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颔了颔首:“胡掌柜,别来无恙。”
胡掌柜有些紧张吸了口凉气,奇怪,他一把年纪了,为何要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紧张?
“不知楚小姐的食香居找到掌柜没?若没找到,某,可否一用?”他压下紧张,毛遂自荐地说。
楚芊芊弯了弯唇角,问:“你的一品茗香不开了?”
胡掌柜先是一愣,随即讪讪地笑了:“实不相瞒,那店子不是我的。”
“哦。”楚芊芊没再问了,“既如此,月底你住过来吧,工钱好商量。”
“好,好!”胡掌柜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走出食香居,丹橘一脸兴奋地扶着楚芊芊上了马车,崇拜地说:“小姐!你真厉害!这个地段的铺子可难盘了!”
上次来这里的是碧珠,丹橘是今儿才知道楚芊芊这么繁华的位置开了一间铺子。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间铺子是安素素被楚芊芊逼得走投无路才贱价转让的,大概不止崇拜,简直要膜拜了。
楚芊芊来时坐的是府里的马车,回去,坐的是她留给阿义的马车。
半路,好巧不巧的,碰到了王妃。
王妃一眼认出了楚家的标志,招了招手道:“停,马车里是谁?”
楚芊芊挑开帘幕,欠了欠身:“王妃。”
王妃一看是她,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扬起来了:“你上哪儿去了?”
楚芊芊如实道:“在铺子里转了一下。”
王妃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发髻中的青鸾钗,笑得越发意味深长了:“我就说嘛,紫金才最衬你的气质!”
这话,听着好像她与人谈过她戴紫金钗似的。
楚芊芊没往深处想,只礼貌地道:“谢王妃夸赞。”
王妃王妃,这称呼听着太别扭了,叫母妃才对!
不过也快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王妃眸光一闪,道:“你转过去,我看看。”
楚芊芊在车厢内站起来,依言转过身。
丹橘就看到王妃那贼兮兮的眸光在自家小姐的屁股上扫来扫去,惊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好歹是个王妃吧,你看人屁股做什么呀?
王妃伸长脖子,点了点头,嗯,胸不大,屁股还行,好,能生儿子!
楚芊芊还不知被王妃给这般打量了,转过身来时,王妃已经笑眯眯地挥手告别了。
……
“老爷,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书房内,安素素推了推两眼空洞无神的楚老爷,很是委屈。
她都来一下午了,讲得口干舌燥,他倒好,都没拿正眼瞧她一瞧。
她泄气地蹙了蹙眉,唤来刘管事:“老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刘管事暗叹,还不是那个大小姐?好像自从大小姐回来,这个家就没安宁过。先是自以为赚钱的铺子被查出全都赔了钱,再是沈氏的嫁妆被爆出少了不少银子,然后是老爷申请尚书之位,迟迟得不到批复,再是秦姨娘闯祸、欧阳小姐闯祸。
至于老爷的身子,更是一波三折。
莫不是应了那句话,大小姐真是个小灾星?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安素素吼了一句。
刘管事回神,皮笑肉不笑道:“老爷……是太高兴了吧?”
自己的女儿连死人都能治好,这不是高兴是什么呢?
安素素见刘管事如此敷衍自己,不悦地将他轰了出去,尔后挽住楚老爷的胳膊,娇声道:“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答应我要给瑾儿准备嫁妆的!但现在……你又说要把夫人的嫁妆给芊芊,这……你打算从哪儿分出东西给瑾儿啊?”
公中?别了,就老太太那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别说公中的财产,哪怕是沈氏的嫁妆,贴个一分、两分给瑾儿,她都得念叨个好几年。
楚老爷在听到楚芊芊名字的时候就有些清醒了,他两眼一直,含了一丝惊悚地问:“她……她会治死人……她……不是人……”
安素素云里雾里。
楚老爷阖上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那小灾星呢?”
安素素心头一松,这才比较正常嘛,说:“她出去了。”
“出去了?”楚老爷蓦地睁眼,掀开被子,一骨溜跳下床,“那我可以起来了。”
安素素满眼震惊。
楚老爷看向她,皱着眉头道:“你别打岚儿嫁妆的主意了,那小灾星不是好惹的!”
现在赶是赶不出了,但好歹她也快嫁了,等她一嫁,整个楚家便又是他楚一凡的天下了。
安素素如何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可她一无子嗣,二无娘家撑腰,所能倚仗的也就是他这个人而已,若连他都打了退堂鼓,她和瑾儿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三郎!你不会是怕了她吧?”她故意激他。
楚老爷被成功激中,脸色忽而一变:“谁怕她?我是不希望闹得家宅不宁!瑾儿的婚事八字没一撇呢,连庚帖都没合,你急什么急?”
“可是我……”
“好了好了,你回吧,我还有公务要办呢!”
