国公夫人都得让着。徐朗回府后先在老夫人那里待了好半天,用了午饭后才有时间来看母亲。
简略说了此行江南的收获,徐朗放下茶杯,正色道:“有件事情,儿子想跟母亲商量。”
“什么事?”
“儿子想求取贺家六妹妹,还请母亲费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