安素素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咯吱的声响,闷闷的,燥燥的,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其实真论起背景来,安家可比楚家强多了,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有资格嫁给欧阳家的嫡长子。可谁让她命苦?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安家的意思是让她做一辈子贞洁烈妇,他们会帮着抚养瑾儿。她坚持了几年后,又返回京都改嫁了。自此,安家再不与她往来。
欧阳珏,如果你还活着,如果你知道自己女儿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也真是够了,她气糊涂了吧,居然无可奈何到去幻想一个死人。
“郡主。”仆妇将氅衣披在她身上,关切地道,“郡主担心小姐的亲事?”
安素素捏紧氅衣,身上有了暖意,眸光却渐渐凉了下来:“老爷那么偏心楚芊芊,我瑾儿怎么办?没个体面点儿的嫁妆,去了婆家也抬不起头来!”
襄阳侯府的亲事,仆妇是知道的,她个人也觉得这是一门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亲事,趁着小王爷还没离京,赶紧将它定下,等小王爷走了,人走茶凉,想再寻个好夫婿怕是难了。
念头闪过,仆妇道:“郡主,要不要上门拜会小王爷一番呢?”
“我都嫁人了,他不会见我的。”安素素摇着头,说道。
仆妇想了想,又建议道:“小姐呢?她好歹姓欧阳,与小王爷又是表兄妹,小王爷拿了欧阳家的东西,分给小姐一点儿是情理之中哇!”
说起这个,安素素就来气!
欧阳家被灭门的时候,她怀着遗腹子,按理说,不管她腹中的是男是女,都是欧阳家唯一的血脉,都有资格继承欧阳家的东西。可她哪里会想到,丈夫临终前,竟是写下血书,把一切都留给了欧阳倾的儿子!
她分到手的,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你没看他连及冠礼都没请我们参加吗?他眼里,哪里还有我们母女?”她冷冷地说道。
仆妇不敢接话了,她是想出出主意,没料到惹了郡主生气。
安素素揉了揉心口,累极了似的,幽幽一叹:“小王爷那儿是指望不上了,老爷这边儿也够玄,但……”
她冷冷一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仆妇惊讶地问:“郡主想到法子了?”
安素素慢悠悠地扬眉,笑道:“归根到底,老爷不就是忌惮楚芊芊么?只要楚芊芊一句话,那些嫁妆是给她还是给我,老爷根本不在乎。”
仆妇认真地思索了一瞬,狐疑道:“可大小姐会愿意给吗?”
当初就是为了夫人的嫁妆,才把铺子没赚钱的事儿和你挪用银子的事儿给抖出来的。
仆妇想到的,安素素也想到了,但不同于以往的焦躁,今晚的她好似忽而豁然开朗了一般:“之前是我太疏忽大意,给了人把柄。但如果,楚芊芊也给我一个把柄呢?”
仆妇又是一惊。
安素素拍了拍她,用眼神示意她一下。
仆妇顺着安素素看着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绿衣丫鬟穿着黑色斗篷,鬼鬼祟祟地朝着后门走去。
“那是……”她不大确定。
安素素随手掐了一朵红梅,若有所思道:“碧珠?”
对,是碧珠没错。碧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但眼下显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跟上去,看她大半夜的到底要干嘛?”
“是。”仆妇悄悄地追上去了。
仆妇去的略久,一直到安素素用了宵夜、洗了澡,又看了会儿账册,准备就寝的时候,她才满头大汗地打了帘子进来。
“郡主!”她干涩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兴奋地说道,“大发现!大发现啦!”
安素素递过耳朵。
她把跟踪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禀报了。
听完,安素素哈哈哈哈地笑了:“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这一晚,楚陌干了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儿。
上午他发觉楚芊芊与他不大一样之后,回头便问了沈氏:“为什么我跟姐姐不一样?”
沈氏被问得茫然无措,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堪堪解释道:“你是男孩子,你姐姐是女孩子,所以……不一样。”
回房,楚陌就把楚嫣给扒了。
这么一来,楚芊芊与沈氏都觉得是时候让俩小家伙分床睡了。
因很早便给他们提过醒,翻过年来,长了一岁,就不能怕黑啦,就要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啦,两个小包子虽不习惯,但也没有抗拒。楚芊芊与沈氏一人陪着一个,等他们睡着后,回了自己房间。
天蒙蒙亮,小包子们起来大闹天宫了,他们一闹,楚芊芊也没法儿睡了。
今儿刚好是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几人洗漱完毕,一道前往福寿院去了。
他们自认为起得早,到了福寿院才知别人都比他们早。
“祖母!”楚陌牵着妹妹的手,笑眯眯地奔了过去
老太太搂着一对宝贝金孙,看了眼刚刚发亮的天色,皱眉道:“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儿一会儿?”
二小姐、三小姐瘪了瘪嘴儿,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嫌迟呢?
楚陌就道:“我一醒就好想妹妹,就起来了。”